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八月十六,八月十五一过,前面给国公府送了小礼过来回了赶娘家的三娘子突然又来了国公府,她是来求国公府的。
大娘子几年没有孕事,做主给项大郎添了个妾。
那妾之前先了个儿子,本来这事也就太平了,岂料昨天八月十五一大早上,这小妾把一盆开水倒在了在床上还没起的大娘子脸上,三娘子本来是随夫君回项家大族祭祖的,知道这事后,就去看了人,大娘子的脸被烫出了一层皮,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长好,如若留了疤,这一辈子也是难了。
三娘子在大娘子身边呆了一晚,凌晨跟大娘子把说透后,就来国公府求事了。
“大姐是想与他和离了,哪怕是去项家家庙也是行的,我的意思是……”三娘子说到这也坦然地看着谢慧齐,“这婚事是定要和离的,只是,也要把嫁妆一并带走才好,您说呢?”
谢慧齐听了看向她,没有说话。
三娘子说得太想当然了。
大娘子嫁出去了六年,六年就没回过国公府一次。
国公府凭什么再为这么个庶女出头?
她勉强算是个好人,也想做个好人,但是,她从来不是个任人予取予求的好人。
三娘子见她不语,也是笑了一下,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才无可奈何地道,“我知道您为何不愿意帮她,就是我又何尝愿意?只是我们究竟是从小长在的姐妹,哪怕曾经撕破脸过,有些东西也是斩不断的,再则,除了我,还能有谁愿意帮她?”
说到这,三娘子也是含着泪摇着头笑了,“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以为把孩子弄到手里了,她还是能把日子握在手里,殊不知她不亲近国公府,她当国公府是死的,可外面那些许许多多的人更当她是死的,所以即使是个小妾,都以为仗着肚子里生出个带把的都可以欺负她……”
她若是过得好,也就罢了,她就当她是真强……
可惨到这地步,三娘子也没法嘲笑她,她当年跟大娘子的想法其实也是有些相似的,如若不是有了孩子,她也会跟国公府赌上那口傲气。
可她有了孩子,想法不一样了,命运也终究不同了起来。
“妹妹,求你了。”三娘子跪了下来。
国公府得为她出这个头,若不出这个头,大娘子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项家不会还留着那小妾罢?”谢慧齐开了口。
她不觉得项家这点面子都不给国公府,大娘子是大娘子,他们可以不管,但国公府的脸面还是要顾的。
“被关进猪圈去了……”三娘子也知道是瞒她不住的,便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大伯那,正在求着族里,还有大姐,大姐不答应开口免了她的罪,他就拦着大夫不许进门。”
大娘子如今也是走投无路了,她一心着想的丈夫还在她心口撒盐,国公府再不为她出这个头,她也不知道心高气傲的大娘子这次能不能熬过来。
☆、第185章
如若之前谢慧齐对大娘子有些怜惜,但现在也已是没了。
大娘子选择了什么路,那就要承担什么后果。
大娘子六年都没回过一次国公府,一次门都没上,连老祖宗死去她都没上门,连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这种人可以说她孤傲,也尽可说她有得是骨气,但她孤傲就孤傲,骨头就骨气罢,那都是她自己的事。
国公府没找她的麻烦,也因是国公府是她在当家,懒于计较罢了。
谢慧齐定定地看着来求她的三娘子,弯下腰,对上她的眼,轻声道,“三娘,如若我说我答应你主动帮她和离了,但与此同时的是你们离开我的庄子,你看如何?”
不能所有人都在她的锅里吃饭,想吃就吃,想走就走,吃亏都是她的,占便宜的都是他们,那她怎么当这个家?
三娘子惊愣地抬起头,看着眼睛温柔似水,脸蛋美若天仙的谢慧齐,这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离了国公府?
那他们家在项家攒的底气,恐也要跟着没了?
一触犯到了自己的利益,三娘子的心顿时就像被人给死死掐住了一般难以呼吸。
谢慧齐这时候已经抬起了头,垂着眼淡淡道,“想好了就让下人过来跟我说一声就是。”
说罢她就起了身,离开了珠玉堂。
走的时候,她倒也平静。
这些年她确也是挺扶持这些上门来的姐姐妹妹的,只是时间在流逝,这人心啊,也总是在变的。
夫妻在大难临头之时都能各自飞,何况是这些本来与国公府没什么感情的庶女们。
她也不怪她们要的太多,给的太少,只是,主动权在她在,怎么办,她说了算。
大娘子毕竟是国公府出来的庶女,项家也得给国公府这个面子,三娘子在无声无息离开后,谢慧齐也让齐昱找人去项家那边递了话,和离如若是大娘子提出,那项家就得答应,同时嫁妆也得一并奉还。
国公府下令,项家只能遵办。
三娘子走这一遭,也到底是给大娘子谋了条生路出来了。
只是在谢慧齐这,三娘子在国公府这里能讨得了的便宜也是到头了。
齐项氏跟谢慧齐说起这事来,还是对谢慧齐的仁慈有些不满,“自己找罪受,你管她们?”
那大娘子那脾气,救得了她一时,能救她一世?
谢慧齐被埋怨也不生气,微微笑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
“呵……”齐项氏冷笑,“你以为她们会感激你什么?”
“不用她们感激,只是少结些仇总归是好的,多给别人一条生路,自己也多条活路。”谢慧齐说着,见二婶满脸的不赞同,她也是笑了,笑容绚烂如阳,“二婶,我的意思是,找死的早晚会死的,您看,老天何时厚待过蠢人?但若是聪明的,以后狭路相逢,即便不是亲者,那也不是仇人,哪怕只是点头错身,也终归比别人视你如仇,恨你入骨好。”
齐项氏根本就是不是那脾气,她看不顺眼的,恨不得一个个都死了的好,最好是全家死光光,一个不留,听到侄媳这话,冷哼了一声,但被齐容氏拦住了。
“慧慧说得对。”齐容氏这时候点了头。
齐项氏碍于大嫂子的面子,这话就说不下去了。
齐容氏说罢又朝谢慧齐道,“你做得对。”
谢慧齐点头,此时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她从这右侧的主位坐到了婆婆坐的左侧,挨着她的肩,把手放到婆婆的手里,轻声道,“娘,您放心,不该心慈手软的时候我不会犹豫的,这个家我会当起来的。”
“嗯。”齐容氏拍拍她的手,淡淡地应了一声。
时间才久了,才知道她做事皆是心里有数的。
世道在变,她跟着也在变,她做的任何决定,都是跟着时局和世事在变的,京城的绝大多数大臣勋贵的家里还在歌舞升平,可国公府所有的庄子里的粮食和奴仆都多了起来。
不好的齐容氏也不想去猜,但她已是知道,她这个媳妇,已经在为保全己身在动了,且动的动作,不比她儿子在朝中的决策小。
谢慧齐听说国师被皇帝强行请进宫后也不意外,听到皇帝让他炼丹后,她也只是失笑而已。
人的欲望真是无穷无尽,越是至尊,越是放不下到手的东西。
体会过万人所仰,众生趴地跪伏称臣称子民的高高在上,又有几人舍得放下这些万人仰息的权利?
没有哪个野心蓬勃的人能放得开这些。
从皇帝这么多年对朝廷的掌控也是看得出来,这个人对于他牺牲了所有得来的万里江山绝不可能放得开,所以想多活个百来年也在情理当中。
只是等齐君昀回来告知她,说皇帝跟国师说是为了太子所想之后,谢慧齐当真是满是感慨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