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虽然很多的事情都有些模模糊糊看不明白,但也不是真的懵懂未知,就像是一对养父母收养了一个孩子,那对养父母多数不乐意让孩子知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如此,也同样是为了避免血缘天性,避免孩子日后会与亲生父母亲近。
但锦绣也隐隐有些明白,皇家的事情,和寻常人家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
晏淮听着锦绣的疑问,也只是笑着轻声道:“皇上的想法,寻常人的确是摸不到头脑,说来,你知道我二哥肃亲王与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就是昔日的太子和亲王之间几乎是划清了干系,老死不相往来之事吗?”
“嗯?”
锦绣摇了摇头,她这才刚嫁进来,哪里会知道那么多的事情。
但瞧着晏淮的样子,好像这事儿,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
晏淮见锦绣一脸懵懂,又是笑了笑,轻声慢慢讲述起来:“自二哥被皇上记为养子至今多年,他与废太子和亲王,极少出现在一个场合之中,便是难免撞上,二哥也从来不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哪怕是说上一句话。当年先太子是因为行事作风而被御史参了才会被废,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一个原因,但二哥却是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他这些年来,与先太子完全是两样人。若说先太子是一个极其喜欢滥用私权、并且放纵自己和底下人的人,二哥这些年来,却以铁面无私、恪瑾守礼著称,连娶得妻子,都是都御使的女儿。”
锦绣听着晏淮的讲述,倒是想到了极少几次见面中遇到的肃亲王夫妻,还真是一举一动,堪称是礼教的典范。锦绣甚至颇有几分恶趣味的攒侧过,这对夫妻,是不是私底下亲密时,也都是如此。
她心中好笑的想着。
而晏淮又慢慢轻声道:“二哥自认为做到断情绝义,也觉得这般能够让皇上高看他一眼,可实际上,我冷眼旁观,只觉得皇上对于二哥,是我们几个兄弟里,态度也最为冷淡的一个,初始我也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但后来仔细一推敲,但是想到了,或许皇上会更看重心中还有几分亲情之人。”
“……”
锦绣一边点头,一边疑惑求问的看向晏淮。
晏淮被锦绣这副可爱的小动作逗笑了,忍不住笑着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压低了声音轻声道:“皇上膝下空虚,收养我们几个,本就是不得已而为之,在皇家,莫说是我们这等养父子,便是亲生父子,只怕也都不好说会不会哪一日,父子相残。皇上培养我们,教导我们,可是又防着我们几个。二哥表现的太过于狠心,连亲生父子之情都能说断就断,皇上肯定会忍不住想,更何况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养父子。若真的将他那个位置给二哥,你说二哥又会不会在坐上那个位置后,因着某些缘故,那一日毫不犹豫的处置了父皇身后还在乎的一些人事?”
“我明白了!”
锦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的确,在这个看中血缘亲情的时代,若晏淮对于定亲王府表现的太过于冷漠,只怕还会让人觉得他太过于冷清冷意,自然进而也忍不住会去怀疑他的人品。
晏淮如今的做法,可能是最好的了,既不疏远,也不过分的亲近。
不过,这其中的度,的确是不好掂量。
远了,皇帝会怀疑你是否太过于冷清冷意,近了,估计又怕你会不会对于他这个养父不如亲生父母。
皇家人真是不好做,更何况,晏淮还是这样一个尴尬的身份。她颇有几分同情的拍了拍晏淮的手,轻声道:“那日后我对外交际的时候,你一定要好好教着我,我怕做错了!”
“没事,你现在做的就很好。”
晏淮笑着握住了锦绣的手,柔声慢慢说着。
这对小夫妻在马车上缠缠绵绵,说完正事说情话,时间很快便过去,这不算长的路程也很快走完了,马车终于停在了定亲王府大门口。
定亲王作为太后的亲子,又是皇上同父同母的亲兄弟,更何况,在当年争夺皇位之中,定亲王年纪尚幼,尚未有争抢的资格,倒也因祸得福,是皇上心目中,难得没有太多芥蒂的兄弟。
皇帝并不是个狠心的人,只是当初为了争抢那个位置,不得不狠心,又与其他的兄弟,多数都闹得关系太僵硬,甚至至今还是一个敌对的状态。
于是对于这个幼弟,倒是十分疼爱。
定亲王是成年后才离京去往封地的,在此之前,皇上早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定亲王虽然没有成年,可到底也是一个男人,住在宫里便有些不合适了。
所以皇上特地择了一处离皇宫不远的府邸赏赐给定亲王作为在京中的府邸,也方便太后思念儿子的时候,可以随时都能够见到。
等到定亲王离京去往封地后,这处宅邸便成了定亲王府在京中的住所。
虽然可能一年里也不见得能够让定亲王府里的人住上一回,但此处宅邸的豪华精美程度,并不逊色于燕亲王府。
锦绣走下马车后,便细细观察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这定亲王还是颇得圣眷。
虽然是定亲王妃的马车在前边,不过停下后,锦绣和晏淮二人很快便下了马车,定亲王妃动作慢了一步,直到锦绣这头观察完了,她才慢悠悠的由着丫鬟搀扶,走下马车。
她也依然旁若无人,仿佛是根本就没有看到锦绣与晏淮一般,自顾自的由丫鬟搀扶着,朝着府邸里走去。
府里的管事见到女主人回来,连忙上来迎接,看到晏淮和锦绣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而定亲王妃注意到了管事的走神,却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看向了那名管事,那名管事倒也机灵,立刻便回过神来,便冲着定亲王妃开口轻声道:“王爷带着世子和公子们入宫去了,还未归来。”
“还没回来吗?”
定亲王妃微微一沉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朝着里边继续慢慢走了去。
锦绣看着定亲王妃旁若无人的举动,忍不住看向了晏淮,晏淮对此依然保持着笑容,只是握着锦绣的手,慢慢的随着定亲王妃的脚步,也朝着府里走去。似乎对于这样的情形,早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然了。
而定亲王府里的管事和护卫也未见过来阻拦的。
二人走入了定亲王府里,又一路随着定亲王妃走到了一处精美的院落后,锦绣原本以为,这定亲王妃就打算这么一直带着他们走下去时,定亲王妃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晏淮和锦绣一眼,冷声道:“到了,你们自去吧!”
锦绣愣了一下,这才发现,定亲王妃原来带着她们已经走到了正堂处。
她也在这个时候猛地记起来,他们是来见晏淮的亲生母亲的,难道晏淮的亲生母亲,住在这个院子里。
只是,这个院子瞧着花团锦绣,仆妇拥簇,比之她在燕亲王府里所居的正院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定亲王府对于晏淮母亲的待遇,倒还挺好的。
锦绣脑子里刚刚浮起了这么一个想法,又很快的被现实给打消了。
她瞧见定亲王妃自己走进了正堂里,那副自若的态度,显然这个院子,是定亲王妃的院子。
而晏淮则是带着她,走入了正堂入口处的三间小小抱夏厅中的其中一间。
何谓抱夏,一般都是正厅入口处屋檐前突起的部分所在的位置。只是想想,便能够知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锦绣没有想到,晏淮的亲生母亲,竟然住在这花团锦簇、华丽精美的定亲王府中这样的一处地方。
☆、166|第124章 ·π
第158章
锦绣随着晏淮走入了这件小小的抱夏之时,一眼便望见了坐在床上正低头拿着针线做着什么物件的一个中年妇人。
锦绣原本紧张的紧,这见晏淮的亲生母亲可是不同于见定亲王夫妇,她显而易见能够瞧得出,晏淮对于前两位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对于这一位,却是很有感情,她的出身是硬伤,依着定亲王对于她的态度,她便能够感觉得出来,她也唯恐晏淮的亲生母亲会因为这一点而对她有所不满。
不过,当她看到坐在床边低头沉静的做着针线活的妇人时,不知怎么的,她的心情突然也跟着平静了下来,只是默默的打量着这间小小的屋子。
显而易见,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环境,房间真的很狭窄,狭窄的只够放下一张床和几口柜子,甚至连坐一坐的榻子和桌椅都摆放不下,而这屋里的摆设也的确是很简单,除了床与几口箱子之外,也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若说这屋子里有什么好物件,恐怕也只有放在床边的一盆小小兰花,为这沉闷的屋子里平添了一份绿意与生机。
而晏淮的亲生母亲,在锦绣和晏淮走入屋内的时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看了二人一眼,但只是看了很短的时候,她又低下了头,低头认真的缝起了手中的东西。
锦绣注意到,对方长得真的很普通,或许年轻时还有几分清秀之貌,但如今岁月流逝,她保养的并没有像定亲王妃那般好,所以如今看起来,真的只是一名十分寻常的最后中年妇人,而且,她看起来和晏淮并无半点的相似之处。
对方方才对于他们二人并无搭理的举动,让锦绣忍不住抬头看向了晏淮,也忍不住伸手拉了拉他,神色之间,忍不住浮起了一丝担忧。
晏淮对此只是笑着拍了拍锦绣的手,牵着她一道儿走到了自己的母亲跟前,而后轻声道:“梅姨,我来看你了。”
被晏淮唤了梅姨,对方脸上神色未变,只是不紧不慢的咬下了手中针线的线头,这才抬起头,看着晏淮笑道:“你这孩子,一来就挡我光线,幸而东西都已经做好了,你试一试吧!”
锦绣随着梅姨这一句话,才注意到了,梅姨方才手中缝着的,是一条腰带,这条腰带的布料看起来并不名贵,但上边的绣活却十分鲜亮,绣了九条四爪蟒龙,栩栩如生,一条条,不过是手指大小,却腾云驾雾、吞云吐珠,十分动人。
显然不是一两日的功夫就能够成的。
她静静的看着晏淮借下了身上的腰带,由着梅姨替他将这一条腰带寄上,其实晏淮今日所穿的衣饰与这条腰带并不相符,可晏淮却表现的十分开心,手指尖不住的摩挲着这条腰带,仿佛是得了什么喜爱物件的孩子一般,显得分外珍惜。
锦绣瞧着这对母子虽无声,却流露着脉脉温馨的场景,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她心里想着,便是这位梅姨真的对她不满意,会对她挑三拣四,但冲着对方一片拳拳为了儿子的心,她也不会像对待定亲王与定亲王妃一般对待她。
不过,这一位梅姨,显然也并不打算像锦绣所想的那般对待她。
梅姨在将腰带给晏淮寄上,细细打量了之后,便收回了目光,反而温和笑着看向了锦绣,晏淮瞧见了,立刻将锦绣推到了梅姨跟前,就跟个献宝似得,连忙殷勤的介绍着:“梅姨,这是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