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拜过了堂,新娘子就被送入了洞房,谢嫮跟着一群姑娘赶在新娘子前头去了新房,率先占领了一个好位置,等到新娘子进了房,有些看热闹的女眷宾客也都跟着进来了。
说完了吉祥话,喜娘就给了谢韶一根秤杆,叫他去挑新娘子盖头,谢韶似乎有些紧张,却在接触到谢嫮挪揄的神情时,一鼓作气的冲了上去,激动的手缓缓挑起了新娘子的盖头,盛装打扮的傅双就出现在大家面前。
谢嫮之前时间过傅双的,不过,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自己今后的亲嫂子,傅双眉目生的比较清秀,未加妆点时看起来颇为素净,但盛装之下,风采更甚,看的谢韶脸上的表情越发呆了。还是喜娘提醒他坐下,和新娘子共用一碗早生贵子汤。
吃完了汤,谢韶才又依依不舍的去了前院招呼客人去了。
因为新娘子要换衣服,所以,围在新房里看热闹的人们也就散了,傅双的四个丫鬟接替了谢家派来伺候的,关上了新房,就领着傅双去了内间。
☆、第66章
谢韶的婚礼办的很顺利,酒过三巡之后,就自觉地回到了洞房里,隔离了一切想要闹洞房的人,把新房门关的紧紧的,任谁敲门都不开,成功的把新娘子给护住了。
谢嫮,谢莘一直和云氏留在外头等宾客散尽,安排下人们收拾碗筷杯盘,谢嫮第一次感受到了府中办事的不易,上上下下要耗尽多少人工,其间要经过多少道工序,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都可能造成很大的麻烦。从前云氏是不会让谢嫮沾手这些事情的,不过,想着谢嫮马上就要嫁人了,到了婆家不比娘家有父母兄姐疼爱,又不像谢莘嫁了一个家庭关系简单的相公。
国公府的规格自是更上一层楼的,饶是侯府也不能企及,其中门道更是多如牛毛,云氏只恨自己出身太低,不能给女儿更多的教导。
新妇进门,第二天早上按照惯例是要给公婆问安敬茶的,云氏原本是想免了这道俗礼,让两个孩子好好休息休息,没想到辰时准点之时,谢韶便领着傅双来了主院,谢韶的眼睛半眯,显然是被拉起来没多久,再看新妇,虽然脸色也有疲累,但精神还不错,着装得体,举止大方,脸上略施薄粉,没有昨日的香艳,却别有一番清新的雅韵。
恭谨的给谢靳和云氏行过了礼,云氏将早就准备好的礼品送给了她,又和善的叮嘱了两句,变让谢韶扶着傅双坐下说话。
谢嫮也急着见新嫂子,早早就起来了,不过等她到大厅一看,没想到还是晚了些,爹娘和嫂嫂正说着话呢,静悄悄的走过去,在侧边给谢靳和云氏行了个福礼,云氏见她来了,便喊了她来给嫂嫂行礼。
傅双是知道这个小姑子的,从前两人见过,彼此也都有好感,谢嫮的礼还未行,就被傅双站起来扶住了,两人牵着手坐到了一边,傅双知道她马上也要出嫁,两人的话题自然就多了起来。眼看着新嫂子和小姑子聊得火热,新郎官儿反倒被冷落在一旁,谢韶插了几次嘴都没成功。
云氏看看时辰,喊了傅双去给邢氏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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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天已经闷热的像个蒸笼,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过一会儿都是满身的汗。
谢嫮怕热,恨不能每天洗三次澡才好。可是她的嫁衣做好了,这几天她就被云氏关在房里试嫁衣,把绣娘都请了回来,哪里不合适还得当场修改,谢嫮被折腾的苦不堪言。
初九那天,定国公府送来了一筐冰镇荔枝,据说是沈翕之前由江南转道去了广州府,回来之时正赶上吃荔枝的时节,就顺道带回来四筐,一路上换了十多匹马,五十斤的荔枝,硬是用掉了近两百斤的冰块,再加上两天两夜狂奔而归,这才保住了荔枝的新鲜,一回来就赶紧分掉,府里众人吃了个新鲜,还有一筐就送到归义侯府来了。
荔枝这东西,谢嫮上一世的时候在宫里吃过两回,只是分到的量很少,她从没想过,这种好事竟然还会落到她的身上,整整一筐冰镇荔枝啊,怎么说呢……真的好想独吞啊。
不过,看着云氏发亮的眼睛,谢嫮只好把厚颜收了起来,颇为识大体的说道:
“娘,就一筐,该怎么分啊。”
云氏脸上全是笑容,倒不是因为这荔枝有多稀罕多珍贵,她是替闺女高兴,这个女婿果然是个知冷知热的,没成亲就这么想着闺女。
“什么叫就一筐啊,真是说的小孩子话,俗话说,一骑红尘妃子笑,荔枝来之不易,既是女婿送来的,那么,你自是得一份,然后再给老夫人送去一份,大夫人和三夫人那里也一份,你哥哥嫂嫂那里一份,再留一份用冰好生镇着,等你爹爹晚上回来吃。”
谢嫮一边听一边掰着手指算,眼看着这一筐荔枝就被分成了七份,总共也就十来斤的样子……
颇为可惜的叹了口气,谢嫮便唤了婢子来分派,云氏看着也眼馋,不过比起送给府里其他人吃来的体面,她这份馋也就不那么重要了,最多等老爷晚上回来吃的时候,她再去蹭两个就是了。
谢嫮分完了之后,便叫婢子将荔枝盛放到冰碗中,火速给各房送去,还叮嘱要避开着些日头,免得坏了荔枝的新鲜。
谢嫮拿着自己的一份依旧坐在花厅中,呈到云氏面前,说道:“娘,您也吃,我一个人吃不完的。”
说完这些,谢嫮就把盘子放在云氏面前,然后又抓了七八个放在竹情手上,让她分给巽芳居的众人尝一尝,竹情自然知道这荔枝的珍贵,当即谢了谢嫮,捧着往巽芳居赶去,沿途瞧见了一个丫鬟,分了她一颗,差她去把花意喊回来。
晚上云氏和谢靳躺在软榻上吃荔枝,云氏给谢靳剥,一边剥一边笑,说了沈翕一马车的好话,谢靳也觉得这门亲不错,他心里倒也不是看中了国公府的门庭,而是看中沈翕这个人。
状元之才,虽然如今还不受圣上重视,正是搁浅期,国公沈烨也没有要相帮的意思,不过,他相信以沈翕的才气将来必定能有所作为,金鳞绝非池中物,若是以后国公府对他们不好,到时候就是女婿带着女儿出府单过也未必就不能够,袭爵不袭爵的,也不用强求,自立门户不是更痛快嘛。
云氏也感受到相公的喜悦,夫妻俩腻歪在一起,说不尽的缠绵话,一夜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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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几个月前刚定亲之时,谢嫮还在心里想,时间尚早,还有几个月,没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八月初八。
谢嫮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没能睡觉,半夜开了脸之后,丫鬟伺候她换上了喜服,然后就一直坐着,五六个负责梳妆的妈妈就围着她打转,施粉的施粉,盘发的盘发,打扇子的打扇子,可把谢嫮折腾坏了。
一直到天明时分,谢嫮才被打扮的像个福气娃娃般坐在那里,偏偏所有人都说:
“哎呀,咱们五姑娘定是这世上最好看的新娘子了。瞧着眼睛,瞧这眉毛,就跟画儿上的仙女似的,新郎官儿见了必定喜欢。”
谢嫮脑中想起了主子那张冰山一样冷峻的脸,实在很难想象,主子会喜欢她这副打扮,心乱如麻,虽然给了她三个多月的时间适应准备,可是她发现事到临头,再多的准备都没用,该乱的还是乱,该怕的还是怕,该紧张的就更紧张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主子心里到底对这门亲事是怎么看的,如果是为了一时隐忍而答应,那她今后的日子可着实不好过啊。
“姑娘,大喜的日子,可不兴叹气的。笑一个,笑一个爷们儿才喜欢呢。”
谢嫮看着镜子里被浓妆艳抹的那张脸,美则美矣,可脂粉味太重,就算她现在放宽心,不去想见着主子之后的事,可是要她头上顶着这么重的金钗凤冠忙乎一天,她也是相当头疼的。
更别说八月的天气这样闷热,房里放了冰盆也不管用,汗还是照往下滴,脸上的妆,小半个时辰就得补一次,然后越补越后,越厚越不能透气。
原以为梳了妆她能靠着什么去睡会儿,可是伺候的妈妈却不允许,说怕把凤冠发髻弄乱了,吉时一到,新娘子就要立刻出门,可没有时间重新弄。
谢嫮只好强打着精神坐在自己的闺房里,像个木头似的用眼珠子打量这个生活了好些年的房间,今后嫁了人,怕是很少有机会再回来住了。
她的命运如今已经被全盘打乱,她不知道自己今后的命运会何去何从,不过,最坏的结果,她上一世都经历过了,这一世总不会再比上一世还差吧,十几年的奴才都做过来了,如今依旧是去主子身边伺候,虽然身份不同,但是做的事情大致形同,全都是伺候主子,幸好这项技能她练得还算成熟,应当能很快上手适应才是。
胡思乱想间,谢嫮原本就惹得冒油的头上又被盖上了一块厚厚的红绸鸳鸯盖,隔断了她所有的目光,她就像个睁眼瞎一般,被身边的人牵着走,听身边人的吩咐做出相应的动作,再通过外界的环境来判断到了已经到了哪一步。
自从云氏把邢氏送来的几个别有意图的陪房丫头打发了之后,云氏自己另外又给谢嫮找了四个能干的妈妈,再加上巽芳居的四个奴婢花意、竹情、玉绡、玉锦,一共八个人作为陪房随谢嫮一同嫁去国公府,云氏将众人的身契也一并交给了谢嫮。
沈翕带着迎亲队伍前来,在门口一番闹腾之后,吉时到了,谢韶背着谢嫮将她送上了花轿,众穿着红衣的丫鬟们端出了莲子红枣茶,给迎亲队伍送上,喝过了糖水,然后迎亲队伍便带着新娘子往国公府赶去,众侯府宾客方可随行,一同去国公府参加喜宴。
☆、第67章
花轿停了下来,谢嫮的心上一紧,周围的唢呐吹奏声也颇有减弱,喜婆子在轿子旁说了一番吉祥话儿,然后就是请新郎官踢轿门,把新娘子从轿子里背出来。
谢嫮还在盖头的缝隙中等着看主子的脚,可什么也没看到,轿帘子就给掀了起来,然后一双略带着凉意的手掌牵住了她的,让她心中一荡,只觉得自己被牵着手拉着站了起来,然后,轿子前面便有喜娘在一旁说话:
“新娘子快让新郎背进府里,白头偕老,恩恩爱爱。”
今日的喜娘每说一句话,就要带上两句吉祥话,谢嫮觉得自己被牵引着伏到了主子背上,想到今日的大不敬,谢嫮浑身发抖,紧张的就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沈翕似乎感觉到伏在他背上之人的紧张,只觉得她身子火热,也不知是憋的慌,还是吓的。
谢嫮感觉到自己双脚离地,这就让背了起来,从花轿里背着走上了国公府的台阶,然后才给放了下来,在喜娘的教导声中,两人牵手而行,由沈翕带着谢嫮跨火盆,走福路,一路鞭炮声四起,谢嫮低头看着两人的默契脚步,一颗心狂跳不止,总觉得这一切就像是梦一样,她竟然就这样嫁给了主子……
上一世主子在登基前身边根本没有正妻,如今娶了她,那后事又将如何发展呢,十年之后,主子登基,她又该何去何从?她的身份,不可能做皇后的,上一世主子的皇后是宰相之女,到时候她还在不在,在的话,又将是以何种身份留下呢?是充入后宫,亦或是,根本不能活着随主子入宫?毕竟若是根据她猜想的那般,她和主子的这场婚礼,其实就是国公故意使的坏,那主子是否被逼,十年后沈家被灭门,而她这个国公爷用来羞辱主子的妻子,还能活下来吗?
心中五味陈杂,随着礼乐声拜了堂,她就被一根红绸牵着送入了洞房。
被喜娘扶着坐在喜铺之上,两只手紧张的交叠在膝盖,身上早就汗如雨下,幸好喜服够厚,印不出来,否则才叫尴尬呢。
唱过了祝贺词,就到了揭盖头的时候,一杆如意称伸入了她的盖头,轻柔又利索的将她头上的盖头挑了起来,沈翕穿着一袭大红喜袍,光艳动人,色若春山,芝兰玉树,器宇轩昂,嘴角似笑非笑,更添魅惑,一双沉沉的黑眸,叫人猜不透情绪,谢嫮与他对了一的收回了目光,不敢再看他,生怕在主子眼中看到杀气。
谢嫮不敢打量沈翕,却不妨碍沈翕打量她,盛颜仙姿也不过如此,素日里不施粉黛的谢嫮清雅秀丽,仿若空谷幽兰,盛妆之下,竟丝毫不显俗气,略微盖住了她身上的清纯,多了几分柔绕轻曼,妩媚纤弱,五官灵气逼人,一袭红艳喜服让她看起来仿似最名贵的牡丹,含苞待放,初显国色天香。
喜房中众人也被这对新人的玉貌仙姿所打动,撇开身份不谈,这两位站在一起,倒是一对金童玉女的璧人,少了先前的轻视,开始正色打量起这位跌破大家眼镜的新娘。
沈翕面色沉静如水,不显喜怒,看着威严从容,谢嫮心中没底,不敢看他,只觉他在身旁坐下,与谢嫮几乎靠在一起,然后接过喜娘递来的一碗早生贵子汤,舀了一勺送到谢嫮唇边,谢嫮看了看他,飞快的张口吃下,然后沈翕再就着谢嫮吃过的勺子也送了一勺入口,然后才将碗递还给了喜娘,耳中听着喜娘们不遗余力的唱着贺词,谢嫮的脸像是红霞那般烧着。
过了一会儿,礼毕之后,便有人来请沈翕去席面上敬酒,沈翕点头,又看了一眼耳廓通红的谢嫮,就站起了身,并没有那些体贴夫君的安慰,而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喜房,看的众人一副了然的笑,新郎到底是不满这门亲事的。
对于沈翕的冷淡,谢嫮倒不觉得受伤,事实上,她发现只要不对着主子,她的脑袋才能正常的运转,看了看围在喜房中的众人,有一个身材微胖的嬷嬷走过来,不是谢嫮带来的,而是国公府的嬷嬷,来到谢嫮跟前站定,然后体贴的为谢嫮介绍这喜房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