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映白笑了笑,但是以谢肃的性格,如果不是心虚,他绝对会要求自己把话说清楚。
韩回风倒是言简意赅:“不管怎么样,都应该把他的话听完再下论断。我也很好奇是哪一步出了错。映白。”
洛映白答应一声,却没有立刻就开口,韩回风拍了拍他的后背,温和道:“别紧张,记错了也没关系,大家都应该勇于提出问题。”
这几个上了岁数的老师都总喜欢把学生当小孩似的,洛映白片刻之间已经回忆清楚了棋路,答应一声,解释道:“我刚才虽然站在外围,但两位学长所说的棋路都能听清楚,大致应该是在第一百零七步时出了问题。在周铭学长走完第一百零六步的时候,布局是这样的。”
周铭就是谢肃的对手,洛映白随手把身边的棋盘上重新摆了一些棋子,恢复当时听到的局面,又简单地复述了和谢肃双方的棋路,然后道:“……但一直下到后面,面上的棋子越来越少,变成了六犯中原的局面,将困守中宫,帅移居右位,互相僵持,而后谢学长说了句‘卒五进一’终结了这一局。”
何谢肃眼神飘忽,道:“有什么不对吗?”
洛映白回答道:“这个‘卒’是你在十一个回合之前就布下的,本来应该在第六列,也就是说你走的应该是‘卒六进一’,如果是那样,周铭学长下一步的将就可以直接灭掉旁边的卒,又怎么会输呢?”
韩回风沉吟不语,谢肃怒道:“你简直就是胡说八道!当时我下了场看的清清楚楚,卒就是在正中间。”
洛映白回想战局,说道:“你应该是在周学长说完‘炮三平一’这一招之后布局反击,结果挪棋的人把子挪错了。”
谢肃半张着嘴看他,愣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喃喃道:“你就能一步步记得那么明白?你、你不是不懂下棋的吗?”
就连他下完了棋之后再要回想,脑子都已经乱了,但洛映白只靠耳朵来听,却将前后所有的变化都复述的清清楚楚,甚至发现了两个对弈人都没有发现的错误,他的记忆力以及反应能力都强大的可怕!
这怎么可能?
幸好周围一直有摄像师在,此时已经有人把刚才的视频调了出来,按照洛映白所说的一查,发现他竟然一步都没有记差,谢肃那枚棋一开始的位置已经和后面不一样了,是负责摆棋的学生趁着抬手的功夫,悄悄将棋子碰了一下。
他碰完之后,倒是没有看谢肃,但很明显地用力咳嗽了两声。
原本是一个很细微的动作,又只不过是一格的位置,要不是洛映白指出来,周围还真没一个人发现。
见到韩回风皱起眉,周围的人也都看着自己议论纷纷,谢肃的心里开始慌乱起来,也顾不得纠结洛映白的记性和下棋水平了,他努力让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佯装惊讶道:“原来是这棋摆错了,那看来这一局应该是我输,周铭,不好意思啊,是你赢了。”
他话说的倒是好听,周铭忍不住呵呵一声:“那他摆的可真巧,怎么凑巧那么一碰把你给碰赢了,没把我碰赢呢?这要不是小洛聪明发现了,合着我回去只能怪自己人品没攒够呗?”
一个同学趁机跟韩回风告状:“老师,摆棋那个同学叫王弘毅,是谢肃他们宿舍的!”
谢肃心里一慌,连忙快速地接口说:“我们平时宿舍关系好,那也很有可能是他为了让我赢故意这样做的,我本人认为这种作弊行为是对我个人能力的一种侮辱。”
他起初的反应还算冷静,但谢肃重视名声,又在众人的围观之下,很快就乱了阵脚,摆棋的王弘毅也是刚被同学叫回来,听到他这么一句话顿时就不高兴了:“哎谢肃,你这脸皮也太厚了吧?我跟你关系好个屁啊!要不是你出钱又求我,我吃饱了撑的这么干!坏人都我当,好人全是你,想的倒他妈美!”
谢肃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样揭短,涨得满脸通红,死死握着拳头让自己不要太失态,想着辩解的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韩回风严厉地说:“你们两个大会结束之后来我办公室!”
这原本是校内的选拨赛,后续本来可以推荐到省里,可是这么一来,谢肃估计任何参加比赛的机会都没有了,还要挨学校的处分。
谢肃不过是个普通学生,这件事不值得记者们报道,但当有人认出来这次发现棋局错误的年轻人正是T大的网红校草时,情况就不一样了,不少无法接近夏老的记者转向洛映白,一时间镁光灯闪成一片。
“洛少,请问你过去接触过盲棋吗?是不是接受了系统的训练,今天才能这么敏捷地发现问题?”
“请看一下镜头!”
“洛少对于这次的盲棋比赛你有什么看法?”
记者们纷纷询问,洛映白却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一边拨开他们向外走一边道:“不过一件小事,没什么报道的价值,请各位去挖掘其他新闻吧。”
他现在也基本上明白了新闻报道的套路,想也知道稿子写出来之后,肯定是丑化谢肃,然后再把他吹捧一番,不管谢肃的行为如何,反正洛映白个人很不喜欢这种踩一捧一的套路,即使他是被捧的那个。
各种问题响成一片,洛映白说话的声音本来就不大,很快就被遮了下去,这时一个话筒递到洛映白面前,记者询问道:“请问这次的棋局是否是事先安排好的?由周铭同学假意失败,再由同学你提出异议,扭转局面?”
他的话筒几乎要戳到洛映白的脸上,洛映白皱眉伸出两根手指挡在脸前,将话筒向着记者的方向推了回去,反问道:“你觉得我们吃饱了撑的?”
他的话把那个问问题的记者噎住了,旁边几个同行交换眼神,一个别的台的记者提醒道:“王记者你可能还不认识,这位就是洛局长家的公子,洛家家风严谨,世代清贵,是不会这样做的。”
他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不但是提醒王记者一个人,也是在告诉在场其他不知道洛映白身份的记者,以防他们言行不当。
洛映白在网上虽然火,毕竟也是在特定的圈子之内,对他最熟悉的一般都是二十多岁一下的年轻人,再加上一些玄学爱好者,剩下还有好多人只知其名,未见其人,听见对方这么一说才恍然大悟,起初问问题的那个记者一下子就没声了,吓得直往人群里面缩。
这个时候不远处又是一阵骚动,竟然是夏老爷子被好几个警卫员护在中间走了过来,看见洛映白就道:“臭小子,叫你过去,你在这磨蹭什么呢!”
洛映白笑起来,连忙过去道:“爷爷,您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我哪挤得进去。”
夏老爷子把手按在他的头顶胡撸了一把:“又跟我贫!”
洛映白赶紧甩了下脑袋:“别按别按,爷爷,不是我说,按基因算我爸本来是比夏叔叔高的,我现在跟羡宁差那两厘米绝对就是从小被您给按的!”
两人相处就如同寻常祖孙,夏老爷子一边笑一边给了洛映白一巴掌,两人这番互动倒是把周围的人都看愣了。
他们虽然知道了洛映白的身份,但洛映白自己不是个端架子的人,之前又没有曝光过家世,所以在很多人心目中,总是不能把他过于高大上的身份跟他对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看见洛映白与夏老爷子说话时毫无伪装的亲昵,大家这才意识到对方是个真真正正的世家弟子,声威显赫。
夏老爷子道:“你跟着我去那边坐,那边宽敞凉快。”
洛映白笑着说:“这次交流会我还要给老师帮忙呢,您先去吧。”
夏老点了点头,又说:对了,你最近看见羡宁了吗?”
夏羡宁的父母在国外,他一直跟夏老一起住,洛映白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怎么还让他这个亲爷爷问上自己了,奇怪道:“看见了,刚才他还给我打电话来着……最近羡宁没回家吗?”
“哼,小兔崽子。”
夏老爷子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却没有解释原因,只道:“那你帮我给他打电话,让他下了班过来接我。”
“啧啧啧。”洛映白一边摸手机一边感叹,“这么多的人手,还非得把羡宁折腾过来,爷爷您真是越来越会撒娇了。”
“你给我滚蛋!”洛映白离开家的时间不短,好久没听见有人敢这样跟他老头子说话了,夏老爷子虚踹了他一脚,笑骂道。
另一头,谢肃站的远远地看着洛映白和夏老爷子说话,慢慢退出了人群,一个人悄悄走在教学楼后面的小路上,他眉宇间显出烦乱之色,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一会大会结束,韩老师肯定会把他比赛作弊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一旦记过,全校同学甚至他的父母都会知道这件事,那可怎么办!
谢肃从来不觉得洛映白有什么真本事,在他看来,对方就是凭着长得好看再加上能说会道,才会弄的谁都偏向他,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棋局会被这么一个人看穿。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帮他摆棋的王弘毅反口,证明他对这件事完全不知情,如果洛映白能帮着说几句话就更好了——毕竟现在人家是大少爷,老师们都得看他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