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道：“未曾。”

他坐下来，李寻欢坐在他对面。

李寻欢似乎想要说什么，身形忽然一顿，袖子一甩，一把飞刀钉在了蛇的七寸。

李寻欢脸上还是带着微笑，就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打碎他的笑容一样，他道：“天气如此寒冷，能找到一条不曾进入冬眠的毒蛇，想来也很费心思。”

但阿飞却并不在乎，他只是盯着那条毒蛇道：“这玩意适合用来烤蛇段。”

说着，就直接将已经死了的飞刀从毒蛇身上扯了下来，他将刀还给李寻欢道：“这就是远近闻名的小李飞刀？”

没有恐惧，也没有赞叹，他道：“确实是很快的刀。”

或许是阿飞的赞美太平淡，李寻欢根本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这句话上，而是停留在上一句，他道：“你真要用这条蛇来考蛇段？”

在李寻欢说话的功夫，阿飞竟然已经将蛇的牙给卸了下来，同牙连在一起的毒囊也不放过，瞧他动作，一看就知道是个熟练工。

阿飞道：“当然。”

他又加了一句：“等店小二来了，就把蛇给他。”

李寻欢听了，只能微笑着摇头。

店小二上菜很快，除了早餐的清粥小菜，还有一只炖兔子以及一盘炸虫子，阿飞与李寻欢看了一眼，都是一愣。

阿飞道：“刚才不是只有一个？”

店小二道：“客官你走的时候只有一只，但之后，在后厨里还爬出不少只来。”

他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道：“我将所有不请自来的客人一起炸了，现在后厨一只虫子都没有。”

阿飞点点头，随后将他处理好的蛇递给店小二道：“这是李寻欢刚才在大堂捉住的，你要能不能煮个蛇段。”

店小二欣喜道：“我刚才在厨房也抓到了几条，已经进锅了，这条加进去一起煮煮，味道一定会更好。”

说着就拿着一条蛇走了。

阿飞拿筷子，不尝兔肉，先吃那盘炸物，他看阿飞吃得“嘎吱嘎吱”好像很美味的样子，便犹豫道：“这是什么肉？”

他从那条毒蛇嗅到了一丝不对劲。

阿飞道：“我只看见了一只，是炸蜈蚣。”

李寻欢的笑容一僵。

阿飞吃得津津有味，他虽然能享受美食，但对食物进嘴的要求很低，生活在野外，炸蜈蚣对他来说已经是难得的美食，根本不像李寻欢这样的贵公子，一说起来就有心理负担。

李寻欢迟迟不下筷子，他只道：“你不吃？味道不错。”

李寻欢道：“不了，我肠胃不好，早上不吃炸物。”

阿飞道：“原来如此。”然后接着大快朵颐。

在他们吃早饭的功夫，周围的虫子毒蛇好像又来了一拨，原本只是试探性地在门口盘旋，似乎在担心里面的人将他们都吃了，但也不知道受到什么力量的驱使，即使再犹豫还是磨磨蹭蹭地进来了。

李寻欢道：“阿飞你觉得，来的是哪一拨？”

阿飞终于将炸蝎子炸蜈蚣全吃完了，对李寻欢道：“你问我？”

李寻欢微笑道：“虽然你刚入江湖，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阿飞道：“我不是什么都知道，只是有人教过我罢了。”

李寻欢微笑着不说话。

阿飞道：“西域驱使毒虫的人很多，但能够大面积驱使这么多的人听说却不多，除了西域的五毒童子蓝蝎子，也只有赤面毒蛇以及毒娘子。”

李寻欢想，这一连串，几乎将江湖上最会用毒的几个人都说了一遍，不管在入江湖前给他启蒙的人是谁，都相当地尽心。

阿飞又道：“但我听说，无论是五毒童子还是蓝蝎子都已经向着中原九大宝藏的藏地去寻找了，而赤面毒蛇已经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头，听说他已经死了。”

李寻欢道：“所以，来的只有可能是毒娘子。”

阿飞道：“但我去想不到，她是为什么来的，因为诸葛雷已经走了。”

他一双眼睛跟明镜似的，虽然看上去就像一匹涉世未深的小狼崽子，但阿飞什么都知道，他将一切都看得很明白。

他道：“诸葛雷，他以为自己手上的是龙鳞甲，也有很多人以为他手上的是龙鳞甲，如果想要杀人夺宝，不应该来这里。”

他看向李寻欢，冷冷道：“但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李寻欢道：“不错。”

他又道：“毒娘子来是报仇的。”

阿飞道：“什么仇。”

李寻欢道：“杀夫之仇。”

李寻欢话音刚落，就听见凄厉的女声从门口传来，毒娘子道：“李寻欢，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李寻欢道：“很多人都同我说过这句话，可惜到现在我还没有死。”

他的话并没有被毒娘子听在耳朵里，她似乎很确定，自己一定能杀死李寻欢，如果不能，她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

因为她的丈夫“蛊先生”，已经被小李探花杀死了。

他被抓了送官，上了断头台，这种仇恨，不能找皇帝报，找李寻欢还是没有问题的。

毒蛇以及毒虫变得越来越多，几乎可以将地上铺满，最前方的虫蛇保持在同一水平面上，以并不慢的速度向前推进，几乎要接触到李寻欢的脚。

然后它们前进的道路又忽然停止了，因为李寻欢脚下有一圈粉末。

阿飞动了动鼻子，是雄黄。

是五毒的克星。

他似乎早就有了准备。

五毒不能近身，这对毒娘子来说是莫大的麻烦，毕竟她最能拿得出手的也不过就是这些宝贝以及几根追魂钉罢了。

她的暗器功夫并不是很大，总要等到这些宝贝们将人团团围住，然后再出手，如果毒蛇不前进，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敌得过史上第一的暗器大师。

毒娘子尖叫道：“你怎么会有雄黄？”

李寻欢道：“像我这样满江湖都是仇敌的人，总要提前做一点准备。”

别看他两条宽袖看起来空空荡荡，事实上李寻欢什么都有。

他道：“你还要出手？”

毒娘子一咬牙，不成功便成仁，如果这次没有得手，以后也肯定没有机会。

所以她干了非常冒险的一件事，从门背后出来。

眼睛都没有来得及眨的功夫，一条闪着银光的刀忽然出现在了她的咽喉上。

心脏还在跳动最后一拍的女人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便看见了要命的小李飞刀。

她蓦地倒下了。

虫蛇仿佛感觉到了毒娘子的死，忽然不动弹，它们就好像瞬息间失去了生命，虫子翻在地上，而毒蛇进入冬眠。

阿飞道：“他们怎么突然死了？”

李寻欢道：“你见过在冬天不需要冬眠的毒蛇？”

阿飞道：“只要是蛇，就需要冬眠。”

李寻欢道：“不错，所以毒娘子的宝贝们都已经违反了自然规律。”

他道：“恐怕此人是以秘法驱使，让它们活动，所以主人已不在，这些虫子蛇就死了。”

阿飞道：“这些东西，你就任凭他们在地上躺着？”

李寻欢看阿飞一眼，也不知怎么的，竟然理解到了他的意思。

李寻欢道：“你可以把他们烤了晒干当做干粮。”

阿飞周围的空气竟然暖和了一瞬。

他看着那满地的毒虫和蛇道：“不用那么麻烦，路上所需要的干粮不多，只要挑一些烤烤便可以了。”

李寻欢想，他好像找到了讨阿飞喜欢的方法。

随后阿飞又道：“你的行踪是怎么泄露的？”

他对李寻欢道：“叶孤城告诉我，你是一个行踪很神秘的人，只要不是刻意，别人都不知道你在哪里。”

要不然，李寻欢也不会能潇潇洒洒活到现在，要知道，他现在几乎被江湖所有人仇视。

可今次，他却被毒娘子找到了，想想就很不同寻常。

李寻欢道：“我的行踪，应该是泄露了。”

他道：“我素日里走路尝避开人，选一些无人的小路，也正是如此，才鲜少被人察觉到行踪，但今次却不同，毒娘子显然是有备而来，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我的。”

阿飞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对李寻欢道：“她这些毒蛇虫子，如果在雪地里走，会不会伤人？”

李寻欢道：“何止是伤人，只要是活着的人，被咬一口定然是没命留的，她与蛊先生无恶不作，仅仅是出来一趟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若非如此，蛊先生怎么会上断头台？”

阿飞道：“那我们去找找看一个人。”

李寻欢道：“谁？”

阿飞道：“诸葛雷。”

诸葛雷已经死了。

他像一座冰雕，屹立在雪中。

毒娘子的毒蛇实在是太厉害，仅仅是一口，就能要人性命，恐怕他死之前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身中剧毒。

或许是因为外面太冷，他即便死了竟然都没有倒下，而被冰雪冻得浑身僵硬，还做赶路的模样，李寻欢从背后初见，还以为他没事，若不是叫了诸葛雷好几声都没有反应，而他也没有再向前跨出一步，谁知道他已经死了。

李寻欢道诸葛雷身边，脸上没有沉痛，只有淡淡的遗憾，他将掉落在地上的布包拿出来看看，又毫不避讳地掀开尸体的衣服道：“金丝甲不见了。”

阿飞点头道：“真相已经水落石出。”

李寻欢道：“不错，想来那人的目的就是诸葛雷身上的金丝甲，毒娘子只是用来声东击西，分散注意力的。”

阿飞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

李寻欢一愣，好像有点理解不了阿飞为什么转折如此之大，按照一般的套路，他难道不应该和李寻欢成为朋友然后一同查案吗？

当然，就算真的这么套路了，李寻欢也是会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