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们赶紧点头撤退。
敖晟和蒋青细看那嫂子,就见她低着头一脸的心疼,而旁边那个小叔子也看见了,咬着牙骂她,“贱人,你少假惺惺,哭什么!”
敖晟和蒋青一眼就看出来有门道,两人演戏呢。
敖晟摆摆手,道,“别做戏了,说吧,怎么回事。”
那个小叔子索性站了起来,道,“我承认,就是我干的……杀人的是我,逼迫她的也是我!”
王忠义指指他,“小子,你跪下,嚎什么呢,谁看不出来你俩勾搭上了?”
蒋青和敖晟无奈,王忠义说话真粗俗。
“说吧,老实说咋回事。”王忠义架着腿,道,“娘的,敢骗人,难得阉掉送进宫做太监,女的卖到妓院去!”
敖晟和蒋青同时睁大了眼睛转脸看他,堂下听审的百姓也都纳闷,心说这县太爷怎么这调调啊,这是官府么?还以为落到哪个山寨了呢。
最后,两人都坦白,原来他俩自小青梅竹马,是被家里强行拆散的,那女的嫁了他哥后,他哥脾气暴躁又爱喝酒,整天打她。又一次打得恨了,小叔子看不过,跟他哥吵了两句,两人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那小叔子一推,他哥摔死了。
王忠义听完,就问,“你哥是豆腐做的不成?咋的一推就摔死了呢?”
小叔子摇头,“这我不知……可能是推得不巧吧。”
敖晟皱眉,问,“既然有如此隐情,你最多算是误杀,为何要两人互推责任?”
“误杀?”那小叔子和大嫂对视了一眼,最后说,“是隔壁的那个教书先生告诉我们的,我们不识字……都不知道法令,他告诉我们,杀人要偿命的,所以就让我们相互指责,县太爷死无对证,我们就不用死了……万一实在不行了,再该谁顶罪就顶罪。”
蒋青听后,问,“为何你隔壁的教书先生会知道你俩杀人了?”
“哦,那日我刚刚错手杀了我哥,那先生正好说家里吃饺子,来借点醋……”小叔子回答。
王忠义一拍桌子,“娘的,铁定是他搞的鬼,来啊,给我把那教书先生带来!”
说话间,就看到门口有一个书生跌跌撞撞地往外跑,那小叔子回头,一指,“唉,就是他。”
几个衙役三两下就把那书生押回来了。最后,王忠义几板子下去,那书生就挨不住了,承认说,自己那日给那家兄长灌了毒药,并且挑拨他说看到大嫂和小叔子有染,知道他一定会打家里女人。那天小叔子也在家,一看见,必然阻止……到时候,只要他俩打了架,罪名就铁定在小叔子身上了。
王忠义拍桌子,“你他娘的干嘛这么缺德?”
那书生回答说,他贪图那家的财产和小娘子的美貌。
最后,案件告破,王忠义放了那叔嫂,让他俩回家成亲好好过日子去,又喊下一个。
敖晟和蒋青面面相觑……这王忠义还真有一手啊。
敖晟摸着下巴,道,“青……你说,这乐都有多少人不识字?”
蒋青想了想,道,“很多吧,现在二三十岁的人,之前兵荒马乱的,没有多少有机会识字的,富人家的倒还好,穷人家的,十个里头得有个五六个不认识字的吧。”
“嗯……”敖晟站起来,离开了大堂,往外走,蒋青不解,跟了上去,问,“怎么了?”
敖晟回头看蒋青,道,“不认识字不行啊……这人不认识字了没学问没见识,一来不懂法令,二来也容易被煽动,三来这人才不是越来越少了么?”
蒋青听敖晟说完,脸上显出笑意来,点头道,“你说的对啊,那……你想怎么做?”
敖晟双手背到身后,在原地转了转,道,“不止是乐都,还有整个晟青,尤其是边界一带……比如那些南蛮的奴隶们,你说他们若是认字有学问,一定会组织起来造反的!谁都不甘心被压迫么,那些土王之所以不会被推翻,就是因为那些奴隶们出生之后就一直被当成牲畜那么养!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天生就应该是奴隶。
蒋青听得欣喜,点头,等敖晟继续说。
敖晟突然抬眼看蒋青,道,“青,你看我的时候从来没那么高兴过……”
蒋青尴尬,就见敖晟坏笑,“你连眼睛都在笑。”
蒋青耳朵微红,道,“你刚刚不是在说正经的么?又来了!”
敖晟一笑,道,“行了,我是想,嗯,在晟青各地办学,建祠堂还有找各地的教书先生教学,免费教孩子和大人认字。而且好些大人不都是觉得孩子认字去了,家里就没劳力了么……这样,凡是去祠堂念书的孩子们,都负责他们一天的伙食,念满了一年,还发他们银子……这不就都让孩子们念书去了么。至于大人,不干活不行,可以让每十天半个月地停上一天认字去,那天的工钱地方给付,还管饭,不就行了么?”
敖晟说完,就见蒋青微笑看他,似乎非常高兴。有些感慨地道,“我说一百句喜欢你,你也没今日笑得那么开心。”
蒋青挑起嘴角,道,“那是自然,我是你夫子,你成为一代明君自然我是高兴的。更何况你让那些孩子们认字,等于给了他们每人一条新的活路,这是天大的好事,可以说,比一统中原更加名垂青史的好事。”
敖晟点点头,叹气,道,“以前从没曾想到过……难怪季思总在我耳边念叨,没有人才,人才难寻,根源在这儿啊……也对啊,现在朝中的文官,大多都是世家子弟,家里没钱的,根本没法念学。还有那些夫子,也要给他们银子,让他们肯去大祠堂里头教娃娃念书!”
蒋青满意点头,敖晟见他异常的高兴,就凑过去说,“青,既然这么高兴,亲我一口吧。”
敖晟本来只是随口开个玩笑,反正这种玩笑他每天都开,蒋青一般都无视他,如果时机选的不好,这个死心眼的薄面皮还会打他一顿……可是,没想到的是……
今日敖晟的话刚刚说出口,蒋青真的就凑上来,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敖晟呆住,蒋青笑了笑,转身走了,道,“再去听两堂吧,离晚上还有些时间。”
“青!”敖晟扑上去,搂住蒋青,道,“全天下的人啥都别干了,都念书吧!你再亲两口,我一会儿回去就颁圣旨去!”
“你……”蒋青让敖晟扑住,搂着亲,双手挡住他脑袋,道,“你当你是嗷呜啊,口水!”
只不过敖晟乐疯了,哪儿还能听得进别的,就是搂住又蹭又亲。
傍晚的时候,敖晟和蒋青边吃饭,边和季思一起,草拟了一份圣旨,将办学教书的命令写得十分详细。最后,敖晟将圣旨给了季思,命令他连夜找人抄成皇榜,分派到各地,明日开始,各地州城府县全部照办,违令的官员斩,渎职的罚!
季思捧着那份圣旨,抖着手老泪纵横,嘀嘀咕咕喊什么千秋万代流芳百世……让敖晟打发走了。
当夜,敖晟和蒋青找来了宋晓、邓子明、雀尾、还有金玲和银铃,商量攻打南方的计划。
金玲和银铃给了敖晟一份详细的地理图,还有各地的地面情况,大致的人员分布还有南方藩王的特点。
敖晟和蒋青拿着图看,问邓子明,“你们研究得怎么样了?”
邓子明点点头,道,“皇上,要攻打这南方,要分为三个步骤。”
“哪三个步骤?”敖晟和蒋青坐下,详细听邓子明讲解。
“一,先收复……即将最外围,那些并不想打仗的藩国全部收降。这些藩国,只宜智取,不宜强攻,为的是扩充实力,笼络人心,而且此地必然有对南面了解的人才,可以利用。”邓子明道。
敖晟和蒋青点头,同时问,“二呢?”
“二是围困!”邓子明指着地理图,道,“南面的藩国多集中在丛林之中,而且地处腹地,易守难攻……不过有个最大的弱点!”
“嗯。”敖晟也看出来了,道,“这是个口袋,丛林在里头,外头是空的,就跟个碉堡似地,咱们把他们围困起来……他们没吃没喝就慌了,然后我们再一点点将包围圈缩小了……困死他们!”
“说得好!”邓子明高兴,敖晟果然聪明。
“那第三点呢?”蒋青接着问。
“内部着手,各个击破!”邓子明道,“到时候,那些藩王必然狗急跳墙,然而他们终归不得人心,用来打仗的也不过是些奴隶,只要我们困住他们,善待奴隶,挑唆他们造反……里应外合,必然能将他们各个击破!最后再收网,捉那些漏网之鱼!“
“好!”敖晟非常满意,蒋青见邓子明说完了几点之后,受到了敖晟的夸赞却并不开心,愁眉不展似乎还有心事,就问,“邓将军,你还有顾虑?”
邓子明点了点头,道,“不瞒夫子,这法……只能说是个大的战术,然而战场之上风云突变,外加这丛林,我们谁都没去过,我刚刚听南王给我描述了丛林之中的可怕和南蛮子的战术……”说到这里,邓子明叹了口气,和宋晓对视了一眼,同时道,“我们……都没有打过南面的仗啊……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胜任。”
敖晟和蒋青都微微蹙眉,邓子明和宋晓不是谦虚,而是实话实说。
众人都沉默不语,谁能打丛林战呢……实在是难办。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一直坐在一旁的雀尾打了个哈欠,懒懒道,“我说你们几个小崽子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
众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看雀尾,敖晟问,“老爷子,你有招?”
雀尾干笑了几声,道,“我有没有招不重要,反正招你们已经有了,我看着还挺带劲的……不过么,我有人啊!”
“有人?”众人吃惊。
老头坏笑了两声,道,“我知道一个人啊,他能帮着打这场仗!”
第八十五章,心意
“谁?”所有的人都看雀尾,雀尾望天看了一眼,抬手,指指自己的脑袋,道,“我说……你们也太实心眼了,当年南面谁称霸?”
“苏敏。”邓子明道。
“的确,南王是很好的人选。”金玲道,“只不过,她被掳走了……”
“唉……”雀尾摇摇头,道,“你们转转弯啊,都死心眼了,苏敏当年再厉害,不也打败仗了么?她可是被一个人打得丢盔卸甲,差点全军覆没啊。“
雀尾的话说完,所有人都愣住了,蒋青微微一愣,问,“您说殷寂离?”
“嘿嘿。”雀尾坏笑了两声,“除了他啊,没人能把南面平了。”
敖晟深深皱眉,转脸看别处。
蒋青看到他的神情,就知道,要敖晟去求殷寂离,还不如让他亡国来得痛快些……
就道。“老前辈,没有其他什么人选了么?”
雀尾挑眉看看敖晟,见他的表情就明白了,道,“怎么?拉不下脸来啊,那等着吃败仗好嘞,别说打不下南蛮救不了奴隶,小心自个儿都全军覆没在里头。”
敖晟咬牙,骂了声,“臭老头。”
“嗨呀!”老头瞪眼,“好你小兔崽子啊,恼羞成怒上我这儿出气来啦?嘿嘿,谁叫你朝里没能人呢,自己又嫩……所以说,曹操千个谋士万个谋士,最后还得哭郭嘉……什么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就是屁话。”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好看,老头那意思,像是说他们那么多人加在一起,都抵不上一个殷寂离。
“小青青你不算啊。”老头却突然对蒋青摆摆手,道,“你跟他们不一样。”
蒋青一愣,看老头,像是问——什么意思啊?
老头干笑了两声,问,“你们说,这里谁比较适合去请殷寂离那小子啊?”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蒋青,蒋青看敖晟,就见他脸色奇差。
皱了皱眉,蒋青道,“我去。”
敖晟抬头瞪蒋青一眼,小声说,“不准去。”
雀尾瞄了敖晟一眼,拉了拉蒋青的袖子,道,“我说小青青啊,你别理他,干嘛帮他去低头求别人,话说回来,这小兔崽子什么好啊,他亡国了,你找个比他好的。”
蒋青皱眉,看了雀尾一眼,似乎不悦,雀尾却嘿嘿地看敖晟,就见敖晟抬头看他,脸都青了。
身后几位臣子都很尴尬,这是留好还是走好,都不知道该如何了。
敖晟盯着雀尾看了一会儿,道,“你忘了我是谁的儿子了?殷寂离应该是躲得离我远远的吧?”
雀尾耸耸肩膀,道,“是你们问我人选啊,我老头想来想去,人选就这么一个。”
敖晟皱眉。
雀尾站起来,拿着小蒲扇扇着风,凉飕飕说,“所以说啊,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不喜欢的就不见,能避开就避开……还说什么为了天下子民统一大业什么都肯做……嗯,我看啊,难成大器。”说完,晃晃悠悠走了。
蒋青自然能听出雀尾是在激敖晟,群臣谁都能听出来,连敖晟自己都能听出来,但是雀尾这几句话有些太重了,重得让人不太好接受,更何况敖晟本来就是个特别傲慢的性子。
最后,敖晟对众臣说了句,“散了,明天再说。”说完,转身走了。
蒋青见敖晟冷着脸色走了,就快步跟了出去。
“死老头子。”敖晟气哼哼走到了院子里,抬脚踹翻了院中的一张石头桌子,大骂,“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