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再来送纸笔的时候,谢纯便也要了一份。他聪明绝顶,四岁就能作诗,大燕方面的题目又不难,对他来说几乎是闭着眼睛就能做出来。而那些老名士们,毕竟年纪大了,没有谢纯这样的急才。
谢纯做得快,耶律雁那面也不慢,两个人的诗文几乎是同一时间递到了评判者的手中。最后的结果是谢纯和耶律雁不分伯仲,并列第一。
这一轮总算没有再输,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谢纯的脸却黑得像是能滴下水来。和一个蛮子并列第一,不啻于当面扇他一记耳光。
如此一连过了数轮,题目越出越难,能够作出诗来的,也越来越少,而谢纯和耶律雁竟然一连几轮都是并列第一。
谢纯霍地起立,一时间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太傅谢涵的位置极靠近元帝,见到谢纯如此,不由脸色微变。不知道他又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谢纯的为人就是太过傲慢,太过目下无尘。
谢纯看着耶律雁冷笑道:“耶律大人,我看也不用旁人再掺合了。你们大燕能够骑马的不少,可是能够作诗的,哼哼……”
在场的众人也全都看明白了,随着题目越来越难,大晋方面还好些,不管诗做得好不好,总有几个人能做出来,但是大燕这边就不行了,除了耶律雁,几乎再也没人做得出来。
说起来,旻文太子这一次还是取巧。
旻文太子心里也是暗暗叹息,他穿来的时间有限,又尚未坐上皇帝的宝座,对大燕的改变仍不明显,和汉族正统的大晋比谁更有文化,的确还是差了一筹。
谢纯已然继续道:“咱们也不用一轮一轮的那样麻烦,就干脆一局定胜负,就咱们两个,如何?”他这话说得十分霸气,但是在场众人却没有一个能反对的。毕竟刚才那么多轮下来,若轮急才,只有谢纯有能力和耶律雁一较短长。
有些老牌名士就算不想让谢纯在这种情况下扬名,却也没有什么办法。
耶律雁看向旻文太子,见旻文太子向他微微点头,就道:“既然如此,那么就依谢兄所言吧。”又拱手对高踞宝座上的元帝道:“题目就请皇帝陛下来出吧。”
元帝正想出一个有利于谢纯的题目,谢纯忽然道:“且慢!”他踱着步子从席间走了出来,谢纯也是长身玉立,丰神俊朗,即便没有旻文太子那种精华内敛的一切尽在掌握的气质,可他那种张扬傲岸的气质也极为引人,可说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谢纯一直走到北燕人的席间,看着耶律雁的眼睛,咄咄逼人地道:“陛下的那一柄如意固然珍贵,我却想另加赌注,和你一次赌个痛快,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胆子。”
“你要赌什么?”别看耶律雁比谢纯高大魁梧,可是气势上却完全被谢纯压了过去。
谢纯冷冷一笑,叫了一个侍立在旁的太监过来,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太监听得面色一变,还是下去办了。
不一会儿那太监就端了一个小小的圆钵进来,谢纯示意他将圆钵打开,一片吸气声传来,众人看向谢纯的目光都像是看鬼一样。
沈沅钰坐的远看不到那圆钵里装的是什么,不过很快消息就传了过来,那里头装了满满一钵蝎子。
都是活的。
沈沅钰不由一阵无语,这个谢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法无天。
就听见谢纯朗声说道:“这最后一局,谁若是输了,不但要当众给赢的那人下跪磕头,还要当着众人的面,将这些活蝎子全都吃下去。”
沈沅钰听了谢纯这些话,心中微微一动。这个耶律雁的诗文风格婉转华丽,能做出这种诗文的人,内心应该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物才是,而这样的人,往往胆子不会太大,谢纯是看透了他的性格,故意用这个吓唬他,以便在决胜局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谢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要绞尽脑汁做诗文,又能发现耶律雁的弱点,这份洞悉入微的本事就叫人不能不动容,更何况能在瞬间就想出这么个主意来,这等才智就绝对不能小觑了。
果然耶律雁听到这里已经脸色发青了。他是典型的表里不一,外表粗豪内心柔弱,若非如此,也不会那般仰慕中原文化了。他最怕的就是蛇虫鼠蚁之类的,看见这些活蝎子在圆钵里爬来爬去的,他就觉得一阵反胃恶心,差点把刚才在宴席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谢纯心中大定,冷冷道:“若是阁下没有这个胆子和我赌,我也允你弃权,不过有一样,从今以后,你就再也休提作诗两个字了。这次为了显示公平,也不比我大晋一方出题,就叫旻文太子殿下出题吧。”
耶律雁已经答不上话来。
旻文太子暗暗叹息一声,大晋虽然气数已尽,但是门阀世家之中依然人才辈出,这个谢纯,当真了不得。
沈沅钰能够想明白的事情,他自然也早就想得清楚明白了。
他淡淡对耶律雁道:“耶律雁归席吧。这一阵,我们认输了。”耶律雁神智已乱,带着那么大的负担参加比赛,根本就发挥不出平时的水准,就是硬着头皮参加了也是必输无疑。何不大大方方认输呢?
说起来,耶律雁不过就是有些急才,而谢纯不但诗写的好,更是聪明绝顶,懂得因势利导,这份才智耶律雁拍马难及,输给这样的人,并不冤枉。
谢纯锐利的目光和旻文太子一对,口中哼了一声道:“算你识相。”这才施施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元帝大喜过望,哈哈大笑道:“谢太傅真是养了一个好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