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我这就用我们带来的茶叶给你沏盏茶出来,让你尝尝我们带来的茶叶味道如何?”连翘匆匆忙忙往外头走:“我去找伙计要一壶热汤。”
赶着走到外边,连翘抓住一个伙计问道:“这个来的将军是谁?一直站在园子里不去肯走,我看你们客栈的生意都会受影响。”
伙计唉声叹气:“可不是吗?这位是一名裨将,叫哈察剌,我瞧着有人想住店,可见着客栈门口站几个士兵,手里握着枪,身上配着刀剑,谁还敢进来?”
“不如你去哄他快些走?”连翘塞了一个银角子在他手中:“我见他一双眼睛贼溜溜的盯着我们家姑娘,就有些担心,生怕他动粗将我们家姑娘掳走。”
“这倒不用担心,哈察剌虽然一副好色模样,可倒也没见他乱来过,只不过姑娘若是讨厌他,我自然会想法子将他支走。”伙计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角子,咧嘴笑了起来,没想到今日意外还得了一笔小小横财。
连翘提着大茶壶走到院子门口时,就听着院子里有人大声说话:“哈察剌将军,刚刚有两个人想来住店,可看着外边有咱们威武的士兵,就鬼鬼祟祟的从门口溜了过去!”
“两个人?可是一男一女?”
“小的没看得大清楚,只见着一个壮实,一个瘦弱,从背影上看,或许有个是女的……”店伙计编得有鼻子有眼,方才哈察剌一进客栈就问是不是有两个人结伴来投宿,想来就是抓这两个人的,想要这尊大神快些离开,自然只能编让他感兴趣的谎话。
“快追!”哈察剌顾不上与相宜纠缠,大步从院子里踏出来,连翘假装低头走路,手一抖,一线热汤从壶嘴里流了出来,将哈察剌的裤腿浇得湿漉漉的一片。
“嗷嗷嗷……”哈察剌抱着腿大喊了起来,他穿着厚实的棉裤,还有一双羊皮靴子,其实并未烫伤,只是忽然间受了刺激的反应。
“嗷嗷嗷……”连翘也大叫起来:“将军,你怎么走这么快?还好我走得慢,要不是茶壶都会被你撞飞了!”她一脸遗憾的望着哈察剌:“将军你就要走了?不喝茶了么?”
哈察剌本来满腔怒火,现在听着连翘这般关心备至的问候,很快就变了一张脸,他笑着看了看连翘:“过几日若你们还在客栈,我再来喝茶。”
“那将军你一定要来呀!”连翘挥了挥手,笑眯眯的目送哈察剌离开。
“这事情甚是蹊跷。”方嫂将相宜拉到屋子里头,压低了声音:“谁将咱们的行踪走漏了?北狄怎么就知道了咱们过来这件事情,更为蹊跷的是,竟然还知道姑娘的姓氏。”
“我已经知道是谁泄密了。”相宜的脸色有一种绝望的悲哀。
“是谁?”连翘将茶壶放到一旁,有些忧心忡忡:“是不是驻守在玉泉关里的将士中有内鬼?”
“不,不可能。”知道他们来北狄这件事情的,军营里只有杨老将军崔大将军,他们两人是绝不可能泄露出去的。宝柱来北狄,是借着回京城探亲的由头,即便军营里有人见他走了,也不会想到他是去北狄了。
知道她要来北狄的,另外便只有一个人了。
上回自己与骆相钰诀别的时候,连翘被她气得冲口而出,说了要来北狄的话,虽然她没有说有哪些人过来,可骆相钰肯定能猜到嘉懋宝柱一定会跟着自己来的。骆相钰并不知道自己是卖茶叶的,故此也没有说明自己来北狄会找什么样的借口,否则那哈察剌见着茶叶就会二话不说将她抓走了。
她不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旁人,可这件事情却毋庸置疑只有骆相钰才做得出来。她只说了宝柱与自己两个人,却略去了嘉懋,只是因为她对嘉懋还有一丝丝那种眷恋。
这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一个千方百计只想陷害她的人。相宜坐在那里,脸上有一丝说不出的难受,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骆相钰要这般待她。
自己临别时还给了她银票,让她自己会广陵去,心里头想着,自己做到这个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没想到骆相钰却会被恩将仇报,从北狄回去,她一定要好好与骆相钰算一笔账,两人此生便成仇敌。
对一个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人,自己也没有必要还要对她容忍,相宜握了握拳头,自己若是再对她仁慈,下一次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对付自己,还有自己身边的亲人朋友。
“姑娘,你的意思,是不是你那妹妹?”方嫂见着相宜脸上阴晴不定,略一思索,便想出究竟是谁:“我觉得她确实有这嫌疑。”
“竟然这般无耻!”连翘气得捏紧了拳头:“二小姐真是蛇蝎心肠!”她忽然想到,骆相钰知道相宜来北狄,也是自己上次冲口而出说给她听的,心中十分难过,看起来是自己没有管住自己的嘴,让大家都受了连累。
“姑娘,是我不好……”连翘十分惭愧,垂手站在那里,充满了恐慌,这次来北狄肯定会遇着麻烦事,都是她惹的祸。
“算了,你哪里又能想到她有这般狠毒。”相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所幸她还不知道咱们是运茶来北狄做幌子的,否则……”
屋子里一片肃然。
“相宜,相宜!”外边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快些开门!”
嘉懋他们回来了,相宜忽然觉得全身又有了力气,连翘奔到门边,将门拉开,眼睛急切的望向了尕拉尔:“怎么样?找到人了没有?”
尕拉尔点了点头,脸上全是笑容,见连翘有些神色忧郁,不觉奇怪:“怎么了?这么一阵子功夫,你如何就这般模样?”
“我……”连翘很是难过,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簌簌的落了下来。
“怎么了?”见着连翘落泪,尕拉尔有些惊慌:“连翘,谁欺负了你?”
“尕拉尔,是我不好,泄露了咱们的行踪,好像北狄人已经知道咱们的事情了!”连翘丑丑嗒嗒才说了一句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没事没事,我们已经知道了。”宝柱站在尕拉尔身边,哈哈一笑:“不怕不怕,他们知道咱们来了又如何?又抓不住咱们!”
“可是……”连翘满脸羞愧:“刚刚已经有军士来搜查过客栈了!”
☆、99
“连翘,你别担心。”尕拉尔望着连翘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有些许安慰:“我们回来,就是接你们走的,客栈里抬不安全了,咱们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安全的地方?”连翘睁大了眼睛:“那是哪里?”
嘉懋十分得意:“咱们大周安排在北狄的人,已经在这里住了六年了呢。”
连翘欢呼了一声:“太好了太好了!咱们快些离开这里!”
这是一个幽静的院子,相宜站在院子中央,四处看了看,不由得惊叹了一声:“北狄也有这般好看的风景,我原以为北狄的房子都很粗糙,没想到这院子跟江南的园林如此之像。”
嘉懋笑着引她走到一扇垂花门前,指了指那扇门:“你看到上边的画了没有?”
相宜有几分惊讶:“这门也做得忒精致了些!”
这垂花门上边还用金粉红漆绘画,精心描绘出了各色花卉,上边还雕出了日月同辉,十分精美,即便是在大周,也鲜少见着这样的门。
方嫂“咦”了一声:“这是乾坤门!”
带着他们进来的那个中年汉子看了方嫂一眼,眼神惊讶:“这位大嫂,你又是如何得知这是乾坤门?”
“门绘日月,内藏乾坤!”方嫂淡淡一笑,伸出手来从日月交汇处下移几寸,落到了一朵花的上边,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摸着往花蕊那处按了过去。
那人双手负在身后,一脸镇定的看着方嫂按那机关,脸上有着微微的笑容,可当他见着方嫂手下的那丛花蕊慢慢的往门里陷了进去的时候,脸色微变:“大嫂好功夫,不知道与金刀堂有什么渊源?”
方嫂淡然一笑:“你这院子是金刀堂给你造的?他是我祖父的徒弟,按着辈分,我该喊他师叔的。”她朝连翘笑了笑:“连翘,你去右边看看那墙后是不是开了一扇门?”
连翘连忙提起裙子跑了过去,就听那脚步声啪啦啪啦的,不一阵子又啪啦啪啦的跑了回来:“方嫂,真、真有一扇门。”
方嫂笑着将手松开,对站在那里的中年男子道:“这内院里边肯定也是按着五行之术来排的罢?”她探头看了看,有些惊奇:“怎么我瞧着好像并无机关?”
那中年男子此时对方嫂十分敬佩,抬手抱拳道:“这位嫂子真是高人!里边确实没有机关,只管前行便是。”
“既然都装上了乾坤门,为何不设机关?”方嫂看了他一眼:“这内院莫非还有绝顶好手不成?”
那人赧然道:“因为银子少了,只能做出一部分来,我们从乾坤门里的低下挖出了地道直达城外,光只这一项,就已经耗资甚多,没法子再来做其余机关了。”
方嫂这才明白,点头笑道:“一分钱逼死英雄汉。”
“在下哪里能算得上是英雄?像大嫂这般,就用一只手便可按动乾坤门的机关,才叫英雄!卢世飞拜服得紧!”这乾坤门虽然内藏机关,可没有一定内力能将按钮按到一定位置,暗室的门是不会自动打开的,素日他自己按这地方,得两掌一起合力按只,可方嫂竟然一只手就按下去了,不由得让他实在吃惊。
卢世飞虽不是江湖好手,可也是大周军营里的好手,他自以为自己臂力也算是不错的了,故此金刀堂设计这乾坤门的时候,问他要多重臂力的机关按钮:“若是用那种一按就开的,恐怕不太保密,容易被人发现。”
“三石弓罢。”卢世飞想了想,这三石弓的臂力,常人难以达到,西北军营里,能有这般臂力的,不足百余人(此处以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单位来换算),这机关安装三石弓臂力的按钮,足足能挡住大批敌人。
乾坤门的按钮连着那边暗道的门,越是隔得远,所需臂力就越大,也做得越隐蔽,旁人不易发现,做了三石弓臂力的按钮,那暗道就可以设在墙壁与旁边小院相连的地方,即便有人在这里按下机关,可也不会见着有门打开,必须知道位置才能寻到出口。
没想到……卢世飞望着方嫂,心情复杂,自己原以为在大周军营里也算得上是一把好手,没想到现在一个中年妇人都比他还要厉害。
“将军客气了,我只不过是寂寂无名之辈,哪里能说得上是英雄?况且英雄也不是按一个人臂力大小来算的,只有那些做出大事,利国惠民的人,才能叫英雄!”方嫂笑着退到相宜身后:“像我这样的人,只不过是跟着我们家姑娘到处走走,看看风景,赚赚银子罢了。”
卢世飞看了一眼相宜,见她容光熠熠,年纪虽小,神情气度却不容忽视,心中即刻便起了敬佩之心,不敢再轻视,伸手道:“众位请。”
尕拉尔与宝柱先跨步进了内院,嘉懋陪着相宜一块往前走,低声对她道:“相宜,别紧张,到了这里就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