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心中大为受用不说,越发佩服路放之才,不由得问道:“路贤侄,难不成你一早就预料到此战必胜?你又是如何只凭几句言语便逼退那高璋的?”他们这群人和高璋缠斗数次,自然知道这高璋绝非泛泛之辈,怎么路放一来,那高璋就轻易退兵了呢?
路放闻言,笑道:“以如今大炎形势来看,我们各路人马相加不过十万,且匆忙而来并无准备,自然敌不过高璋二十万大军。可是这一战的关键不是兵马人数,而是气势。”
气势?众人听到这个,颇有些不解。
路放却又道:“自从高璋进攻大炎以来,以摧枯拉朽之势,各路人马纷纷溃散。相信高璋深知,大炎并不是败在无良将无好兵,而是败在人心不齐一盘散沙。”
话说到这里,众人不由惭愧,心中暗暗点头,知道路放说得是对的。
路放继续道:“可是如今这一战,各路人马齐聚此地,这时候的高璋一则要衡量双方兵力,二则心中已有了疑惑,为何各路人马竟然能够统一聚集此地,发生了什么变故?他心里已经失了先机。接着又见各路人马气势浩大,前后夹攻,又生了许多疑心。此时此刻,他仍然心存一战念头,可是到了山上,他见我稳坐山腰品茗观雪,越发疑心了。再被我几句言辞恐吓,又俯瞰山脚情景,见自己的巨龙长阵分为六段,越发觉得此战失利。这高璋绝非平常只知道逞意气之人,他见形势不妙,略一权衡,便下了定夺,迅速退去了。”
众人听着路放这一番侃侃而谈,一个是惊叹那高璋,能在此时果断离去,也非常人。另一个则是越发佩服路放,这一场仗,看着容易,可是这路放事先却是已经算尽了天使地利,又算尽了人心,更是摸透了高璋的行事。
个中之人,自然有对将来之事作纷纷之想者,见此情景,不由得暗地度量,深知自己若要成事,路放绝对为劲敌,倒不如提早归顺路放,将来或可落得一个头名好处。
当然也有如镇西将军这样的老者,一心为国忠肝义胆的,听了这话对路放不光是佩服至极,更是将光兴大炎的全部希望都寄托给了路放。
路放和众人寒喧一番后,见时辰不早,想着落甲山的高登,怕他知道了消息事情有变,当下便要告辞。
众人听他提起落甲山一事,纷纷问及是否要前去助阵,路放见各路人马远来疲惫,便道现在的人马对付高登足矣,对各位好意谢拒了。
这其中苏盼却是不放心路放,执意要前去助阵,也恰好苏径同样想去,于是安定将军便拨出人马三千,让苏径和苏盼同去助阵。
☆、第45章
鬼斧山战事暂时告一段落,于是路放便带领众位路家军并落甲山兄弟,以及苏径苏盼所带三千人马,一起赶往落甲山。
来到落甲山几十里之处,正是傍晚时分,路放先命人停下,就地安营扎寨。霸不悔虽然心中担忧父亲安全,可是经过鬼斧山一战,他已经对路放死心塌地的敬佩,因此路放说一他绝不说二,当下按耐住担忧之情,就地歇息。
等大家安顿好了,路放见大家饥肠辘辘,便命大家开始吃饭,但不能开火。这时候路家军纷纷拿出身上的干粮,却都是一些山上捡的野菜混合了野菜籽的干饼,颜色晦暗,让人一看毫无食欲。
路放望着自己属下一个个面色,恰如那野菜饼一般,一看便知是长久的营养不济造成的,当下不由蹙眉:“这段日子,你们受苦了。”
路一龙正和一名属下分吃着一块干菜饼,听到这个,边吃边不在乎地嘟囔道:“多少兄弟都死了呢,好歹咱们还活着呢!”
路放将背后包袱取下,里面有秦峥给的几百两银子,又有苏径给的一些吃食,他将银子给了诸葛铭,嘱咐他回头买一些干粮聊解困顿。又命他将这些吃食分给大家。区区一点东西,自然不可能人人有份,只好分给就近的一些士兵。
一旁的霸不悔见此番情景,便命手下将自己囊中的干粮尽数分给路家军一起品尝。不过路家军有两万,霸不悔手下不过一千有余,自然是分不过来的。霸不悔正想着怎么办,却见这群路家军在谢过霸不悔属下所分来的干粮后,竟然自动地按照队形,十个人分享一块,一个人啃一口,依次往后传过去。这其中竟然没有一个人多啃一口,一个干饼十个饥肠辘辘的铁血男儿啃过后,竟然还能剩下小半个。
霸不悔叹息不已,叹息之余又越发佩服路家,百年路家,号称战不死的路家军,光凭这区区一件小事,便可见一斑了。
这时候在路家军一旁安营扎寨的苏径也过来了,身后跟着苏盼。苏盼恰好见到路家军的吃食,眸中一下子带了点泪光,走到路放身边,小声说:“路家军吃苦了,放哥哥也肯定受了许多苦楚。”
一旁苏径见此,也命人收集了属下囊中干粮,然后按队形分给路家军吃。
到了日落之后,大家歇息得差不多了,路家军在苏径属下以及霸不悔的接济下,也吃了一个半饱,于是大家精神越发好了起来。
路放当下便命大家收拾行囊,重新出发,只是这一次,务必小心谨慎,马蹄上缠了棉布,大家每个人都务必安静,不能发出声音。
因为有了这个命令,队伍行进得比较慢,待到了落甲山山脚下,竟然已经是亥时了。
路放又命人分为三拨,分别埋伏在落甲山三个大门之处,自己则是带领一队人马在旁观察着山寨中动静。
霸不悔陪伴在路放身边,焦急地望着山上道:“怎地父亲还不行动?”
路放负手而立,淡道:“过了寅时,南蛮军都熟睡了,正是动手好时机,伯父怕是要等到那个时候动手。”
霸不悔焦急,但此时焦急也是没用的,只好耐心等候。
等啊等,等到了丑时三刻,山上竟然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下子不但霸不悔,就连落甲山的其他山寨子弟,也都有些按耐不住了:“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寨主身边只有一千五百子弟,南蛮军可是两万呢,若真打起来,寨主就危险了。”
霸不悔心中焦躁,听到这话,越发不耐,低声怒斥道:“都给老子闭嘴!”
众人听了这个,面面相觑,只好不言了,可是难免心里嘀咕一番,若是真出了事可怎么办呢?他们也是担心寨主啊!
可是就在大家疑惑之时,忽听到山寨之中有鹰鸣之声,紧接着便有厮杀之声传出。路放听到这声音,一个令下,大家如虎狼一般往山寨大门冲去!
冲到之时,山寨大门恰被里面的兄弟打开,只见里面已经战作一团,于是路家军等人一拥而上,冲进去对着南蛮军一片砍杀。
原来这南蛮军占领了落甲山后,见此处山势峻险,各处都是峭壁,只有三处大门能直通山上,其他所在便是插翅也能上的来,偏偏那三处大门都是易守难攻之处,不由得分外得意,想着只要他占了此处,实在是明智之举。
于是当日便命人饮酒作乐,庆祝大胜,与众位属下喝得酩酊大醉,临了还叫了军妓前来,寻欢作乐一番,一直折腾到子时放睡去。
谁知道好梦正酣时,忽闻到杀声一片,一群山寨子弟犹如神兵天降一般攻入房中,一个个手起刀落,将他那些醉酒熟睡的手下砍个乱七八糟。这两万之人,自然有一些是没喝醉的,惊醒过来,连忙扯了裤子捡了刀剑砍杀起来。
高登醉眼朦胧,恰好一把大刀砍过来,他忙一个翻身,将身边昨夜好生疼爱一番的女子做了人肉挡箭牌,可怜那女子嘤咛一声,便鲜血直流死去了。高登几个翻身,拎了一件袍子披上,开始召集人马作战。
他见此时南蛮清醒者已经众多,约有七八千,又见山寨中之人倒也不多,一千有余而已,当下信心大增,打算重整旗鼓再战乾坤。
谁知道刚提起刀,却忽听的一片喧哗,紧接着一批人马冲将起来,以着猛虎上山之势头,攻向他的南蛮军。
高登手提大刀,跨上马去,对着来人大喝一声道:“你是何人,竟然夜袭我南蛮军?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路放手提长剑,寒气森森,于那暗夜之中犹如索命阎罗,听得此话,朗声道:“我乃路放,自天而降,前来取你性命。”
他声音铿锵有力,听得众位南蛮军魂飞胆破,他们早知道路放已经死了,实在不明白怎么忽然又冒了出来。这其中有人见过路放的,一看之下,果然就是,不由惊恐大呼:“鬼啊!路放来索命了!”说着抱头鼠窜。
路放眉眼轻眯,他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等威力?
不过此时此刻,路家军见了南蛮军,分外眼红,一个个已经拼死杀了起来。这南蛮军经此一番,胆小之人吓得魂飞魄散,这也不能怪他们,半夜里安安稳稳睡觉,忽然被一个死了的人从天而降,任谁也不能不多想啊。当然这其中也有胆子大的,不信鬼神的,便跟着高登提刀大战。
可是到底来说,路家军和落甲山群豪士气正旺,高登手下南蛮军匆忙迎战,早已失了先机。于是不过片刻功夫,两万南蛮军所剩无几,地上血流成河,横尸四处。
高登见此,振臂一呼,带着身边为数不多的亲卫,抢了一处小路,往大门方向逃窜而去。
霸不悔见此,便要追了过去,却被路放拦下:“放他一条生路吧。”
霸不悔不解:“为何?”
路放眸中有深沉之色:“这个人有勇无谋,留着无害。再者说……”他停顿了下,才幽然道:“留着他,正好把南蛮王庭的水搅混。”
这时候苏盼跑过来,裙子上依稀沾着血,面上却是带着清灵的笑:“放哥哥,你又打了一场大胜仗呢!”她是将门女子,巾帼英雄,可到底是女儿家,心中原本对路放存着一段情,此时此刻,更是对路放敬佩到了心坎里。
路放笑了下,对苏盼道:“这一次仗打完了,你便跟着苏径回你父亲身边去。”到底这里是山寨,都是男人,不方便。
再说了,他何尝不能看出苏盼对他的儿女情呢,只是他心中已经有了秦峥,再也容不得他人,更不想横生枝节罢了。
苏盼却是极为不满,撅嘴道:“不行,放哥哥,我要留在山寨,陪着你,跟着你一起打南蛮!”小姑娘一腔热血,恨不得再多砍几个南蛮人。
这时候苏径过来了,道:“盼儿,你是否留在这里,还是要请教过父亲再行定夺。”
苏盼见哥哥发话,只好不再说什么,只是那眼神一直缠着路放,问这问那。
苏径见她有点不像话,便道:“路放还有许多事要做,你先去帮着大家包扎下伤口吧。”
苏盼见路放只一心处理善后事宜,并不曾看向自己,只好委屈地去了。
当下霸盖天望着满地的南蛮横尸,在血泊中持着长枪哈哈大笑,慷慨激昂:“这群杂碎,也有今天!”
霸不悔清点人数,发现自己山寨之中几乎不曾有亡,只有重伤数人,轻伤者几十,当下禀报给父亲,于是霸盖天越发大喜,连连说了三个字:“好,好,好!”一声比一声高。
路放也将路家军清点,接着自然有路一龙等人带着大家为伤者包扎伤口,清理战场。至于这群南蛮尸体,统统拖到后山,挖一个大坑,聚集在一起,烧了。
这也是一个不小的工作量,大家一直忙乎到天亮,这才收拾清理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