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纨纨扁了一下嘴:“也没怎么着,就是想叫王妃不自在罢了!”她也不用庄太妃问,就道:“这鬼地方,没半点儿好处,偏起心来简直光明正大,看着可讨厌了,您说世子爷有哪里不好了?他们就瞧不上他!哼,他们瞧不上我们,我们还瞧不上她呢!迟早把王府给她搅合了!”
这腔调无赖的要命,他们我们的又说的乱七八糟,可庄太妃还是听明白了,因为以前,不止一次,她的女儿义愤填膺的对那个偏心的王府表示过不满,不过那个时候,江阳公主的说法是:他们最好得个气派的儿媳妇,才不管王妃那假模假式的样子,只管给她打的稀巴烂才好!
这会儿看着谢纨纨,庄太妃忍不住笑了出来。
坐了半日没见十二殿下跑进来,谢纨纨就问了一句,庄太妃笑道:“你九弟的王府已经定了,如今正在修葺,小十二知道了,非要去看看,今儿小九就带着他去了。”
小九也是惯弟弟的,谢纨纨笑着想。
过了两日,庄太妃给安平郡王世子夫妇赏年货,同时把曾经赏来的女官叶锦调走,重新换了个叫小雅的七品女官,在世子夫妇院子里伺候。
寿宁宫的女官黄姑姑来办的这一趟差使,她也是在太妃娘娘跟前伺候了上十年的了,知道太妃娘娘与安平郡王妃并世子妃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只没想到这一回,徐王妃客客气气,半个多的字都没有,请了黄姑姑坐了,奉了茶,听了庄太妃的吩咐,就应了。
也不全是说话的事儿,要紧的是徐王妃的神情,似乎颇为漠然而不大关心似的,就好像这跟外头随便买个丫头似的,一点儿也没关系。
黄姑姑在心中嘀咕,这位王妃这是怎么了?不大像平日呀。当然她也不巴望着出事,见徐王妃省事,她也就跟着省事了不是?
送了东西,交了人,叫叶锦交割了差事,黄姑姑就回宫复命去了。
这个小雅,谢纨纨没见过,待她进来磕了头,谢纨纨赏了二十两银子,对她说:“你来做什么,太妃娘娘想必是吩咐过的,就不用我多吩咐了,就是里头的关节,想必你也清楚?”
小雅是个圆脸的小姑娘,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此时脆声回道:“是,太妃娘娘吩咐过了。”
谢纨纨道:“这事儿不大,银子也不多,只是看着的眼睛不少,还得做个样子,我跟前有个丫鬟,是从侯府跟着我过来的,叫她跟着你学学,一则她也学些东西,二则,有话说了也好搪塞。”
小雅笑道:“正要向世子妃讨个人呢,这可巧了。”
谢纨纨就叫石绿上前来,石绿和朱砂是两码事,不是个十分求上进的,但可喜的是并不蠢笨。想来也是,就是在永成侯府,蠢笨的丫鬟也做不了房里的大丫鬟。
石绿只不过是心性单纯天真罢了。
谢纨纨现在把自己与叶少钧的饮食交绿丹管着,把衣物首饰的使用交给了朱砂,小仓库依然是翠珠掌管,如今正好打发石绿去学着算账管银子。
另有四个大丫鬟伺候起居,跟着出门,并值夜等,柳嫂子领着三个管事妈妈并大小丫鬟,几等的婆子们,管着院子里的大小事,连同世子的燕园往各处要东西,往各处送东西等,一应都井井有条。
第一件差事就是把谢纨纨几处庄子、铺子送来的银子收了,送来的东西,分出份子,往各处送。
宫里太妃娘娘处要孝敬,九殿下、十二殿下的就一并搁在一起了,既进了宫,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处都要孝敬,连同几位主儿,不拘多少,不能拉下了,顾家算是外家,自然也要送。还有谢家、侯府、几位叔父处,外家秦家,也都要挨着送。
另外还有交好的几位姐妹,不能送米面干货,另送奇巧精致赏玩物件等,林林总总,牵扯不少,又要考虑关系亲疏,又要合着身份,还要虑着人家送来的东西多少,十分考功夫。
谢纨纨当然相信母亲给的人自然是好的,只是瞧着她年岁不大,怕略有些不周,不过回头瞧了一回,竟是十分妥帖,谢纨纨就放心了。
进了腊月二十,各处都开始挂灯笼了,府里连花树上都扎上了绸布做的绿叶和绢花,到处都喜庆的很,谢纨纨在炕上坐着,抱着个珐琅的手炉,正看着石绿拿东西给她看:“小雅姐姐说这个轻巧,样子又新,正好送姑娘们,叫我拿进来给世子妃瞧,回头正月里姑娘们来坐坐,才便宜。”
两盒十二根一排的缕空镶珠金簪子,花纹精致新巧,又不重,果然很合适,这里看了一回,谢纨纨就叫石绿搁在多宝阁上。又见小雅自己进来,后头跟着两个人,抬着一只长扁的木箱,搁在进门右手边的桌子上。
小雅笑道:“世子爷打发人送进来的,倾的一千个银锞子,每个一两,也有四喜的,也有如意的,也有吉祥的,预备给世子妃赏人。”
谢纨纨心中一动,叫了柳嫂子来问:“咱们院里如今丫鬟媳妇们每个月月例都是多少的?”
柳嫂子回道:“一等管事媳妇六个,是二两银子一个月,一等大丫鬟二十二个,都是一两银子一个月,余下的就是五百钱一个月的。”
这是把谢纨纨带来的嬷嬷和丫鬟都算成了一等的,谢纨纨眼珠子一转,对柳嫂子道:“我想着,大家伙儿都辛苦了一年了,这眼看着过年了,谁家都要置身新衣服不是?或是拿些东西回家里,也是瞧着出息了。我的意思,照着公中的月例,咱们院子里自己出银子,给每个人再发一个月月例,嫂子瞧如何?”
柳嫂子有点儿迟疑:“算下来也不过是四五十两银子的事,其实不是十分要紧,只是府里原没有这样的例,世子妃施恩了,府里别的地方伺候的人只怕有想头。”
不就是要这个想头吗?谢纨纨是存了心要搅合了这王府的,便道:“我知道公中没有这样的例,这也是我念着你们辛苦。是以这个银子,我们自己出了就是,嫂子明儿把名册拿来算一算,一共要多少银子,叫石绿兑给你,就小年那日发罢了。”
柳嫂子也只得应了。
燕园的动静实在叫徐王妃有点肝疼,简直没个消停。小年一过,各房各院,连同公中伺候的人都自然议论纷纷,尤其是低等的仆役,不像一等的那些媳妇丫鬟们有脸面,常有进项,一年到头就靠着那点儿月例,倒是越发羡慕的了不得。
都说能进燕园伺候,是命好。
当然,也都纷纷说世子妃虽年轻,可待人温柔和气,体贴下人疾苦,手里也大方,别说这回,就是平日里往燕园送东西,世子妃也总打发些钱或者点心之类。
这种赏钱其实是常有的,可架不住有年底双薪在那辉映着,也都成了世子妃大方和气的表现了,这些低等的仆役,大部分都是外头进来的,在京城底层群众中盘根错节,亲戚、街坊,在各家伺候差使或者送东西的都有,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牵扯。
所以叫谢纨纨没想到的是,她不过是想搅合搅合这个王府,倒在不知不觉中就成了‘安平郡王府和气大方的世子妃’了。
当然,这是后话,要慢慢的才会显现出来,只是如今,谢纨纨听着府里的反应,深觉满意。
四五十两银子就能搅合一回,真划算!
不过谢纨纨还没高兴完呢,腊月三十这日早上,谢纨纨往徐王妃、郑太妃处走完了,回燕园用早饭。
她总觉得今日徐王妃的神情有点儿不同,似乎有点兴奋,又压抑着不叫人看出来似的,不过她今日很往谢纨纨这里看了几回,说话也比平日里温柔和气,总的来说,就是一种暗自欢喜的样子。
她有喜事还是怎么着?
谢纨纨觉得自己可闲了,没事尽琢磨徐王妃的鼻子眼睛,这还没自嘲完呢,四个小丫头端了食盒上来摆早饭,一起进来的,还有朱砂。
谢纨纨笑道:“你怎么当起这个差使了?”
朱砂看小丫鬟们把菜端出来就退下了,才一边布菜伺候谢纨纨用饭,一边轻声说:“有个事儿,咱们院子里的丫鬟丽珠好像有孕了。”
☆、105
咦咦咦?谢纨纨筷子悬在半空了:“你怎么知道的?”
谢纨纨回想了一下,不是很想得起丽珠的样子来。
她进门之后,除了自己的陪嫁丫头和叶少钧房里原本伺候的八个大丫鬟,徐王妃又挑了十二个一等的大丫鬟来伺候,谢纨纨从来都对徐王妃抱有戒心,定然是先就认定了这些丫鬟里头,什么目的的都有。
也不会轻易让人近身伺候的。
朱砂倒是很淡定,完全像是在说这个点心做的不错似的:“因今儿是除夕,有些人要轮值,有些人告假回家去一日,不齐全,是以我们底下几个处的好的姐妹昨儿凑了二两银子,请厨房替我们做了一桌菜,晚上下值了聚聚,是那个意思。”
这进门才两个月不到点儿,朱砂就跟这府里原本的丫鬟们难舍难分起来了?倒真是一把好手呢。
不过想来朱砂是有意结交,别的丫鬟,说不准也有有意结交的?朱砂可是世子妃的陪嫁丫鬟,也是很显眼的。
朱砂接着道:“上菜的时候,别的也罢了,上了一道炖鱼,我就看见丽珠脸色变了,别过脸去,只说内急,就出去了半日,这么着我才想起来,先前坐着说话等人等菜的时候,桌子上四色小食,她就一直在吃梅子干儿。”
谢纨纨点点头,听起来是有点像,不过她瞧朱砂的样子,似乎还有话说,就没急着说话,果然朱砂又道:“当晚我就留意丽珠了,只没有多大异样,不过后来我们行令的时候,跟丽珠同房住的芳珠换过来坐了我旁边儿,跟我说了半日话,抱怨她小日子不大好,总是早来,最后好似无意的说了一句,丽珠上个月也没来,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影响的。”
谢纨纨笑了笑:“你觉得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
朱砂迟疑了一下才说:“我觉得丽珠是在掩饰的,芳珠好像是特意来说那句的。”
谢纨纨也是这样想的,她说:“你是跟着我从侯府过来的,不管你做什么,跟什么人混在一起,别人眼中,你始终是我的人,是以有些人有意想我知道什么,故意让你知道了,你自然会传给我知道,这种小花招,倒也不稀奇。”
“是。”朱砂道:“不过我想,有人有意要叫世子妃知道点儿什么,世子妃还是要知道才好,才能早做打算。”
谢纨纨笑道:“你能这样想就很好,不管什么事,总得先知道。说起来,这丽珠芳珠,来燕园之前,都在哪里当值呢?”
朱砂显然是知道谢纨纨会有此一问,连忙道:“两个都是府里的家生子儿,进府后都在姑娘们跟前伺候的,也是从三等慢慢做到一等的,丽珠在三姑娘跟前伺候过,芳珠在二姑娘跟前伺候的。”
谢纨纨又想了想,还是想不起这个丽珠的模样来,就对朱砂说:“这事儿我知道了,不用急,回头再说,今儿除夕呢,别闹出个什么事来才好。”
朱砂果然就不说了,伺候着谢纨纨用了饭,谢纨纨打发她走了,一个人坐在那里托着下巴想来想去。
瞧今儿徐王妃的样子,显然是有意要把这事儿透露给谢纨纨知道,她是觉得,这丽珠有孕是叶少钧干的,还是觉得就算不是叶少钧干的,叫谢纨纨知道了,也要怀疑是叶少钧干的,然后闹腾起来?
其实仔细想想,这是有根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