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慧齐现在最见不得人哭,尤其是老人哭,这时候也是轻叹了口气,点了下头,“依你罢。”
“国公夫人,老奴给您……呃?”叶公公还要哭求,反应过来发现是国公夫人答应了,一张老脸愣在了半空,眼泪也是含了一半欲掉不掉。
“起来坐罢,”谢慧齐摇摇头,“擦擦脸,跟我用点点心,等我身边姑子婆子把东西一收拾好,我就随你进宫去。”
叶公公刹那眉开眼笑,“听您的,听您的。”
说着又是忍不住欢喜地道,“那奴婢现在就朝宫里报个信,让二小姐给您收拾宫殿住,您放心,老奴先前来的时候想过了,就是让您住在宫里也不耽误国公爷跟您,这段时日国公爷也在宫中日日忙于政务,皇上定会找人收拾个宫殿出来让国公爷跟您安歇的。”
说着他眼睛里的眼泪也是掉了出来,但这时候一点悲意都无,只见他满眼的欢喜。
这事本不成体统,但人活着哪能时刻都只去讲死规矩,而不是视活着的人最为重要。
叶老公公实在是欢喜,进宫后一路连蹦带跳地跟在谢慧齐的轿子边上,雀跃得麦姑姑都忍不住多看了这个公公几眼,还怕他一个蹦得不好,摔着了老骨头。
齐奚这厢匆匆忙忙地在勤和殿里一通忙碌,她咳得厉害,身边的碧鸟跟阿西见她还要四处都过问,忧虑不已,齐奚朝她们挥挥手,还是把勤和殿大体看过布置了一番,这才坐下让宫人们忙,她歇息着等人。
勤和殿离宫门不远,是皇宫最外围的一处宫殿了,位置有些偏,离内宫有些远,但离上朝的金銮殿是最近的一处宫殿了。
表哥一把这处宫殿赐给她阿父阿娘住,齐奚也是不想多想就过来了,一闲下来坐下才想,这事她也是没有什么办法。
她也是累坏了。
从江南到皇宫,再到母亲失事到等她回,又是长兄的婚事再到母亲身边人阿菊婶的过逝,齐奚每一步都参与其中,早累着了……
她需要歇息,也需要人陪伴。
她也渴望在她软弱的时候,能在母亲的怀里躺一会。
等这口气喘过来了,好了,她才有力气继续在宫里陪他继续好好地活下去。
谢慧齐还没进勤和殿的大门,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咳嗽声,等见真见到女儿,见她脸色异于常人的绯红,一摸她的头,就道,“你发烧了。”
齐奚笑咳了几声,点头道,“我就看你一声,这就回去歇着。”
“先在这歇会罢,等会你阿父要过来。”谢慧齐带来了言令,让绿姑去叫人,她就带了女儿往寝房走。
叶公公在一旁一脸的愧疚不安,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们。
言令来把过脉,跟宫里的太医所说的一样,就是秋干肺燥,二小姐又过于劳累,还是得好生养一段时日才能好。
“跟你阿父一样,一咳起来就要好长一段的日子才好的起来。”
齐奚从小到大没怎么病过,连风寒都很少着,头一次犯咳竟是如此严重,一想还真是随了她阿父,不由在母亲的怀里笑道,“那还是我最像我阿父。”
这也要比。
谢慧齐捏了她绯红的脸一下,见她还笑,嘴边淡淡地扯了一下,没跟着她一声笑。
女儿担当得太多,也笑得太多了。
一个小女孩,把自己当大人一样地于这世道周旋,岂能不累,不垮?
她也没什么能做的,只能在她还有余力,在女儿需要的时候,到她身边来抱她一会,让她靠一靠。
等到叶公公都退下去给她拿药了,齐奚在母亲的怀里都快睡着了时抬起头来,有点疲惫地跟她说,“阿娘,我好像没有我想的那么能干。”
她以为她都能靠自己的。
“嗯,不能干的时候也很好,你靠在我的怀里,你就是我的宝贝。”谢慧齐低下头,把吻轻柔地落在了她的额间,轻声道,“我不需要你那么能干,你阿父更不需要,他只想把你护在他的怀里保护你,你喜欢的嘟嘟哥哥也是的,我的小金珠,累了的时候把头低下来,靠在爱你的人的肩上就好,知道吗?你有我们呢。”
她有他们呢,他们会保护她的。
☆、第295章
傍晚齐国公来了勤和殿,平哀帝也来了,还有几个官员呆在殿外等着他们。
他们刚从兴邦苑回来,等会还要回太和殿商量事情。
勤和殿已经准备好晚膳了,谢慧齐没准备平哀帝的膳食,但临时多添一张碗也不是什么事,但外头还有大人等着,人家也是商量好事情要回家用饭的,也不能让他们浪费时间,只好让两人喝了碗粥,用了点小菜就走。
齐君昀临走前看了看女儿烧红的脸,摸着她的小脸轻叹了口气。
齐奚冲他笑个不停,也不说话。
平哀帝站一边眼睛只管瞅她,也是不言不语,黑黑的眼眸暗沉又泛着微弱的光。
爷俩又走了,出门的时候步子还不急不缓,一下了殿阶,往殿门走的步伐又快又急,谢慧齐站在大殿上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直到他们消失。
站她身边的齐奚抬头看着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也不知母亲在想什么。
国公夫人住进宫里,也是选了最恰当的时机,蚊凶,姬英两块属地的归置安排,外放的众百官员已经让朝廷众人忙得脚不沾地了。
平哀帝也是个逆他者亡的,谁在他面前提后宫的事,谁就死路一条,强威之下无人开口,谁也不想在这等时候为皇帝的后宫断送自己一生的前程,牵累家族。
国公夫人进宫朝中有风声,但无雨点,即便连赵派也不再皇帝面前找不自在了,赵益楼这时候的权力也被压制了下来,他这个右相相当于被皇帝架成了空架子,内阁有事商讨,平哀帝往往都不会叫他,久而久之,右相成了忙碌的朝廷官员间最闲的人,即便是他得力的家臣领的令也要比他的多。
赵派人得重任,遂这个领头的这时候没什么用处,也就可有可无了。
等京中所有书生都对平哀帝歌功颂德时,赵益楼的几个儿子也被京中的世族子弟隔绝于外,求娶他赵家女的家族也不再吱声,嫁出去的女儿的夫家也敢娶小妾了,一片喧闹之中赵府被孤立于世,赵相也就彻底领教了齐国公的杀人于无形。
勤和殿一片安宁,齐奚也就夜晚回她的长信殿去,白日都呆在母亲那。
谢由这段时日跟在谢二郎身边,七日过后,谢二郎带他进了宫来见她,与她道,“小子太聪明了。”
谢慧齐点头,可不就是如此,聪明得惊人,学什么便是什么。
他过目不忘,学什么都能飞快领悟精髓,完全不是一般人能比。
“我想带他去江南住一段时日。”谢二郎摸了摸坐在他身边的谢由的头。
谢由对他显得要比对谢慧齐亲近得多,谢二郎摸他,他抬头看他,还会挨他挨得更近一点,把头靠在他的小腿上,他的双腿在地上舒展开来,脸上还是那副面无表情,野性难驯的样子,却难得的显得无忧无虑。
谢慧齐没说什么,只是低头看他,问他,“你去了,会不会念我?”
谢由冷冰冰地看着她,不说话。
“不过离你去的时候还有段时日,你这段时间多来看看我,行不行?”谢慧齐再问他。
谢由还是不回她的话,只管拿着冷冰冰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谢慧齐也不等他的话,抬身对弟弟道,“你带他多来看看我。”
“最近就住宫里了?”
“嗯。”
二郎点点头,“我最近要呆兵部,还有要去西北跑一趟,尽量。”
“也要带着他?”
“带着,”二郎弹了弹野小子的头,与家姐道,“跟着我能学不少在家里学不到的,他与我也合得来,真的就跟是我儿子一样,阿姐,你是看我可怜,帮我捡了个儿子回来?”
谢慧齐哭笑不得摇头,唏嘘道,“真是为了你们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