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辰咳嗽两声，呵呵笑了起来，“我死了，你们也出不去。”

“谁说我们出不去了？”白夙从幻境之中走了出来，“虽然不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封印了裂隙的位置，但你的实力本身并不高要做到只能借助某种法宝，你能借助的会是什么呢？”白夙淡淡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只能是阳鱼对吧？”

“你用阳鱼去感应试试，肯定能找到裂隙位置。”白夙转头看向苏停云道。

他话音落下，就见宁辰脸色大变，神情惊惶不说，脸上还毫无血色。

“光阴原石被你藏哪儿去了？”苏停云手里的岁寒枪又往前送了一点儿，枪上的寒意让宁辰眉毛头发上都布满寒霜，他张口说话，呵出的气都成了雾，看到这一切，宁辰神情奇异的平静下来，他本是坐在地上的，这会儿反而直直地后仰倒下，眼神空洞地看着轮回塔塔顶。

他眼神灰暗，此时眸子里却仿佛拥有了一片星空，且苏停云还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其他的人影，那是一个黄衫女子，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了宁辰眼中，让苏停云觉得有些头皮发麻。她居然从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了并不存在的另一个人。

苏停云下意识地抬头看轮回塔顶，上面只有强烈的白光，明晃晃的闪得眼睛疼，哪里有什么星河和女人。

却在这时，她听到宁辰道：“正好我也累了，你杀了我吧。”他眼睛里流出热泪，不再管苏停云等人，而是伸手抬起试图抓取什么，脸上还浮现出奇异的笑容，“念卿，我来陪你了。”

本来还有些伤情，归一天地里的轩辕问天忽然道：“你看，这个人多懦弱，遇到一点儿挫折就想死亡解脱，所以他才这么废，活了这么多年，修为修为没上去，自己生活的界面被外界修士搞成那样也奈何不了，偏偏还想要阻止做点什么，却什么都没做到……”

“你记得他？”苏停云听到轩辕问天的话，觉得他应该知道些什么才对。

听轩辕问天这么一说，似乎这宁辰倒是真心想为这一界的修士做点儿什么的，只不过他因为心智不坚定而荒芜了岁月一事无成罢了。

眼看自己一枪还没刺下去，那人就一幅快死的模样，之前还在用灵气疗伤，这会儿伤势都不管了，气若游丝地伸手想要够到塔顶，苏停云颇有些无语，缓缓将枪往后收了一些，没有继续对准他了。

大千世界，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

苏停云传音道：“用阳鱼可以感应到裂隙？但我现在灵气注入阳鱼没什么反应啊，是不是要把阳鱼取出来才行，但取出来过后，那个人会不会直接将阳鱼收回？”

所以，还是得让这个阳鱼主人先死了再说？

不料白夙摇摇头，“这个人这么多年倒是完成了一件事，你发现没，他现在气息虚弱，整个轮回塔里灵气都有波动，也就是说，他把自己炼成了轮回塔的器灵，所以他的眼睛里有星河，有人影，他能够调动塔内的任何一个时光片断，能够看到曾经发生过的人和事。”

宁辰是轮回塔的器灵，若是他死了，这个轮回塔也可能会毁灭，那样一来，他们就很有可能再也出不去了，甚至死于轮回塔的爆炸当中。

宁辰一心求死，而他的死，也能让苏停云和白夙命悬一线。

眼看宁辰气息越来越微弱，胸前的伤口血流不止，眼神也越来越涣散，而轮回塔内灵气风暴陡然出现，塔身摇晃不定，就跟发生了地震一样。这就说明，白夙的猜测是对的。先前他们要杀人现在，还必须得保住宁辰不死了！

这种感觉让苏停云憋屈得慌，偏偏轩辕问天还哈哈大笑起来，“这不就跟老子一样了。”他也想夺了苏停云的肉身把她灭了好占有这归一天地和神骨肉身，偏偏不能动手，关键时刻还得动手保她不死，甭提多憋屈了。

至于把自己炼成器灵，轩辕问天之前还没看出来，他倒没想过以宁辰那懦弱的样子能对自己下这样重的手，倒是让他稍稍对其有了那么一丁点儿改观。

苏停云取出丹药塞进宁辰嘴里，因为对方不肯吞咽，她在轩辕问天的指导下直接卸了宁辰下颌骨，强行把丹药灌进去之后，又给他接上，此时宁辰眼神怨毒地盯着苏停云道：“你们发现了？”

他哈哈大笑起来，“可是晚了，我就是轮回塔的器灵，我要死你们谁都拦不住，只要我死了，你们也活不成，临死之前能拖你们垫背，我也心满意足了！”说完，轮回塔震动更加剧烈，仿佛整个塔身都倾斜了一样。

“哟哟哟，要发力了，快回归一天地来！”轩辕问天幸灾乐祸地喊。

“让你心上人认你做主，快试试，然后看看能不能把人给带进归一天地啊，让我也乐一乐啊！”轩辕问天添油加醋地道。

却在这时，白夙忽然问道：“念卿？念卿是不是真仙界云来仙宗的前辈，赵念卿？”

话音落下，宁辰身子猛地一震，他瞪大双眼直愣愣地看着白夙，许久之后才苦涩一笑，“你知道念卿啊？是的，她叫赵念卿。”

“赵前辈是云来仙宗宗主赵熙之女，她当年失踪之后赵宗主寻找了数万年无果，还曾前往我们白家，想借言灵之口找到爱女下落。只可惜，言灵不轻易开口，哪怕我们想尽办法，也未得到一句真言。后来，赵念卿魂灯熄灭，赵宗主还险些走火入魔，那之后他一直闭关不出，如今已经隔了十余万年。”

这些事都是白夙出生以前发生的，不过因为跟白家有关联，他也知道一些，一开始听到念卿这个名字觉得有些耳熟，真仙界念卿，仔细想想就有了眉目，如今这宁辰一心求死，他也只能试试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能不能找到一个突破口了。

“念卿的父亲还活着啊？”宁辰喃喃道，“也是，念卿都那么厉害，她爹肯定更厉害了。”

宁辰的心情平复了很多，他提到念卿的时候，神色也变得温柔无比。他掏出一个玉石簪子拿在手里，那簪子很古朴陈旧，上面还有几道裂纹，乍眼一看，十分劣质，比凡间的玉石簪子都差，一点儿灵气宝光也无，但用神识仔细去观察，又觉得这簪子里仿佛有淡淡光华流转，给人一种神秘感。

宁辰将簪子握在手中，轻轻抚摸，神态温柔地道：“这是念卿的簪子，里面有很多她的遗物，你们出去了，替我交给她父亲吧。”

说完他直接将一枚光阴原石拿了出来递给了苏停云，“这一枚原石我可以先给你，阴阳鱼你们要带走也就带走，只求你们把东西替我完好地送到岳父手中。当然，在那之前，你们得立下心魔誓言，若不带到，必心魔缠身，万劫不复。”

苏停云一手接过玉簪和光阴原石，却没急着收好，而是问道：“赵念卿是你的爱人，那蓝采茵呢？你们各自掌控阴阳鱼啊……”

不管什么时候，女人总是八卦的。苏停云也不例外，宁辰气息稳定下来了，这轮回塔就不再动荡危险，苏停云也就有了好奇心。

“我跟蓝采茵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发现的阴阳鱼，只是那之后，就再也不能相见。”

宁辰是喜欢过青梅竹马的蓝采茵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长久的不能相见，加上蓝采茵越来越偏激，每天都在质疑怀疑他，以至于宁辰对她的爱情悄悄转变了。直到某天，赵念卿误入了时光域。

赵念卿是个好人，教会了他很多东西。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发现轮回塔，还不知道黄泉桥，是他和赵念卿一起发现的黄泉桥，还是赵念卿将他从幻境之中唤醒，救了他的命。蓝采茵天天询问他白天做了些什么，他怕蓝采茵对念卿起恶念，就说自己结交的朋友是男人，也会将自己学到的东西教给蓝采茵，然而纸包不住火，蓝采茵终究还是知道了。

渡过了黄泉桥，念卿的寿元就不再飞速流逝了，但同样的，她不能施展灵气，修为受到了限制。

蓝采茵身上有阴鱼，在黄泉桥被发现过后，她也能通过阴鱼的指引来到时光域的中心，结果她带了一群修士过来，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围攻了赵念卿。赵念卿寡不敌众当场陨落，而他，直到第二日，才看到她衣衫不整的残破尸骨。

他们不仅杀了她，还凌辱了她。

她身上的法宝都被搜刮干净，唯有头上还戴着一根玉簪。那玉簪看着残破无比，因此并没有被人看上，而宁辰知道，只有这玉簪，才是念卿身上最贵重的东西，那是他爹亲手为她炼制的法宝。

那个时候，宁辰觉得他也跟着念卿一起死了。

支撑他活下去的念头，就是为她复仇。

☆、第205章 ：一个不留

苏停云虽然接过了赵念卿的遗物却没有收入归一天地，她想了想，又问道：“蓝采茵说你是被夺舍的，所以你才不能随心所欲地掌控阳鱼，这个又是何解？”

“若不弄清楚明白，我是不会立下心魔誓言的。”哪怕苏停云算是修真界阅历很浅的修士，她也知道，心魔誓言是不能随便发的，一旦违背誓言必定滋生心魔，对修行极为不利。

“我之前说过，我一直在用阳鱼修补裂隙。”宁辰苦笑了一下，“我想堵住裂隙，不想外界修士继续涌入这一界，从而使得他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这样一来，阳鱼一直在损耗，所以并非是我不能掌控，而是阳鱼本身实力已经弱于阴鱼，阴阳鱼互相吸引，阴鱼力量强于阳鱼，你们帮她把阳鱼放到那个藏有她一缕神识的玉盒里，她就能通过阴鱼将阳鱼收走。”

蓝采茵根本不敢靠近轮回塔，一来宁辰是轮回塔器灵，这里就是他的天下，二来，轮回塔内亮如白昼，蓝采茵执掌阴鱼只能夜里出没，在轮回塔里哪怕外界是夜里，修为也会受到极大的压制。她不敢自己过来，只能哄骗外人过来，将一丝丝神魂气息附着在外人身上，尽量将自己隐藏起来。同样，一般人也走不到这里，所以她才选中了看起来比较心慈手软多次救低阶修士许娘子的苏停云和白夙。

“她是骗你们的，哪怕你们交出了阴阳鱼，她也找不到裂隙出口到底在哪儿。”裂隙在轮回塔里，唯有身为器灵的宁辰才知道位置。说到这里，宁辰又道：“若是不信，你们可以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他将头上的斗篷彻底揭开，露出了满头银发和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得到阴阳鱼的那天起，时光就仿佛在我们身上停滞了一样，不老不死，然而这也并非永恒，我不断消耗阳鱼的能力，身体也逐渐苍老，现在变成了这样。”

“我现在是轮回塔的器灵，裂隙的位置都在我掌握当中。”宁辰说完往前走了一段，他步履蹒跚，面容疲倦，嘴角却依然挂着一个淡淡的笑容，等到走了将近十余丈远之后，宁辰手一挥，便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缝隙，缝隙里有冷风犹如刀子一般刮了出来，透出渗人的凉意。

“我不知道裂隙通往哪里，但通过这里，必定可以离开时光域。”

苏停云对这些不是很懂，她先是跟白夙确认了一下，最后还问了一下轩辕问天。苏停云的死活关系到轩辕问天有没有壳子躲避天道规则，于是这个时候他也上了心，仔细地检查了一番道：“这裂隙相对来说还算稳定，让大白裹着你们冲进裂隙的话，危险不大。”

得到肯定答复，苏停云才舒了口气，她将赵念卿的遗物拿在手中，“我可以立下心魔誓言，必定将她的遗物带回赵宗主手中，不过你也得立誓，送我们离开裂隙不出什么幺蛾子，还得保证不为难现在呆在轮回塔三层的许娘子。”

“许娘子是时光界的本土修士，我怎么会为难她。”宁辰勉强笑了一下，随后直接起誓，若违此誓神魂俱灭不得好死。见他立下心魔誓言，苏停云也要立誓，奈何白夙抢先一步直接说了，只是宁辰并不同意，“我对你们外界修士没有一丝信任，若是你们反目了，没立誓的把东西抢走该怎么办？所以，你们二人都必须立誓。”他语气严肃，一幅不容商议的表情，且身后的裂隙眨眼消失，周围寒意也化为乌有，仿佛刚刚的那些如刀一样的冷风都是错觉一般。

立就立吧，苏停云也跟着起誓了，她连赵念卿遗物里有什么东西都没去看，她神器在手，还贪别人这点儿东西做什么。

等到两人皆立下誓言，宁辰道：“好了，我送你们出去。”

苏停云和白夙跟着他再次走到了裂隙入口，却在这时，苏停云问道：“阴阳鱼我现在取出来的话，蓝采茵能收走阴鱼吗？”

宁辰一愣，随后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我早早做好准备的话，她就不能。”

“那我把阴阳鱼给你好了。”

那一对阴阳鱼在归一天地里已经成了两块石头，猫头鹰咬了两下直接扔了，大白把鱼泡水里也没见鱼重新活过来，很显然，它们出生成长于这时光域内，离了这里就成了普通的石头，连真仙界的天河水，天地五行之中的水都拯救不了它们，苏停云也没必要把阴阳鱼带走了。

她有光阴原石就够了。

刚刚让宁辰立誓，就是免得他得到了阴阳鱼之后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听到苏停云的话，宁辰满脸感激地道：“多谢，有阴阳鱼在，我一定能替念卿报仇雪恨了。我也一直想得到阴鱼，只有阴阳鱼合二为一，放回原位，这些时光裂隙，才会恢复从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