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微惊,“你家生意素是极好的,怎么突然要回帝都了?”
李掌柜道,“如今边城与西蛮不允行商,日后还不知怎样,族兄来信叫我回帝都再做理论。铺子留着无用,这就要关了的。我来也是想问问,先时赵姑娘包子铺点心铺的事我也听说了,只是我消息不甚灵通,听说时就晚了,没能帮上什么忙。如今我那铺子位置也还好,我是预备盘出去的,若赵姑娘想再重整生意,我低价盘给您,也是咱们两家的交情了。我们跟西蛮的交易很受影响,赵姑娘的包子铺果子铺都是人们常吃的,若做得好,利也不小。”
赵长卿从未这样顺遂过,当真是瞌睡便有人送枕头,她微微一笑,“真是碰巧了李掌柜过来。其实我心里倒有个念头,不知妥不妥当?若李掌柜便宜,咱们单独说几句话如何?”
李掌柜心说,边城的女孩子就是胆子大,直接要求跟他个大男人单独说话。
好吧,他也没什么不愿意的,这么花朵样的女孩儿要跟他单独说话,多说一会儿才好呢。
李掌柜被赵长卿请到苏先生的院子,苏先生正在教梨果念书。梨果这孩子素来专心,只瞟了李掌柜一眼,并未多理会,继续看自己的书。赵长卿请了李掌柜在小厅喝茶,并同苏先生介绍了李掌柜的身份。
李掌柜听说苏先生是赵长卿的女先生,连忙施了一礼,客气的很。赵长卿便直言了,“李掌柜既听说过我包子铺的事,想来对其中原由也一清二楚的。”
李掌柜叹道,“行商就是这样,明的暗的一起来,赵大掌柜虽是女流,其手段本领我亦是非常佩服的。只是遭此不幸,难免叫人唏嘘。”李掌柜没那么刻板,他行商之人,听说过小梨花儿的能干。这样能干的女人,逼到她走投无路,真不能算小梨花儿的错。
赵长卿问,“我家的包子,李掌柜吃过吗?”
李掌柜自然是尝过的,道,“说句老实话,与朱家包子铺的包子不分伯仲,各有所长。”
赵长卿道,“先时的包子料配方,因携带不便,被我改良了,现在做成调料粉,不论是谁做包子,只要放入这种调料粉便能调出先时我家包子的味道。现在即使重新开张,我也不想卖包子,倒是想改卖这种调料粉。李掌柜觉着,这生意可做吗?”
李掌柜对于饮食不大了解,听赵长卿的话不禁问,“有这样好的调料粉,那照赵姑娘这样说,只要买这种调料粉,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出先前你们做的那种包子么?”
“对。”赵长卿笑,“李掌柜不要多心,我不是为了跟朱家打什么擂台,我是正正经经的想做这生意。李掌柜你是生意场上的人,在边城这好几年,寻常事也瞒不住你。先时若不是我爹官职被降,冯简不见得敢对小梨花儿下手!生意要做,也得有靠山,我家门第寻常,哪怕现在能压住冯简,可这世上有的是比冯简更无耻的人。生意若要长久,一个可靠的合伙人是必不可少的。如今你要回帝都,朝廷的事我不大懂,但想着李公子的消息总是灵通的,他既然叫你回去,且连铺面都处理掉,想来边城与西蛮禁商不是一年两年能了的事。这边贸不开,恐怕你不会再回到边城来了。”
“你在边城这几年,不是庸庸碌碌,这几年官场商场的关系你都跑开了,这样离开边城,再重打天下,李掌柜的本事是无庸置疑的,有本事的人在哪儿都有本事,我只是可惜这几年你在边城的拼搏罢了。”
在商言商,李掌柜笑,“若是赵姑娘担心没靠山压不住生意,听说您家与朱家是至亲,朱家在边城是显赫人家,这事想来赵姑娘是不愁的。”
“李掌柜也知我与朱家是至亲,我这人虽不大聪明,起码脑子不算太笨,我同李掌柜开口,李掌柜猜我之前有没有考虑过朱家呢?”赵长卿反问一句,复又道,“我跟李掌柜来谈这生意,不是凑巧。要说凑巧,只是凑巧李掌柜今天过来。我见识不比你们在外头跑生意的人,只是想着,合伙做生意,品性最是重要。我不大了解李掌柜的为人,不过我同郑姐姐郑哥哥相熟,知道郑御史的清廉名声,听说李公子的父亲同郑大人交好,我信得过李公子的品性。所以,才敢想与你合作。其次,我听说李公子在北凉、沿海都有生意,我只是在边城而已,依我的能为,铺不了这么广的路子。若是李掌柜嫌我这生意小,我就不敢开口了。”
李掌柜温声道,“世上没有小生意。”
寻思了一回,李掌柜问了件八竿子搭不着的事,道,“我听说当时冯简要赵掌柜的弟弟归还那一万两欠银,是赵掌柜变卖铺子家当凑了一万两。”
“我们本就是合伙做生意,银子赔了还能再赚,人总比银子值钱。”赵长卿道,“这是应有之义,何况,有所为,有所不为。就是倾家荡产,我也绝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卖秘料配方。”
李掌柜此时方觉赵长卿有些与众不同,他是生意人,自然知道要同什么样的人合作才是上上选,起码赵长卿不算没良心。李掌柜总算给了句痛快话,道,“既如此,这生意不是一下子能谈成的,我得先看东西有没有赵掌柜说得这样好用。”
赵长卿道,“具体怎么个谈法我就是外行了,若李掌柜有意,什么时候我叫梨子去寻你。你跟他谈。”
李掌柜一笑,“如此大善。”
两人约好时间,李掌柜便起身告辞了,赵长卿并未远送。
待李掌柜走了,赵长卿方问苏先生,“先生,你看李掌柜如何?”
苏先生道,“李睿还是可靠的,若能谈成自然不错。只是我们这调料粉一卖,朱家包子铺必然深为忌惮,不知要出什么招了。我就担心李睿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赵长卿道,“不怕,我听李掌柜说,宋侍郎因救驾之功被赐子爵,就是宋姑娘也被封了县君的贵女爵位。李掌柜先时同西蛮做生意就做得八面玲珑,非有他这么个人我们生意才能长久。何况,调料粉必竟是小物,现在与西蛮贸易禁止,只在边城卖也赚不到几个钱,想赚大钱就得把生意铺开了做。”
苏先生一笑,“小物不一定卖不上价钱,要知道,凤武帝时期,刚刚在海外寻得胡椒时,这种小东西卖得比黄金还贵。”
赵长卿笑,“只看谈不谈得拢了。”
“待梨子回来,咱们再具体的商议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怀疑长卿跟梨子什么什么的,同族不婚!!!!!!!!!
☆、第145章
李掌柜走后,凌氏问赵长卿,“你跟人家李掌柜说什么了?”
赵长卿道,“做生意的事。”
“他是往西蛮做生意的,能同你做什么生意。”想到自家的铺子,凌氏直发愁,“连李掌柜这样的大商家都要关门歇业,明年咱家铺子还不知要怎么着呢?”
赵长卿道,“既不许往西蛮贸易,就进些家常穿用的料子,慢慢做生意吧。衣食住行,人总要穿衣裳的。生意兴许会差些,只要不赔钱就成。”
凌氏叹口气,重打起精神,“反正你爹的官儿上来了,咱家也不愁吃穿。”又问,“到底跟李掌柜做什么生意,莫不是卖包子?”
“不是包子,是前些天我与先生做出的调料粉,想卖这个。”
“这能卖几个钱。”凌氏不以为然,道,“要卖这个,咱自家也能卖呢。”
赵长卿打发丫环下去才同凌氏说明究竟,“上次包子铺遭人算计,追根究底还是咱家根底浅,爹爹的官一被降,立刻有眼红的出手。我寻思了这些日子,想把生意做起来,没靠山是不成的。母亲也听李掌柜说了,宋姑娘被封了县君,连宋大人也被封了子爵,这靠山才够硬,待以后生意做起来才没人敢乱伸手。还有一事,咱家与宋家好容易有这些关联,若能把生意做起来,两家是扯不断的,混个耳熟也没坏处,母亲说是不是?”
凌氏啧啧笑道,“我跟你爹爹都是一根肠子的主,也不知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机伶鬼来!”
赵长卿叮嘱道,“这事只跟母亲说,母亲告诉父亲也就是了。别在亲戚之间说了,不然李掌柜听到咱们到处嚷嚷,倒又多心。先悄不声的把生意做起来,把交情处出来,好处自然是有的。”
“这我知道。”凌氏欣慰道,“以后阿宁有一半你的机伶,我就不担心他过日子了。”
赵长卿道,“我这不过是做些小生意罢了,阿宁以后是考武举的人,知道庄稼辛苦,别以后叫人骗了就足够。莫叫他在这些琐事上操心,以后真能考出一二功名,一家子的体面。”
凌氏点头,“这话很是。”
待晚上丈夫回家,凌氏方将此事秘秘的同丈夫说了,赵勇道,“这生意做的。”
凌氏道,“咱们闺女真是机伶,管她赚不赚钱呢,能做成就行。”凌氏并没把赵长卿这生意当回事,她更看重的是能间接同宋侍郎家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如赵长卿说的,好生经营,以后说不得能有大用。像婆婆与她说的,朱太爷投资彭老相爷的事,真是获得巨大成功的典型。凌氏野心不大,她没盼着丈夫能有朱大舅爷三品户部侍郎的成就,若以后能沾光叫丈夫做个千户,凌氏便心满意足。幻想了下以后千户太太的美好生活,凌氏颇是心满意足,险笑出声来。
重阳节无事可表,倒是袁氏跟凌氏打听赵长卿的亲事,夸了通自己娘家侄儿如何出息。凌氏自不会一口应下,拿赵勇做个说辞,只说回去商量。袁氏一脸自信,“随妹妹回去打听,不是我自夸,那孩子的确是极好的,不然我也不能张这个嘴。”
凌氏笑,“嫂子给说的,自然差不了的。”
待一时赵长卿同朱曦朱蝉看过园中菊花回来,袁氏打趣道,“长卿,你现在年纪大了,想说个什么样的婆家,自己有主意没?”
赵长卿微愣,回过神来,脸上并无羞色,只道,“只要人品端正,年龄相当,立志不纳妾室的便可。”
凌氏笑嗔,“看这丫头,可不许这样说话。”
赵长卿浅笑,“刚刚袁大伯娘特意支我出去看花,想来是给我说婆家的,不知说的是哪家?”
袁氏笑,“不是外人,我娘家侄儿,不知你还愿意?”
赵长卿笑,“愿不愿意的,大伯娘诚心说媒,我也给大伯娘一个准话,得回去打听一二。就是大伯娘的娘家人也没有不打听我的。此事若成,是两家的缘分,若是不成,就是没这缘分,伯娘到时可别恼怒。”
“看你说的。”赵长卿这样直晃晃的说出来,袁氏心下稍有些小小不悦,笑,“咱们长卿就是大方,人也有主意。”
赵长卿笑,“咱们边城的女孩子,又不似中原那般规矩繁琐,从来是有什么说什么。我若是缩手缩脚没个主见,伯娘你也不能看我好呢。”
大家说笑一回,中午用过饭,赵家人便告辞了。袁氏晚上同丈夫抱怨,“一个小小百户家的闺女,就要男家不准纳妾才肯嫁!恐怕就是皇帝老爷的公主也没这么大的口气!”
朱明堂道,“这是怎么了?亲事没成。”
“赵家还没说,我估计是不成的。通哥儿到了年纪,我娘就给了他两个丫头!”袁氏一脸晦气,“不要说她不乐意,就是我娘听到赵家闺女这般善妒,也不能乐意!”
朱明堂浑没放在心上,道,“不乐意就不乐意吧,什么大事。”
袁氏瞟丈夫一眼,“你是不知道今天卿丫头何等大样,我同她母亲说亲事时还特意支了她出去园子里赏花。那丫头鬼精鬼精的,早猜出来了,从园子回来就直接问我是不是给她说亲,脸皮厚的,世所罕见!狂得不知自己姓谁名谁!谁家受得了这样的媳妇!成不了才好!”
凌氏忍了一路,回家才说赵长卿,“谁教你的这些没边际的话?啊?自己心里想想就罢了,你有话也是单单同我说,怎么倒往外头去说?叫别人怎么看你呢。”
赵长卿端了盏茶递给凌氏,道,“母亲喝茶消消气,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咱家现成摆着的,二姐姐嫁了许家老三是什么下场,说是现在没妾室,可先时若不是许老三不检点,二姐姐也不能小产。何况,现在才到哪儿,二姐姐难熬的日子还在后头。我看到二姐姐这样,当然得把丑话说在前头。”
“母亲甭以为袁大伯娘安什么好心,她是何等样心高气傲的人,若娘家侄儿如她说的有一无二,怎么会说给咱家。我一说不能纳妾,她脸都变了,我把话搁这儿,母亲不信就去打听她给我说的亲事,说不得这小子现在就有通房妾室了。”赵长卿道,“我先把话说在前头,以后母亲回绝的时候才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