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家是农村的，她是老大，因为家里还要供弟弟的原因，小姑娘初中都没上完就辍了学，跟妈妈一起，跌跌撞撞来到这个城市开了个按摩店糊口。她看林煜模样周正，听说还是个大学老师，似乎是对老师这个职业有着特别的感情，因此林煜一问，她就慷慨的说了，生怕林煜听不懂，她还手把手的教了他一遍。

一套程序按下来，谢嘉言喘着气，身上像是刚刚过了一遍水，湿淋淋的一片。林煜拿起一旁的毛巾给他轻轻蘸了蘸，问道，“现在洗澡吗？”

谢嘉言一头一脸的汗，他点点头表示要去，接着试探性的动了动腰，原先的那种疼痛感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他的脚也是。

都是多亏了林煜的照顾。

林煜让对方等会，他先去洗了个手，然后把脱的只剩一条内裤的谢嘉言放到卫生间的矮凳上坐好，自己随后跨了进去。

卫生间空间狭小，容纳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有点勉强，不可避免的会碰到彼此。林煜将保鲜膜先在谢嘉言左手的石膏上贴好，然后摘下墙上挂着的喷头，“闭眼。”

两人之间早已练出了默契，林煜话音刚落，谢嘉言就闭上眼睛，往前弯腰把头低了下来。

林煜将喷头靠近谢嘉言的头发，用温热的水将对方头发打湿，慢慢冲洗起来，他问，“这个温度行吗。”

“恩。”

谢嘉言的头发平时看着硬，沾了水摸起来才发现是真的软，林煜想着。

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林煜放下喷头，拿起洗发露倒在谢嘉言的头发上，伸手抓了起来，他力气用的刚刚好，谢嘉言的头发像是顺滑的海草一样，快速的从指缝间滑过。

谢嘉言闭着眼睛，感受到林煜的指尖轻轻搔过自己的头皮，带着轻微的痒和疼，那感觉忽远忽近，像是毒品，让他欲罢不能。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每次林煜一抓阿木对方就呼噜呼噜的了。

人不如猫。

林煜洗的很快，谢嘉言还没好好享受就结束了，林煜每次结束前有一个习惯，谢嘉言感觉自己的耳廓被对方折了过来，仔仔细细的冲了几遍，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煜：“你笑什么？”

谢嘉言抬起头甩甩头发，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水，难忍笑意，“林哥，我发现你跟我爸特像。”

林煜：……？？？

林煜从未听谢嘉言提起过他的父母，这还是第一回，他愣了一下，缓缓开口问道，“哪里像？”

浴室里水汽蒸腾，白色的水雾笼在两人身边，熏得人视线有点模糊，谢嘉言感觉那雾气好像都熏到了眼里，谢嘉言不爱跟别人提起他家里的事，连丁鹏飞他们也不爱说，但他却想找林煜唠唠。他揉揉眼，咧开嘴道，“那还是我可小的时候，他俩的工作没有那么忙，我爸给我洗澡的时候大大咧咧的，老是把水弄进我耳朵里，后来我得了中耳炎，一直发高烧。”

谢嘉言眼神愣愣的盯着一个地方，明显是沉浸在回忆里，林煜也不说话，只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我妈还因为这件事跟我爸大吵了一架，说如果我出什么事的话，她就要跟我爸离婚带我走。我那时候还小，但这件事闹的太大了，经常有人会给我讲，一个阿姨跟我说我爸那段时间浑浑噩噩的，每天都在医院守着我，出门上厕所也要找人替他看着，就怕我被我妈抱走，再也不见他了。”

谢嘉言缓缓呼出一口气，“不过还好我没事。”

谢嘉言扭过头对上林煜的眼，笑道，“后来我爸给我洗澡就像你一样，每次都要把我的耳朵折下来，就怕水又流进去。然后我长大，他俩就忙起来了。上次见面还是我考上大学那天。俩人晚上从国外飞回来给我庆祝，晚上就走了。”

谢嘉言是笑着说的，用看似不在意的，如局外人一般的语气陈述着过去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林煜却觉得，他心里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乎。

他嘴动了动，没有说话。

作为一个听众，他没有资格来评论对方的一切。义愤填膺的在一旁指责谢嘉言的父母不负责任，没有给足谢嘉言足够的关怀，那是半大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这些话都是扯淡，除了能满足自身扭曲的正义感和再往谢嘉言身上插一刀之外，屁用没有。

还浪费口水。

谢嘉言还在笑着，就看见林煜靠了过来，避过了伤处轻轻拥住了自己。

林煜修长的手指轻柔而缓慢的，带着长者特有的温柔，由上至下抚过谢嘉言的脊背，传达给对方来自他的无声安抚。

还有我在。

男人的怀抱硬邦邦的，带着浴室里潮热的气息和洗发露的味道。他身上还穿着棉质的T恤，将谢嘉言身体上的残留的水珠一滴一滴吸了过去，留下一片干燥。

他所有的烦闷、怀念、惆怅像是水珠一样消失不见，全部的感觉都被对方侵占，谢嘉言一瞬间变的无所适从，他呆了半天，像是疲倦的旅人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床前，他强撑的肩膀突然跨了，把头重重砸到对方的颈窝里，闷闷的叫了一声，

“哥。”

*

林煜家下午迎来了一个客人，是苏未。

看着苏未拎着水果换鞋走进来，谢嘉言坐在轮椅上，愣了一下叫道：“你还知道来！”

林煜听了在一旁摇摇头，如果你不用那么眉飞色舞的调子，可能还能唬住人。他接过苏未递过来的水果，“不用那么客气。晚上留下来吃晚饭吗？”

苏未先说了一声“应该的，”然后又道，“晚上还有点事，我坐坐就走，老师你不用麻烦了。”

谢嘉言在一旁听着，遗憾的啊了一声，方才上扬的眼眉霎时掉了下来。

苏未走过去掐了一把谢嘉言的脸，满意道，“不错不错，胖了许多，林老师这个饲养员当的合格，再养养就能宰了下酒了。”

谢嘉言回过味来，一把拍开对方的手，“你丫才是猪！”

苏未看到谢嘉言这么活力满满的样子，笑起来，他搬了个椅子坐到对方身边，“今天早上医院的人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复查的事，过两天我带你去。”

谢嘉言那时候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受伤，就在监护人那一栏写了苏未的电话。他点点头“恩，知道了。”

苏未松了一口气，“电话里听你怎么说都觉得不踏实，还是过来看看我才放心，看来你恢复的是真不错。等好了可得好好谢谢林老师。”

“还用你说，”谢嘉言哼哼，“林老师以后就是我亲哥。对了，老大后来去找过你吗？”

苏未听谢嘉言突然问起这个问题，眸色一黯，他摇摇头，“没再去过了。”

任谁也想不到当初的好兄弟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造化弄人。

谢嘉言看了一眼林煜的方向，他正在洗着水果没有注意他们两人。谢嘉言赶紧凑近苏未，问他，“你怎么会喜欢老大？那你是……”

苏未苦笑，“对，我就是个gay。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他。”他看向谢嘉言，“怎么？你不想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