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在一行人入了齐国公府下人先一步的府邸后,齐润走到他母亲的身边假装很随意地道,“这里的人都当我们是傻的呢,我看也还是得好好收拾下不可,你说呢?”
他母亲目视前面,似是没听他的说话似的。
齐润抿起了嘴,又委屈侧头,看向他三哥。
“阿娘……”站他身边的齐望这时候轻咳了一声,叫了母亲一声。
“嗯。”被齐国公牵着往内走的国公夫人总算轻应了一声,不过脸还是未转。
“咱们什么时候见这南水州的官员?他们都挡着门了。”
“国公爷……”谢慧齐转脸看丈夫。
齐君昀微微笑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往内走。
“改天罢。”
“改天。”国公夫人回过头,朝儿子们那头侧了一下,稍稍贴近了离她最近的小儿子。
小儿子在她头微侧过来那一刻,非常快地勾起了他那边她的小手指,紧紧抓在了手心,见她没有挣脱,就一下子,这段时日受冷落的委屈扑天盖地而来,他伤心地抽着鼻子道,“你为何不理我了?”
“我是不是惹你伤心了?”
“你罚我罢。”
说到末了,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齐国公府的小公子委屈得真掉出泪来了,他紧紧抓着母亲的小指不放,低着头抽泣着道,“你不要不理我嘛,我从小就混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理我,还不跟我说话,我多伤心啊。”
见他还抽泣着说上话了,这一路来看着江南房屋构造的谢慧齐收回了放在廊上那只栩栩如生的青鸟的眼睛。
小公子哭了,心疼小公子的亲近下人都围了上来拦了一圈,让后面跟着的下人都看不到。
这走在她身后的齐奚和她的丫鬟们都未幸免于难,被挤到了后面。
“夫人啊,”照顾小公子的王婆子这时候凑上前来觍着脸道,“夫人,手绢,手绢……”
王婆子大着胆子,斗胆把她的帕子往夫人怀里塞。
谢慧齐不得已,没法抽掉被小儿子死死把住小手指的手,只好放到了另一头的国公爷,把这往她怀里塞的帕子拿住了。
“小公子,快把头抬抬,让夫人给你擦擦眼泪,哎哟……”小祖宗一抬起头,王婆子看到他脸上的满脸的泪,顿时心疼得直拍大腿,皱起了一团。
她绘声绘色的,引得谢慧齐眼睛直往她身上瞄。
王婆子见夫人不看小公子,只看她,着急地不顾尊卑就去拉夫人的手,“夫人,您擦擦,您看看,小公子多可怜,多伤心啊。”
谢慧齐被她往小儿子的脸上放,这一手绢刚触到小儿子的脸,就见小儿子抬起头想号啕大哭,她干脆翘起了嘴角。
她这一翘,小混帐不敢号啕了,拿着水汪汪的泪眼直瞅她,抽泣着道,“娘,阿娘,我的阿娘……”
他说得伤心不已。
一群停下的人看着他哭,他身边从小侍候他的那个媳妇子是个再雷厉风行不过的了,她手下管着数十的丫鬟,个个都不敢不听她的话,这时候她却柔肠百千了起来,为她家小公子红了眼睛,“夫人,您就行行好罢。”
眼看她就要跪下,但夫人这时候朝她扫来了一眼,这媳妇子刹那也不敢放肆了,连那眼睛也含在了眼睛里不敢流出来。
“哭倒是挺会哭的……”在一旁的三儿子朝她连连的苦笑拱手中,谢慧齐还是拿帕擦了小混帐脸上的泪,淡淡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打的,你不是要打我吗,怎么,自个儿倒先哭起来了?”
齐君昀这时候已经带着他的随从走了第二进院,正迈过门槛回过头等她,却看到小儿子扑到了母亲的怀里,抱着她在哭喊,“我不打你,我不打你了,我再也不打你了,你别不理我,阿娘,阿娘……”
齐国公啼笑皆非,问身边的齐大,“他什么时候打过他阿娘了?我怎么不知道。”
齐大也哭笑不得,“爷,我也不知道,没听说有这事啊。”
夫人训子,都快要把小公子训糊涂了。
等入了浴房沐浴,洗去一路来一身的尘土,齐国公在浴桶里抱着身前的夫人,问她,“总算满意了?”
“你说小混帐?”国公夫人拿手舀着面前的水淡道。
齐君昀笑出声来。
“你还笑他……”谢慧齐回身瞥他一眼,“也不知道他是为了谁要打我的。”
她在他身上花费了无数的苦心,日夜挂心着他的长大,可到了重要时刻他却是向着父亲,还要打她——她心中若没有难过那是不可能的。
但她这次不理会他,也不是因着那点小难过,更不是与他置气,而是不压着他的气焰,如果连母亲都不在乎了,这天下就真没什么是他害怕的了。
说起来……
“如果他连我也不在乎了,”谢慧齐靠着他的胸也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嗯,有这么一次,也好。”以后也不敢这般冲动了,齐君昀这段时日没怎么劝她也是想着经此一次给小儿子个教训也好。
他不能连他母亲都不顾忌。
谢慧齐听着他的沉吟声又回过了头,眼睛落在了他的唇上。
此时他的唇角恰好有着淡淡浅笑……
见夫人看着他的嘴唇不放,齐君昀嘴角更是往上勾,“怎么?”
他轻声道了一句,近乎呢喃,说着话时头更是往下低去,离她的脸越来越近。
在他的吻落在她的嘴唇上后,谢慧齐笑了起来,任由他一手紧紧搂住她的手,另一手拘着她的头不许她动。
在他那令人窒息的吻中,她那句原本想说的话也最终在嘴里含糊了下来。
他那样子是看着好瞧多了。
她这心里也着实是好受多了,也不须像之前那样日夜都揪着心了。
☆、第263章
南水州的情况有梧州跟栎武州的前车之鉴不再棘手,南水官员没有几个负隅顽抗的,逃命的倒是多,齐国公进南水之前,官兵们就捉回了不少潜逃的官员,他来了后,这些个官员汇聚一堂,就找不出几个好的来。
齐君昀每天沉着脸出去,臭着脸回来。
要是定始帝在世,看到他把持的江南官场就没几个向着他的,怕是要载歌载舞,欢畅地大喝几杯。
这人身子一好点,脾气就上来了,谢慧齐心想着也不管他,随他去,这脾气发发比闷在心里的好,而她也是别上赶着去看他脸色,让他对着别人发脾气去,她就不冒被炮火波及的危险了。
说起来她也挺感慨,这么多人都是他的门下,数上百计的官员就没一个跟他通个风报个信的——他们国公府还能屹立不倒是真不容易,这时候她欢喜都来不及,就不跟国公爷一个路数怪罪人了。
有他发火就够了。
这时候京中六部调出来的京官已经有人赶到南水州了。
这些个人全不是国公府的人,但有人就是能屈能伸得很,像户部员外郎傅康,他在路上就觉得梧州肯定会被兵部赶来的人把守,那里是兵部尚书的地,能进去的人肯定是兵部里的,而栎武那块烂摊子绝不比南水好,南水好啊,天下十大商起码有三商出自南水,肥水大大的足,所以他一路头出不乱转地直奔南水来了,到了地方,一知道齐国公跟他夫人已经到南水了,他就带着跟他一样风风火火的夫人上门拜见。
傅康是休王的人,这时候齐国公府的门生都不太敢来江南了,国公府的旧门生心里琢磨着不知道主子会不会清他们的底,新门生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怕有江南那些背叛的人的前车之鉴,国公爷不可能再重用他们,就是国公爷想用,朝廷怕是不会答应,所以除去国公府同党,朝廷中所有没得重用的官员的机会来了,这次皇帝一下令,六部出来了不少人,就差倾巢而出。
而齐国公的人不能得重用,但不是齐国公垮了,相反,这些人一入江南,得受齐国公委任才能就职,所以一个个都得巴结齐国公。
机会在前,也没几个人去想跟齐国公的旧怨旧仇了,只想着往齐国公门前凑的好,哪怕再被归于齐国公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