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不敢多言,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周府今日格外的热闹,车马在门口停了好几辆,花侍郎家的公子又押了几马车的东西来,说是要退还周家的聘礼,并且要求和离。
不知道是周家人自认理亏还是因为别的,一直没有开门,倒是让旁边人啧啧称奇。
好在华青茂虽然只有十七岁,但也不是冲动坏事的性子,周府不开门,他也不闹,反而对着周府大门作揖道:“周大人,贵府公子宠妾灭妻合同妾侍苛待家姐,导致家姐流产一事,我周家碍于往日情分不再追究,今日学生两倍返还当初周家所下的聘礼,只求周家能放我姐姐一条生路,准家姐与贵府公子和离各居。”
围观群众听完这段话,纷纷吸了一口凉气,原来竟是宠妾灭妻,竟然还把孩子给弄没了,这可太过分了。
周侍郎不是读书人么,怎么教养出这样一个儿子来,竟是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这事若是华治明来做,别人会觉得华家咄咄逼人,可若是华青茂来做,别人只会以为年轻人心疼姐姐,反而觉得周家欺负人,苛待别人家女儿还不敢露面,实在过分。
周家人没有料到华青茂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丑事说了出来,当下也不能装作没人在家了,周侍郎的侄儿出来,想迎华青茂进府,却被华青茂拒绝了。
“不好再麻烦贵府上下,烦请贵府让家姐出来,然后随我到户部一趟,把原本的婚书撤销,这事也就互不相欠了。”
周家侄儿见华青茂这个态度,心中暗暗称奇,华青茂这态度是想与周家撕破脸?不然何必直接把聘礼拉了过来,并且还双倍奉还。
现在更是连门都不愿进,任由别人听这些话,这不是活生生在周家脸上打一巴掌吗?
“华公子,您说您这是……,”周家侄儿赔笑道,“有事咱们进府好好说,有什么事不能解决了,这闹得大家都知道,别说我们脸上无光,对您也不好啊。”
“做事的人不怕脸上无光,我这受害的反倒要感到羞耻了吗?”华青茂避开周家侄儿要来拉自己的手,“还是请你们把家姐送出来吧。”
周家侄儿见状,知道华家是铁了心要跟他们周家闹翻脸了,心里有些不高兴,若是义安候府来闹,他恐怕还要矮上几分,可这华侍郎一脉,他倒不觉得有多么的不能得罪。
“哟,这儿可真热闹,”就在周家侄儿正要翻脸发难的时候,听到不远处一个尖细的男音想起,他抬头望去,就见一辆有着显王府标志的马车缓缓朝这边行来,依仗上有火凤图案,倒像是亲王妃依仗。
待看清说话之人时,周家侄儿出了一头冷汗,这不是显王府的太监总管木通么?那么车里坐的的有可能就是传闻中,深受显王爷爱重的显王妃?
想到显王妃与堂嫂乃是同宗同脉,周家侄儿心中暗道不好,这下子他们周家就算不想和离也不行了,只怕后面还要跟华侍郎一家小心赔罪,不让麻烦可就大了。
“小生见过显王妃,王妃娘娘福寿安康。”周家侄儿不敢耽搁,忙上前行礼。四周的围观之人见状也纷纷后退了好几步,就怕冲撞到贵人,看热闹是爱好,可是如果因此惹了事,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不必多礼,请起。”马车里传出轻柔悠扬的女声,虽然看不清容貌,但是听见声音的人无不觉得马车里定是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
“听闻家中堂姐欲与贵府公子和离,所以今日特来看看,不知是否打扰了两位?”
“表妹言重了,家姐若是得知您如此关心她,定是会喜极而泣,”华青茂心中一喜,原本他还担心周家人耍手段,可是现在显王妃出现,他们家必有顾及。
“既然如此,还请你们继续,我乃一届女子,不懂的什么大事,就在一旁听着便罢了。”马车里的声音仍旧温婉美妙,仿佛真的只是路过看看而已。
周家侄儿出了一头的冷汗,回头给身后的小厮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们立刻进去通知大伯与大伯母,这王妃到了,周家人不出来迎驾,那就太过不去了。到时候他们周家不仅宠妾灭妻,只怕还要多了一个藐视皇族的罪名。
“外面风大,不如请王妃进府歇息片刻?”
马车里没有动静,就连周围伺候的下人们也没用发出半点声响,仿佛周家侄儿刚才说的话是幻影一般,谁也没听见。
周家侄儿尴尬的笑了笑,也不敢随便说话了,他无功名在身,有没有爵位,确实也没有接待王妃的资格。
看了眼那没有动静的马车,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他那位堂哥可真会找事,这下得罪了华氏一族,他们周家能不能迈过这个坎儿,就要看堂嫂愿不愿意给他们周家求个情了。
不过,堂哥做下这样的事,堂嫂即便性子温婉,想来也不会忘记失子之痛。
唉,只怕连他们其他周家儿郎日后婚事都有影响了。
周家太太听说华侍郎家儿子来了的时候,尚且不在意,当她听到下人来报,显王妃的马车停在大门外后,顿时变了脸色,匆忙起身朝门外走,走了几步后道:“好好的把你们少奶奶请到待客厅去,记得好好打扮一番再见客。”
那个不争气的东西,这次惹的麻烦大了!
第57章 示弱
华依柳形如枯槁的靠坐在床头,屋子里冷冷清清,仿佛整个侍郎府里只有她一个人,寂静得可怕。她身边的陪嫁嬷嬷还有贴身丫鬟,早被她那个好婆婆找尽理由打发了,连半点脸面给不给他留。
看着窗外有些昏暗的天色,看样子似乎又要下雨了,可是天气如何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做过她这个坐小月的人也出不得门吹不得风,更是回不得娘家。
娘家?华依柳想到娘家人,心里竟有了一股恨意,如若不是母亲想让公公在科举上对弟弟有所帮助,她何苦嫁给这么荒唐的一个人,又落得如此下场?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华依柳恍然的看着推门而入的几个丫鬟,这些丫鬟手里捧着首饰匣子还有鲜艳的衣物,面上带着几分恭谨慌张之色。
这几个人不是婆婆身边得脸的丫头,发生什么事让她们吓成这样了?
“少奶奶,太太叫奴婢们来伺候您更衣见客。”为首的丫鬟朝华依柳福了福,示意身后的人伺候着华依柳换衣服。
华依柳心头微动,是有人来给她撑腰的么?是父亲还是弟弟?
亦或是……华夕菀?
她心里清楚,能让周家这么小心紧张的人物,定是显赫至极的身份,她父亲虽在朝中颇有清名,但还不至于让周家如此忌惮。
可是现如今愿意为她撑腰的人,又有几个呢?外祖家虽然前些日子得了一个爵位,但那是皇上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才塞给失去独子的外祖家的,实际上外祖家也仅有一个空头爵位而已。
那么剩下的也只有大伯家出面或者华夕菀这个王妃出面了。
华依柳没有反抗,她表面恭顺的任由这些丫鬟打扮,心里却有些焦急,她恨不得立时离开这个狼窝,再也不回来了。
此时周家大开中门,府里有头有脸的都出来跪迎王妃驾到,待阖府上下都跪在华夕菀的车驾前时,华夕菀才开口道:“周侍郎乃是饱学之士,不必行如此大礼,木总管扶周侍郎起身。”
这一句“饱学之士”打得周侍郎的脸有些火辣辣的疼,他平时不太管后院的事情,虽知道云恒行事有些荒唐,但是没有想到这个儿子竟然敢干下如此胆大包天的事情。事情闹到这一步,哪里是结亲,根本就是结仇。
且不说华家有多大的势力,还有与华家有姻亲关系的世家,就说眼前这位全大昭朝皆知的美人王妃,便是他们周家得罪不起的人物。
谁人不知显王对这位王妃爱重至极,得罪这位就是得罪了王爷,他们周家哪里得罪得起显赫的王侯之家?
想到这,周侍郎恨恨的瞪了身边的周夫人一眼,这个无知蠢妇,竟然纵容包庇云恒做下此等恶事,周家此事若是不好好解决,近百年的基业就要葬送在这个孽障手中了。
“周大人,您请起,”木通笑眯眯的走到周侍郎面前,伸手就要去扶他,他哪敢真让木通去扶自己,道着谢便自己站起身了,因为起身的动作过猛,还踉跄了两步。
他身后的周家侄儿见状,忙伸手扶稳了他,“大伯小心脚下。”
木通看了眼这个周家侄儿,对周侍郎作了一个揖,便走回道马车旁站定。
“微臣教子不当,管家不严,实在有愧,有何面目担得饱学之士这种赞誉。孽子行事胆大包天,亲家要打要罚全凭你们心情,只求亲家看在老夫薄面上,留孽子一条性命。”周侍郎这般说道,转而竟给身为晚辈的华青茂作揖。
华青茂哪里肯受这个礼,他此次来本就为了清算周家慢待自家姐姐的这笔账,哪里肯轻轻松松饶过周云恒。所以在周侍郎给他作揖时,他便移开了身子,然后深深的一揖到底:“晚辈不敢受此大礼,我华家寒门小户,唯求一个公道而已。”
周侍郎苦笑,知道华家是不肯罢休了,在这京城里,华家若只能算寒门小户的话,那么京城便没有几个显赫世家了。
“不管如何,老夫先给亲家道声不是了,门外风大,还请王妃、华公子到府中一叙。”
华青茂没有开口也没动,他在等华夕菀的反应。
“既然如此,便只能叨扰贵府上下一番了,即便是商议和离一事,也没有在大门口议事的道理。”
马车里的声音从头到尾都是轻柔和缓,但是偏偏说出的话却是半分也不退步。
就在这时,华长葆也坐着马车赶到了,华长葆乃是义安候府世子,也就是未来的义安候,他的出现也就代表着整个华家的立场。
周侍郎见状在心底长叹一声,今日之事,他周家不仅丢了面子丢了里子,只怕连近百年的清誉也丢了。
得罪了华家,日后周家在这京城中,当真要寸步难行了。
“王妃安好,”华长葆虽是华夕菀的长兄,但是如今身份有别,他下了马车后,就给华夕菀行礼。
木通见状,忙上前扶住华长葆,京城里谁不知道义安候府三个儿女感情深厚,若他真的眼睁睁看着华长葆这个大哥给王妃行礼,只怕王妃心里不会多痛快。
“哥哥这是作甚,你我乃是兄妹,怎能讲究如此虚礼?”一直没有露面的王妃终于从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旁边的下人忙放脚凳的放脚凳,牵马的牵马,扶人的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