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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慈把废弃的文简踢到一边,踩了两脚把竹简跺断了,将手里的回信递给王楠道,“那些都不要了,把这个送回去就行。”

马车已经看不见了,董慈见天色晚了便有些着急,韩非他们不见她去,势必要停下来等她,耽误行程了。

王楠观董慈的神色,忙收好文简道,“姑娘您快追过去罢,笔墨属下来收。”

董慈给王楠递了点钱,让他别睡在山林里,赶去镇子上找客舍好好休息,自己急匆匆往马车的方向追去了。

王楠望着董姑娘走的方向挠了挠头,纠结地看了看地上一堆惨不忍睹的竹简,最终还是决定全部抱起来,飞奔着往镇子上赶去了。

文简虽说是被损毁了,但他好歹也跟了董姑娘一段时间,怎么把毁坏的文简恢复原样,他可是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偶占时只能做到日更~定时什么,只能保证亲们第二天醒来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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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思念它越深越浓

王楠常年在各国奔波,一张脸因为成年累月的风吹日晒, 棱角越发的粗糙, 肤色也越来越黑了。

这次他的脸不但黑, 而且红,一路从彭城红到了咸阳, 没日没夜的赶路, 总算是在正月前把信送到咸阳城了。

王楠一见面就跟文简会烫手似的,把那四卷没密封的信一把塞到了王青手里, 瞥了眼被他恢复如初的文简, 咧嘴笑了一下, 摸了摸后脑勺,特意嘱咐了一句, “这是姑娘给公子的信, 姑娘没密封, 咱们不能看的, 掌事快送与主子去罢。”

王楠说着想起信袋里还有一封, 忙也抽出来递给王青道,“还有一封是密封起来的。”

王青全接过去了,点头赞许道, “没成想这次信回的这么快, 主子估计能高兴上一阵,倒是辛苦你了,风尘仆仆脸给晒得又黑又红的,你先回家好好休养一番, 明日再过来复命不迟。”

王青话一说完,就见自己这个五大三粗的属下脸从黑里透红变成了红里透黑,不一会儿连露在外面的脖颈都红了。

王青:“…………”什么情况?

王楠目光闪烁地站着不告退,王青不由奇了,温声相询,“王楠你是有什么事么?”

王楠涨红了脸,厚黑的脸皮几乎要烧出火来,神色忸怩了一下,努力正了正神色,郑重地朝王青行了个礼道,“属下听说王掌事给隔壁秦真兄弟拉了一门亲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王青总觉得他一点头,对面憨实的属下连眼睛都亮了起来,狗狗看见狗骨头的那种。

果然,王楠又朝王青行了个大礼,眼里居然还带了点期待和羞涩,雷得王青身体都僵硬了,心说这属下是要干什么。

王楠摸了摸后脑勺,有点难为情地道,“属下今年二十又五,同秦真一般无父母亲人,可否托王掌事寻访寻访,也帮属下寻访一门好亲事,找一个好姑娘……拜托掌事了。”

王青:“………………”冬天已经过去,春天确实不远了。

王楠是他的直属下手,目光如此殷切,他倒不好拒绝了,王青只得点头应下,“那你安心等一等,我给你寻访着,有消息了会立刻告之你。”

王楠知王掌事平日办事最是稳妥,听他应下了,就知道心中所想一定能成,哎哎应了两声,高高兴兴的走了。

王青看着王楠的背影发了回愁,倒不是他不想帮忙,只是跟在自家主子身边做事的属下里,像王楠这样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秦真以后再开了王楠这一例,他已经能预料到自己将来的下场了。

这忙帮得非同凡响,王青抱着竹简,忧忧愁愁的回宫送信去了。

临近正月,天上虽是挂着明晃晃的太阳,天气却也还甚是凉薄,树梢草叶上的霜气还未散干净,赵政已经在朝会上议完事,又在高泉宫用了朝食,这会儿已经从高泉宫出来了。

每至初一十五,赵政定会来高泉宫用朝食,这几个月因赵姬相邀传唤,次数就又多一些,母相请,子敢不从,赵政虽觉得不去也没什么大碍,左右却费不了多长时间,便也拿出了点耐心应付了两分,只是赵姬最近请得越发勤快了,三五日一次,母慈子孝的流言就这么从宫里飞了出去,来宫里走动的人也就多了起来,皆是些官家权贵们的妇人[妻子,萧条凉寒的冬末初春里,随时都能听见莺莺燕燕的女声,素日安静冷清的咸阳宫,也就多出些生气来。

惯常的路总会遇到些不同的人,而且都是女人,十二三岁、十三四岁隔天换一样,兴平随赵政走在青石小径上,远远看见前面高阳亭里站了三两个人,实在忍不住就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这动作他还是跟姑娘学的,因着不礼貌,姑娘也不常做,但很能表达他最近的心情,尤其是不能说话的时候。

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穿了一身靛青浅色的曲裾裙,形貌容颜已经长开了,肌肤甚雪,神态娇憨天真,听了脚步声远远朝这边看过来,美目里隐隐含着期盼,期盼里又带了些羞涩紧张,赛雪的肌肤在薄薄的红晕衬托之下,粉黛未施,却灵气,娇俏,浑然天成。

美则美矣,但比之前几日那个做男童打扮的小姑娘来说,她这点程度还真不够看的。

兴平边走边不住咂舌,傻姑娘们,你们眼光倒是好,脑子也够灵光,只是着实用错了地方,别说打扮起来还不如姑娘,就算你能美得天怒人怨,那又如何?

老奴眼里的主母只有一个,主子身边所有人眼里的主母也只有一个,主子眼里的女人也只有一个。

自作聪明地谋划再多,不过徒增人厌恶。

赵政也看见了那一抹靛青色,便朝兴平问道,“王青人呢。”

这不就是白费劲么?兴平心里忍不住咧了咧嘴,低声回禀道,“来信说姑娘随荀祭酒去了菰城,这一来一回的就奔波了些,兴许还要点时间。”

要是小奴隶能在他身边看信就好了,赵政有些漫不经心地想,依她那小老太婆的脾性,脸红之余估计还得义正言辞的教育他一番,分离有一年零两个月了,她该是长大了不少。

赵政正心不在焉地走着,路遇国君,避无可避,自是要出来面君行礼的,小姑娘领着两个小婢女规规矩矩的朝赵政行了礼,声如珠玉玲珑悦耳,“姬孟见过王上。”

“起来罢。”赵政扫了眼姬孟发髻间一只玉簪两只亮金色的金簪饰物,停住脚步道,“发簪不错。”

兴平等着小姑娘脸上露出欣喜羞涩的表情,这才开口道,“老奴亦觉得姬姑娘的发簪金贵了些,国丧期间又是春耕在即,姬家若有余粮,便为咸阳百姓们捐上百石粮种罢。”

朝堂上虽说未曾明说要为先王守孝年月几何,百姓那里三月过后也没什么讲究,但庄襄王对秦国也算颇有些建树,照惯例近亲大臣大多都会守孝一至三年。

小姑娘穿金戴银的进宫来,这件事可大可小,不过既然主子开口了,就是要照惯例处置,兴平虽说说得中规中矩,惩罚也没有多重,却保准能让小姑娘当下就寡白了脸哭出鼻子来。

这种人兴平这段时间可见多了,变着花样法子就想在主子面前露个脸,什么路上暑热昏倒,池子边站立不稳要落水的,弹筝舞乐企图吸引人目光的,写了文简求国君指教字样的……

总之手段高明的有,不高明的也有,五花八门看得他眼花缭乱,面前这个,充其量只能算中规中矩罢,小姑娘惨白着脸摇摇欲坠是有点可怜,兴平看在眼里心里麻木得很,她不谙世事是可怜,不过背后出主意的人就可恶了,不敲打一番,整日叽叽喳喳的,宫里还成了门市不成。

姬孟估计以为兴平是个自作主张擅自僭越的刁奴,惨白着脸摇摇欲坠地跪下朝赵政请罪,赵政也未叫她起来,领着兴平就走了。

兴平有点同情地看了姬孟一眼,心说姑娘您知足罢,除了三月前有一个掉池子里淹死了没人救的,上一个王上亲自开口的,现在还穿着男童的衣衫在阳山割草养马呢。

今日一过,约莫能消停一段时间了。

兴平几步跟了上去,舒了口气朝主子回禀道,“朝高泉宫去了。”

赵政漫不经心应了一声,“最近朝事繁忙,若还有不长眼凑上来的,便以不敬君王罪、妄言罪论处,养出这等儿女,想来也是些不堪大用的,若有例外,再议不迟。”

兴平通得律法,忍不住咂舌道,“这会不会太严苛了些……”黥、劓、剕、作刑可都是重刑,对个姑娘来说,可是比死还难受了,再说照以往的惯例看,王上身边空无一人,朝臣后宫难免要动心思,君王十三四岁的年纪,不正心思浮动的时候么?谁肯错失良机慢人一步。

赵政脚步一顿,看了自己的属下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心善,那你娶?”

兴平脚下一个踉跄,忙道,“主子说笑了,老奴哪有那福分。”

赵政回来的时候王青正抱着文简候在书房琢磨他的媒人大业,算起来他还比王楠大了两岁,再过四月秦真那小子都当爹了,他是不是也成个亲先。

方才还念叨着,现在就见到人了,兴平挺惊喜的,忙快步进了书房笑道,“王兄弟来了,姑娘有音讯了么?”

王青回过神来,忙朝赵政行礼道,“见过主子。”

王青把信递给兴平,又接着禀报道,“姑娘去了菰城,另外姑娘的一个同窗进了函谷关,一路打听着往咸阳城来了,估计一月的光景,便会入城。”

赵政闻言脚步一顿,回身问道,“可是韩非?”

王青摇头,“韩非与姑娘一同去了菰城,来人是李斯,与韩非同为荀祭酒门下弟子,和姑娘关系也亲厚,主子您看,属下要不要安排人去接一接?”

赵政刚在案几前坐了下来,正随手翻着一卷回信,却只扫一眼便啪的一声合上了,正说话的王青被吓了一跳,兴平也不住朝文简瞟去,结果颇为失望,主子手压在上面,他啥也看不到。

赵政定了定神,吩咐道,“不必,他即是来了,便勿要扰他,等他入了城再说。”

赵政说完接着吩咐道,“下去罢,你也下去。”后一句是对兴平说的。

王青应了一声,行了礼刚要走,又接着低声问道,“那去函谷关的事,主子定在何时?虽说此番出门是为游玩,但主子若当真要去大梁,大梁那边咱们的人也得事先探查安排一番,有备无患。”

赵政去函谷关走走这件事是早就计划好的,周入秦国的疆域,出了野王离魏国国都大梁也就不远了,魏国有魏武卒,又是大国,再加上大梁有名的固若金汤,他便想顺路去见识一番。

计划原本是这么定的,但赵政现在有了点别的想法。

他是不是还可以一路往东再走远一些,去临淄见一下小奴隶,左右不过多几日的路程,他真的想她了。

赵政各方思量一翻,觉得无不可,便开口道,“六国里的驿传点都安排一番,做得机密些,我顺路去临淄一趟,此事万不可走漏风声,时日便定在月半以后,能安排妥当么?”

虽然这顺路顺得有些远,但王青和兴平也能想得通,左右出都出去了,他们手里有人有钱,小心安排妥当些,天下哪里去不得。

王青轻咳了一声,虽是觉得主子的私事自己不该多问多说,但还是好心禀报道,“主子若是想姑娘了,可即日便出发去函谷关,月半的时间到了魏上党,也够属下安排好其他事情了。”

赵政倒是想去哪便去哪,不过走之前朝中之事得提前安排好不说,他还想等着见一见李斯,李斯即与韩非是同窗,若当真也是个有才的,怠慢错过倒是可惜了。

赵政看了眼语带笑意眼含包容的属下,瞥了眼掌下按着的文简,四平八稳地吩咐道,“照寡人的吩咐去做便是。”

王青只好点头应下,赵政挥手示意道,“都下去罢。”

王青是退出去了,兴平却踌躇不动,见主子看过来,便行了一礼,不怎么抱希望但还怀着希望地开口问,“老奴也想姑娘了,主子能让老奴随行伺候么?”

赵政握拳在嘴边轻咳了一声,他有点介意这个‘也’字,他可从未说过他想她了。

兴平自知不可能,真主子出去了,他还得随假主子去雍城的行宫呢,主子没答应,兴平失望也无法,只好出去了。

赵政等兴平关上了门外面脚步声走远了,这才起身在书房里慢慢踱步了两圈,心绪稍定了些,才又心跳不稳地坐下来看信。

他猜测那个噘嘴的样子是要亲他的意思。

喜欢么?——赵政低声念了一遍,心里答道,喜欢。

心肝被你偷走了,心肝被你偷走了,有点难以理解,但听得他真的想她了。

赵政掌心盖着眼睛,平了平心里那股疯长奔涌的甜蜜,右手无意识把玩着腰间剑穗上两颗不显眼的小乳牙,心说明日便是正月朔旦,到他的生辰了,她应该也会放一放手里的文简,想一想他罢?

思念越见深浓,赵政微微闭了闭眼,还剩最后两卷,他都不想打开了,他应该留着明日或者过些什么时候再打开。

赵政起来开了书房的窗,窗外袭来凉寒的风都不能消散他心里的热意,赵政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先拆了密封的那一卷,等见到里面端正的字便笑起来,心说她真没让他失望,多时不见,字也写得这么流畅又不失风骨了。

赵政翻开了最后一卷,一看后面坠着的小表情便乐出了声,心说嘴巴里说着不给,不还是给了他一个么?

若是她当真肯对他插着腰噘着嘴撒一撒娇,他定是要把她抱起来亲一亲的,可惜她那副性子,再等上十年,只怕也等不到这副模样了。

他想她了,想她像信上一样,能当面亲一亲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的昨天的,先更这章哈,今天的晚些时候再更,宝贝们明早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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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名前冠上他的氏

这一天颇有些度日如年的味道,旁人看不出什么, 赵政却知道自己不太正常, 除了处理朝务约见朝臣的时间之外, 他连用晚食心跳都是不稳的,晚上好不容易睡了过去, 梦里面也一样不得安宁。

要从一场梦里面醒来本身就不太容易, 尤其这个梦还是一个好梦,赵政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浑身滚烫炙热, 黑夜里只听得见他粗重的喘息声, 又浓又重。

赵政扯了扯衣衿喘了两口气,身上有些黏腻的汗湿, 方才迤逦的梦他根本不能回想, 梦里面眉开眼笑朝他奔过来的董慈太诱人, 她对他的回应和触碰都让他身体发烫发紧, 他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过了今夜, 他便长成一个真正的男子了。

赵政起身去浴池,夜间的池水冰凉彻骨,好歹让他心里奔涌的火热消散了三分, 夜深人静, 又空旷无人,规律缓慢的落水声中,正好让他好好的想一想她。

他今日,尤其是现在, 格外的想她,想见她。

她呢,见了面会不会像梦里一样,露出惊喜的表情,眉飞色舞的跑过来抱他亲他,软软的或者高兴地唤他阿政赵政,他今日格外的想她,自晨间看了信以后,他可以静心凝气的处理政务,接见蒙骜与蒙恬,宛若平常地处理了秦鸣送来的奏报,可他不能空闲,一旦一空闲下来,她的回信她的人,就会立刻涌到他的脑子里来,无孔不入,他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