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梨子十分唾弃苏白,“管他什么苦不苦肉计的,先揍了他,叫那泼妇心疼一回才好!小鸽子,你太君子啦!男子汉大丈夫,当站着生站着死,活时顶天立地,死后热血三千!对付泼妇有对付泼妇的法子,你这样君子,怎么成?”
苏白坚持道,“阿宁与凌家总是亲戚,那会儿卿姐姐只是昏迷,还没到翻脸的时候,当然要留有余地。那会儿留有余地,卿姐姐日后不论是好是歹,才好与凌家算总账。再说了,你不是凌家的亲戚,才好下手。阿宁是凌家的亲戚,乍然下手,以后难免留下话柄。”
赵梨子撇撇嘴,道,“按你这么说,就是啥都不干呗。”
苏白道,“未到绝处,自然不能把事做绝。”
“那你说何时才能把事做绝?”
苏白道,“生死之地。”
赵梨子白眼,“屁大一点儿,你还知道生死之地了?”
苏白笑,“坏梨,你也只比屁大一点儿稍微大那么一点点而已。连两个屁都不是。”
赵梨子挽袖子,“你要找揍么。”
苏白立刻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赵梨子大笑三声,“除了你个小鸽子,谁要做那鬼君子!”欺身上前,把苏白一顿收拾。
梨果是个慢吞吞的孩子,干啥都慢,先时兄姐们巴啦巴啦的说话,以至于慢两拍的梨果想说话也插不上嘴,这会儿赵梨子寻苏白的麻烦,赵长宁去给他们当裁判,小梨果儿才猫到空闲与赵长卿说话。
“卿姐姐,你好好休息啊。”梨果比赵长宁长一岁,今年五岁,模样其实与兄姐肖似,只是他既无姐姐的精明能干,也没有兄长的淘气好动,梨果常年一幅睡不醒的模样,没啥小孩子的活泼劲儿。赵梨子常说梨果像个小老头。梨果脾气好,从不恼。
剥了一小把花生米,梨果给赵长卿放到手心儿,笑,“给姐姐吃。”
赵长卿摸摸他的头。
梨果弯着眼睛浅笑。
赵长卿身体略好,凌老太太常来瞧她,顺便也给小儿子家说情,对凌氏道,“这回也把你二哥恼的不轻,把那个泼才跟三丫头撵到了庙里去给卿丫头念佛。”
凌氏淡淡道,“这如何敢当。”并不领情。
凌 老太太叹道,“你二嫂那人,就是那幅脾气,家里没有不嫌她的。我时常后悔,当初怎么给你二哥寻了这么一门媳妇,真是祸害三代。三丫头也给教的没个样子。可 是,有什么法子呢?日子都过到这会儿了。有腾哥儿有三丫头,还有你二哥那个心软没囊性的家伙,离了泼才过不得日子。”
“你是个宽厚的性子,卿丫头向来懂事,何苦与这泼才计较。”凌老太太温声道,“我也是看着你二哥和腾哥儿难受,那泼才把个家搅的天地不宁,教坏了三丫头,也苦了他们父子,不知做了什么孽,修来这样的老婆老娘,真是一辈子不得解脱了。”
“都是血脉至亲,哪能说断就断呢。”凌老太太苦口婆心的劝凌氏,“若叫她在庙里躲是清静倒是便宜了她,我想着,叫她来给卿丫头赔个不是才好。”
赵长卿正在一畔捧着杯子喝姜茶,闻凌老太太此语,不觉手微微用力,掌中茶盏忽而嚓的一声,青花瓷盏上竟龟裂出无数细纹,接着啪的一声碎成无数碎片,赵长卿裙子被半盏茶水浇湿。
凌氏吓一跳,连忙拉着赵长卿的手问,“怎么了?好端端的杯子怎么碎了?烫着没?”
赵长卿笑,“母亲,我没事,茶已经不烫了。我去换一下裙子。”
凌氏道,“叫白婆子去给你拿过来换,外头冷,你别这样出去,倒冻着。”以往只觉着赵长卿贴心,凌氏也挺喜欢这个长女,但绝对没到珍视的地步。赵长卿突然昏迷这一场,凌氏提心吊胆多日,如今恨不能把赵长卿当成玻璃人,只觉着怎样小心都不为过,生怕她再出一点点差错。
赵长卿笑的乖巧,“好。”
“先去炭盆那里烤烤火。”凌氏并未多想,叹道,“这杯子也不结实。”
凌老太太欲言又止,明显还有半肚子话没说出来。赵长卿见状,不禁一笑,“母亲,外祖母一片慈心。我现在已经好了,不如就叫二舅母和表姐回来吧。这已经是腊月了,眼瞅着要过年,省得二舅舅腾表兄惦记。”
凌氏对凌二太太绝对是恨意难消,不过,一家子亲戚就是这样,真要丁是丁卯是卯的,日子就不必过了。
赵长卿这样说,凌氏总算松口,道,“她爱回来就回来,只是别再来我这儿,我实在见不得她,也不敢与她打交道。”
凌老太太笑着拍拍女儿的手,“莫说这样的气话,到底是一家子。”
赵长卿笑,“二舅母既然回来,我家与她家的账,也该仔细算一算。”凌老太太难道以为说几句好话就没事了吗?
也当她赵长卿太好欺负了吧!
☆、第57章
赵长卿绝不是好欺负之人。
凌老太太一时没明白外孙女的意思,不解的看向赵长卿,赵长卿温声道,“是啊,自我病了,家里给我请医吃药,不知花了多少银子钱,二舅母不会不打算还了吧?还有先时三表姐欠我的,样样有据可查,不如一并都算个清楚。”
凌老太太突然哑口,赵长卿继续道,“自来亲兄弟明算账,我知外祖母兴许是做不了二舅家的主,不如叫二舅过来,把事情说开了才好。”
凌老太太并非不能干的人,相对于一个酸儒丈夫,家里的事,多少年都是凌老太太在打理。但,凌老太太未料到赵长卿小小年纪就这么能说得出话来。
赵长卿平平静静的望着凌老太太,问,“外祖母觉着,我说的可还有理?”
凌老太太嘎巴下嘴,才找回声音,情绪是掩饰不住的低沉,叹道,“卿丫头说的对,阖该如此。”
白婆子取来干净衣裙,赵长卿一笑起身,“母亲,外祖母,我去换下裙子。”
凌氏对于赵长卿的提议非常满意,笑,“去吧。”
赵长卿走了,凌老太太低声道,“毕竟是你二哥家哪。”
凌氏不悦,“母亲不说,我还忘了这是我亲二哥家,长卿还是他们亲外甥女呢!”当初欺负她闺女的时候,怎么没人这样说!
凌老太太忙又说了许多和软的话哄女儿,只是算账的事到底已经说定,凌老太太无奈,只得回去跟自己老头子商量。
凌太爷就一句不甚文雅的话,“谁惹的事叫谁去解决,哪能给他们擦一辈子的屁股!”
凌老太太叹,“卿丫头真能说得出话来。”
凌太爷是彻底厌了凌二太太,道,“不是人人都是好招惹的。卿丫头从不是忍气吞生的性子,老二家的当吃这教训。等老二过来,你把这话跟他说了,叫他自己看着办。”
亲戚间走到明算账这份儿上,凌二舅凌腾都有些淡淡的伤感。凌二舅道,“不知你姑妈他们要多少银子呢?”
凌腾思量片刻,道,“姑妈并非不讲理的人,纵使要些医药钱也不会狮子大开口的。能这样解决再好不过,如今还是先将娘和姐姐接回来,这事若是瞒着娘,自然是好办的。但,若不叫她知道,事后她难免还要再去姑妈家寻不是。倒不如一并解决。”
如今,凌二舅舅事事听儿子的,道,“是啊。”
凌二太太在庵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她本是个抠索的,给的香火钱不多。庵里尼姑看钱下菜碟,凌二太太施的香火钱有限,故此,日子过的颇是清苦。
见到丈夫来接,凌二太太恨不能带着女儿插翅飞回去,不忘了问一句,“赵长卿那丫头醒了?”
凌二舅唏嘘,“感天谢地,长卿平安无事。”
凌二太太一哼,“她能有什么事?还不知是不是故意装出来吓人的!”
凌二舅怒斥,“你就闭嘴吧!你给我装来试试!”
凌二太太瞪圆了眼睛,“我跟闺女在庵里吃苦受冻了这些时日,你一来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干脆跟外甥女过去吧!你还有没有里外亲疏!”
凌二舅倒也不是全然窝囊的一个人,以往起码给家里打理过田产店铺,很知道弄些私房过小日子。凌二舅厌倦道,“是我不分亲疏,还是你不识好歹。你再闹下去,日子也不必过了。”
夫妻多年,凌二太太讪讪道,“行了,我也知道,赵长卿平安,我也是松了一口气了。大不了以后我都远着她就是了,不然哪天发了疯,又得算到别人头上。”
凌二舅索性不跟妻子说赵长卿医药费的事,待得回家看儿子如何安排算了。儿子太能干,凌二舅不自觉的想偷个懒。
在凌二舅眼里,凌腾这个儿子绝对是他人生中最荣耀最自豪的事。而且,不论什么事,只要交到儿子手上,包管处理得妥妥当当,不叫人操一点心。
只 是,出乎凌二舅的意料,凌腾并没有任何劝抚安慰,用过饭后,直接就将赵长卿医药费的事跟母亲说了。凌二太太当下大怒,骂道,“什么医药费!我还要医药费 呢!那丫头没事儿鬼叫,把老娘耳朵震聋了!老娘还要找她赔耳朵!美的她!穷疯了吧!跟她说,老娘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自来只有她占别人便宜,何时被人坑 过!凌二太太足足骂了有半刻钟!
凌腾一句话没有,淡淡道,“我去看书了。”
这是正事,凌二太太忙缓了口气,温声道,“去吧。”又对家里的小丫环道,“给阿腾屋里拢盆炭火,烧得旺旺的,别冻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