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熙坐在马车里,听着外面人的说话声:「陛下口谕,今撵潋贵妃出宫,若有阻拦,一律以抗旨论!」隔着车板,这句话清清楚楚的飘进了耳朵。
他漠然的听着,面无表情!车子又行动了,滴滴答答的马蹄敲打声,清脆却枯燥,他烦闷的闭上了眼。
车夫在外面问:「娘娘,咱们要去哪?」
恬熙听了愣一下,是啊,去哪?城东有一片他们族人的居住地,可是,他不能去,会吓到他们的。族长那边也不能去,太不合适。想来想去,除了皇宫,他居然再没有一个安生之所。
恬熙前所未有的茫然起来,他怔怔出神了许久,车夫又连问了几次,便只好说道:「出城,去」突然后面传来一阵急呼:「皇后口谕,贵妃娘娘请留步!」声音听着有些耳熟,恬熙拉开车帘一看,原来是汪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女官福馨。她竟是带着两名宫女快步跑着追上了马车。恬熙忙命停下,对她说:「皇后安好了些吗?」福馨气喘吁吁的对他行了个万福,点点头努力匀了气说:「皇后娘娘今日精神好些了,多谢娘娘挂怀。」
恬熙淡淡一笑,便让她上了马车,坐在自己的脚踏上休息。说:「她让你来做什么?」福馨便含笑说道:「皇后娘娘听闻贵妃娘娘受皇命临时出宫,怕仓促之间多有不便,便遣奴婢前来问候。」
恬熙的笑容消失了,他有些着恼的说:「是谁这么多嘴,连皇后都惊动了。明知道她还病着呢。可恶!」福馨便忙说:「娘娘别多想,只是今晚之事确实动静甚大,皇后也是有所耳闻,这才遣我们出来探听消息。然后皇后也想知道娘娘准备在宫外哪处暂时落脚,这样她也好遣人送份例过去。」
恬熙苦笑,说:「这个,本宫也不知道,可能去京郊清花苑吧!」福馨便说道:「可是娘娘,清花苑虽好但是在城外,现今城门已关,您现在也出不去。皇后娘娘说了,如果娘娘不嫌弃,可先去国丈家的一处别馆暂且落脚。等到了天亮城门开了,再出城如何?」
如此算是解决了恬熙的大问题了,他感动的说:「难为皇后为我考虑的如此周到,反倒是我,却还是让她病中伤神,真是过意不去!」心里对汪皇后又是感激顿时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福馨一笑,便命车夫赶着马车去了汪家别馆。
待到第二天,他便去了清花苑。清花苑里驻守的管事第一次接待他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好在福馨心里清楚,先吩咐将他原先居住的院落清理出来,再让他暂时安置下来。然后便回来向皇后复命。
这边严炅也是一夜未睡,他躺在琥珀阁里瞪着帐顶闷声不吭。长贵轻雯他们提心吊胆的守在帐外,大气都不敢出。好不容易天微蒙蒙亮,严炅自己出来准备上朝。
等他终于起驾离了承欢殿,轻雯她们如逢大赦,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可是想到被赶出宫外的恬熙,便又挂念忧虑不已,导致承欢殿上下一片愁云惨淡。与之成鲜明对比的是,其他各宫各处一片喜气洋洋。大家都觉得走了个镇山太岁,她们的日子便可好过得多。而朱羽珊更是觉得出了一口胸口恶气。笑着对朱琪瑶说:「真没想到那个狐媚,平日里张牙舞爪的结果居然就这么着就败了。看来我们是小看了那个柳珂了。」朱琪瑶淡淡一笑,并不回答。
而等严炅脸色阴沈的下了朝,准备回宫的时候,长贵问要去哪里。
他神色变了几变,终于说:「去皇后那。」
汪皇后一直卧病在床,听他过来了,便挣扎着要从床上起身。
严炅忙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喊着:「好好躺着,等好了有多少虚礼是讲不完的?」
他细心的将她瘦成枯柴的胳膊塞回被窝掖好。然后再坐在床边,细细的问她这几天感觉如何,有没有按时吃药进膳之类的。
汪皇后眼里含笑的一一答了,末了却话题一转,说:「臣妾听闻昨晚承欢殿出了点小事故。陛下是吗?」
严炅沈默了一会,皱眉说道:「这么快就传到你这里来了。」
说着便冷笑的扫了扫皇后身边的近侍:「你们倒是嘴快,难道就不怕扰了皇后安神吗?」
他厉言一出,宫人们便吓得跪了一地。皇后忙说:「这怪不得他们,是臣妾昨天听着动静,便遣他们前去探听。况且臣妾身为皇后,对后宫之事理应上心,怎可借病推辞?」
严炅听她这么一说,也就罢了。但是叹了口气,说:「你呀,就是被这个性子磨出这一身的病来的。」
汪皇后微微一笑,却顺着先前的说话道:「陛下还在生贵妃的气吗?」
严炅一怔,随后微低着头不说话。汪皇后揣摩着他神色,小心翼翼的说:「贵妃这件事到底是做的急躁了些,虽然教训柳公子也是他本分,可柳公子毕竟是陛下新宠之人。若要惩治,也确实该先请您示下为好。他这样的性子也是该好好调教一下了。陛下您让他出宫反省几日,也真是为他煞费了苦心了。」
明明是被撵出了宫门,在她嘴里却成了出宫反省。
严炅如何不知道她的用心,当下看着她心里各种滋味,最后长叹一声,说:「梓潼真乃贤妻也!」
汪皇后脸微微一红,让枯黄的脸色也透出一丝血色来。她为了掩饰,忙继续说道:「现在因许多不明真相的人胡乱猜测,让宫中流言四起。臣妾以为,为制止闲言蜚语对陛下以及贵妃不利,陛下可将谕旨传与各宫知晓,那样既可以制止流言,也是对她们的一个警醒。」
严炅点头,说:「还是梓潼想得周到。」便扭头对长贵说:「传朕口谕,遣潋贵妃恬熙出宫修身养性,待日成之后便可迎回宫中。」长贵应承下来,汪皇后欣慰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