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尕拉尔感觉到一具火热的身子就贴在自己的胸膛,似乎要将自己也烧了起来,心底有一簇火苗,正在不住的跳跃。
“是,我要跟你一道去,要见着你平平安安!”连翘咬牙切齿,用力捶了捶尕拉尔的胸膛:“你难道不知道我的意思?你难道就不明白我的心?”
“我……”尕拉尔低头看了看怀中的连翘,她很固执的抬头望着他,脸上全是执着坚定,没有丝毫退缩的模样。
“尕拉尔,你答应我,答应我。”连翘喃喃自语了两句:“可能这是咱们最后一次在一起了。”
他是北狄三王子,回了北狄以后自然会娶门当户对的人,虽然方嫂开始说了些让她头脑发热的话,可是进了屋子以后,她又慢慢的回到了现实,她只是个丫鬟,再怎么样也没办法打入那贵族的圈子,那只不过是方嫂想安慰她罢了。
既然以后不能再在一起,不如亲自送他回到故乡,看他好好的,自己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答应你,答应你。”尕拉尔受到了连翘的感染,重重的点了点头:“连翘,你陪我一道去北狄罢。”
“连翘都能去,我也要跟着去!”林茂蓉听到尕拉尔松开,心里也替连翘欢喜了一下,她脑子一热,也喊了出来,瞥了一眼宝柱,见她正在看着自己,忽然间脸红了红,一颗心堪堪的快跳了几下。
宝柱却没尕拉尔那种柔情牵挂,他一口便否决了林茂蓉的提议,一本正经到:“林大小姐,这是绝对不行的,你不是连翘,她跟着方嫂学了这么多年的武功,好歹也能对付几个歹徒,你过去只能增加大家的负担。”
林茂蓉撅了撅嘴:“你别这样看我,去北狄难道会很危险吗?”
“是,很危险,一点也不安全,北狄那边可比罗阳山还有危险,你经历过一次难道还想经历第二次?”相宜点了点头,抓住了林茂蓉的手:“你还是赶紧回去罢,出来了这么久,干娘肯定也挂念了,我指不定还不能在过年之前赶回京城去呢。明天杨老太爷领兵回京城,那些车夫们也要一道回去,你带着紫萧跟着一块儿走,这样安全多了。”
“还有那王副将也要回京城到兵部交差。”宝柱点了点头:“就明日一起动身罢。”
林茂蓉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可见着宝柱那坚定的眼神,她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好罢,我明日随军一起回去。”
她是偷偷摸摸溜着跑了出来的,只给母亲留了一张字条,虽然路上也写了信回去报平安,可毕竟会让母亲牵挂,林茂蓉想来想去,自己还是得早些回去,到外边溜一圈的心愿已经完成,也不该再在外头磨磨蹭蹭了。
当下就商议好这事情,宝柱与嘉懋两人去了军营找杨老太爷,相宜呆呆的坐在屋子里一言不发的望着桌子上的茶盏,屋子里一片沉闷。
“姑娘,我跟着他们去一趟北狄就回来……”连翘此时忽然想到了自己去北狄的后果是相宜身边没了贴身丫鬟,不由得局促不安起来:“方嫂还在玉泉关……”
“你不用担心我,安心跟着尕拉尔去罢。”相宜只觉得自己脑子里头乱糟糟的一片。
要不要跟着嘉懋一道走,现在是摆在她面前的一个最大的难题。
就连连翘,都能勇敢的说出口来,她这个做主子的,难道就不能讲自己心底里的情意表达出来?相宜心里早就蠢蠢欲动,可她又顾虑多多。
连翘会武功,不比自己,她能自保,而且能对付两三个武艺寻常的人,可自己除了增加大家的负担以外,就再也没有别的能力,她若是跟着去,只怕嘉懋她们负担更重。
“宜妹妹,你犹豫什么,难道你不该跟着容大少爷去的?”林茂蓉见相宜一双眼睛落在茶盏上头,满脸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由得打趣她:“若是我知道你这般胆怯,还不如横刀夺爱,将容大少爷抢过来呢。”
“哼,林大小姐,你就别打趣我们家姑娘了,你眼中不是已经有了我们家表少爷?还来提什么容大少爷呢?”连翘没有听出林茂蓉话里头的意思,急急忙忙打住了她的话:“容大少爷是我们家姑娘的心上人!”
“心上人,难道不该长相厮守的?”林茂蓉笑吟吟的打趣了一句:“为何你们家姑娘却不想跟着去呀?”
☆、97
心上人就该长相厮守,这句话在相宜脑海里盘旋了整整一个晚上,到半夜之前,她都差不多没有合眼。
杨老太爷对于嘉懋与宝柱想要跟着尕拉尔去北狄的事情大为赞赏:“好样的,男儿就当为国效力!你们回去过年也不外乎是跟着祭拜祖先,另外也没什么事情好做了,吃吃喝喝,跟着你们那群狐朋狗友喝酒吹牛,这不是在浪费光阴!”
“祖父,你可得跟我娘说清楚,我马上就去写封家书,还请祖父替我交给她。”宝柱听着祖父赞成自己去北狄,一颗心才安定下来,母亲上回写了信过来,催着他向崔大将军请假回去,他一直没有按着她吩咐去做,这次又不回京城过年,只怕母亲会十分怨恨了:“我帮尕拉尔搞定北狄的事情,就回京城去看我母亲,祖父帮我好好跟我母亲说说。”
杨老太爷呵呵一笑:“那是自然。”
嘉懋也托杨老太爷跟祖父祖母说一句,他根本就不想写信回去——写信回去的结果是得长辈一顿骂罢了,还不如让杨老太爷好好去解释,他们是平辈,总要彼此照顾颜面,即使有脾气也不好发出来了。
就这么做了决定,方嫂陪着相宜在玉泉关等着他们回来,连翘跟着嘉懋宝柱陪了尕拉尔去北狄,林茂蓉第二日就跟着杨老太爷回京城去。
相宜抬眼望了望嘉懋,见他容色淡淡,仿佛没有半分怪罪的神色,心中却依旧还是忐忑不安,晚上躺到床上,怎么也没法子入睡。
今日白天的事情,从她脑海里一一的过了遍,仿佛是那鲜明的图画,怎么也抹不掉,她记得嘉懋的目光,那般深深的望着自己,若有所思。
她并不是不想陪他去,只是……相宜一把抓住了床褥,心中懊悔不堪,那时候方嫂说她资质不够,不能习武,她也就放纵了自己,只是跟着练了些根基,养身护体的吐纳之术,若是知道将来的事情,她无论如何也会要求着学些防身的功夫。
床褥簌簌的响声本来很轻微,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十分刺耳,对面小床上的连翘翻了个身,眼睛朝相宜望了过来:“姑娘,怎么了?你睡不着?”
相宜点了点头:“我心中就像搁着什么东西,总是没办法睡。”
“姑娘,不如我陪你出去走走?”连翘翻身起来,摸着衣裳披伤,开始系盘花扣子,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声:“我也睡不着哪。”
相宜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好。”
两人穿好衣裳走了出去,轻手轻脚经过了长长的走廊,快要到嘉懋那房间门口时,就听着里边传来了一声咳嗽,相宜不由自主站定了身子,望了望他的窗户。
一线微微的黄色的灯透过窗户露了出来,将木头走廊照出了灰扑扑的颜色,原来嘉懋还没有睡,相宜站在窗户边上,一颗心“砰砰”的跳得厉害。她敲了敲窗户,低声道:“嘉懋,你还没歇息么?”
“吱呀”一声,门开了,嘉懋站在门边,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相宜站在那里,也一眨不眨的望着嘉懋,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与苦涩的心情交织,让她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连翘很是识趣,悄悄的退后了一步:“姑娘,我就在走廊这里,你与容大少爷说完话回房就喊我一声。”
嘉懋一把抓住了相宜的手腕:“相宜,走,我们到外头还去转转。”
相宜微微点头,两人携手下了楼梯,虽然脚步声不大,可踩着木头咯吱作响,在这夜色深深里,一步一步都是清脆有声。两人手拉着手,温热的气息在指尖流动,从他的手上溜出,到了她的心里。
初冬的西北有些寒冷,地上一片银霜如水,可月亮却是诡异的暗黄,边缘还有一层深深的红晕,仿佛是那端阳节的咸鸭蛋的芯子,只是没有那般圆润。
“相宜,你怎么了?睡不着?”嘉懋小心翼翼的将相宜的手拢在了自己手心,搓了搓她细嫩的手背:“外边比屋子里要冷,咱们说说话就回去。”
“嘉懋,你有没有怪我?”相宜犹犹豫豫的开了口,觉得有些艰难,分明自己就没有做好,还要强迫嘉懋说自己做的事情没错么?她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自私,比连翘都不如。
“怪你?怪你什么?”嘉懋含笑看着相宜,微微摇了摇头:“你想要跟着去,我都舍不得,怕你一路吃苦,怕你禁不住北狄的寒霜。你该是好好的呆在玉泉关,而不是跟着我们去吃苦的,相宜,你别再提这事情了,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让我担心。”
“嘉懋……”他越是这般说,相宜便越觉得有些难受,听着嘉懋的口气,去北狄只是路上边有寒苦而已,她怎么能放心放意的让他去北狄而自己只在玉泉关等他的消息?似乎有一颗火种扔在枯黄的草地上,“呼”的一声烧了起来,相宜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热热的一片,她用力将自己的手挣脱了出来,怯怯的张开,想像连翘抱住尕拉尔一般去抱住嘉懋,可两只手张开,却怎么样也围不拢去,她扯住了嘉懋的衣裳两侧,僵硬的停留在那里。
“相宜,你怎么了?”嘉懋见着相宜脸色有些古怪,想了想,忽然笑了起来:“你莫非是想来抱我?”
心头忽然一动,相宜只觉整张脸孔都红了一片,她低下头去,声音细细:“谁想来抱你,莫要太自作多情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穿够了衣裳没有。”
嘉懋猛的伸手一围,就将相宜拥在了怀中,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你将手伸到我后背来,这样就可以将我抱住了。”
相宜觉得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即使隔着这么多衣裳,她还是能感受到嘉懋那有力的心跳。嘉懋的眼神与她的交织在一处,缠绵不歇,让她的羞怯慢慢的消除,她开始伸直的双手,牢牢将嘉懋的腰拢住:“嘉懋……”她的声音逐渐坚定了起来:“我也想跟着你去北狄,我不想与你分开。”
“可是……”嘉懋没想到相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你身子弱,怎么能吃得消,你还是在玉泉关等着我们回来。”
“不不不,我不能在这里等着,连翘能去,我有方嫂护着也能去。我想了很久,北狄与大周又不是壁垒分明,无人来往,其间还是有一条商道的,咱们可以假装是贩卖茶叶的,这样就不会太显山露水。”相宜瞬间执拗了起来:“我们该在一起的,如何能分离?嘉懋,答应我,让我跟去北狄。”她的头伏在嘉懋的肩膀上,一边感受着他的温情,一边细声道:“我也要和连翘一起去。”
“贩卖茶叶?这点子倒是可行。”嘉懋有几分惊奇:“相宜,你怎么想到这上头去了?”
“我在京城的时候,就想过要将粗茶卖到北狄那边去,北狄人喜欢喝奶茶,他们每日差不多都要喝一回两回,若是能将这生意在北狄做开,那定然能赚上一大笔银子。”相宜的眼睛闪闪发亮,脸颊上微微生出淡淡的红色来:“咱们可以一边做生意,一边与北狄那些人暗地里接头,这样不会被人看得出来,掩盖了身份。”
“相宜,你只有在说到生意的时候才会这般有精神,声音也大多了。”嘉懋叹了一口气,将相宜搂紧了几分,在她耳边低低道:“能不能大声的说几句我喜欢容嘉懋?就如连翘对尕拉尔那般热情?”
“嘉懋!”相宜扭动了下身子,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让她高声喊出这句话,她两辈子都从未尝试过。嘉懋的眼睛盯着她,让她越发的窘迫起来,她清了清喉咙:“嘉懋……”
“你不愿意说,那就是不喜欢我。”嘉懋叹息了一声:“相宜,你心底里并没有我。”
“我喜欢容嘉懋!我喜欢容嘉懋!”嘉懋那伤感的声音让相宜好一阵难过,她横了横心,闭着眼睛喊了出来。这句话一出口,全身便轻松了不少,她惊讶的睁开眼睛,却见嘉懋的脸孔就在自己面前,晶莹的一双眼睛里全是春日般温暖。
“我喜欢你,相宜。”嘉懋轻轻的在她耳边说出了这一句话,嘴唇微微碰着她的耳朵,那温热的气息在她的耳廓盘旋,让她好一阵发痒:“我喜欢骆相宜,喜欢了两辈子,上一辈子我没有好好珍惜她,这一辈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她溜走。”
“嘉懋,我也已经喜欢你两辈子了。”相宜觉得喉头哽咽,差点要泣不成声。
一张柔软的嘴唇落了下来,带着温柔似水的柔情,相宜微微闭上眼睛,将她的花瓣绽开,接受了初冬里最甘美的夜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