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北地还风平浪静,可上京却早已是草木皆兵,暗潮汹涌。这日,雍驰令人抱着一个器物,叩开了封禁了许久的后宅院门。
院中一颗古木,旁边架着一个梯子,落叶萧索,一片残叶落在雍驰脚下,雍驰仰头而望,只见仇牧正坐在分叉的树干上,荡着脚。
他手里拿着半个脏兮兮的果子,口水糊了满脸。
仇牧一看见雍驰,就高兴地喊道:“小驰来了?”一边说着,仇牧一边把果子塞进衣服里,顺着树干滑了下来,裤脚前衣上,又多出了几道划口。脚落了地,他向雍驰跑来:“小驰,你从哪里来的?累不累?我让人给你倒水!”说着仇牧朝屋内喊道:“来人,倒水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的仆妇端出一套脏兮兮的杯具,推开了吱吱呀呀的木门,一看雍驰,她手中的杯子‘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那仆妇跪了下来:“不知摄政王驾到。”
雍驰摆了摆手:“还不快下去?”
“是。”那仆妇拾起碎片,忙匆匆离开了。虎贲守在门口,将大门掩上。
雍驰上下打量着仇牧,只见仇牧脸上脏兮兮的,倒将他清俊的面目遮蔽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眼,愣愣地盯着雍驰。
两人这么对视了一阵,仇牧小心翼翼地道:“小驰,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有些不一样。”
雍驰挑眉:“有什么不一样?”
仇牧用伸出左手挠了挠头,将右边的袖子藏在了身后:“你脸上多了一道好长的疤。是不是坏人害你的?”
雍驰眼神微动:“你知道是坏人害我的?”
仇牧大力点头:“不是坏人害你,你又不可能是自己走路摔的。”
雍驰脸色一沉,仇牧忙摆手道:“我不是笑话你,你别误会。你走路,我没见你摔过。”说着仇牧把怀中的脏果子掏了出来,递给雍驰:“这个给你,你别不开心了。”
雍驰推开了仇牧递来的果子,这才从唇间漏出一声笑来:“我不开心?我开心得很。”说罢,雍驰指了指令人抱来的那只木盒子,对仇牧道:“去看看。”
仇牧眼睛一亮:“是小驰给我的礼物吗?”
雍驰的目光没有放过仇牧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你看了就知道了。”
仇牧开心地蹲下身,打开盒子,然后他“哇——”地叫出了声。原来这木盒之中,装的正是御史仇信的首级。雍驰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仇牧。只见仇牧仰起脸,拍手道:“怎么是二叔,二叔怎么进了盒子里了?”
雍驰道:“因为他谋反。”
“他做了坏事,所以小驰就把他放进盒子里。”仇牧心有戚戚焉地道:“小驰真厉害。”
雍驰上前一步,掰起仇牧的下巴,令他正对着自己,雍驰看进仇牧的眼:“……你不伤心?”
仇牧痴痴地道:“小驰你好漂亮,睫毛好长。”
“你真是疯了。”雍驰笑了起来,“既然如此,我告诉你一件事。”说着雍驰俯近仇牧的耳边,耳语般地低声道:“我要做皇帝了。”
仇牧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推开了一步,惊恐道:“我……我没疯,你才疯了呢。你不是皇帝……你是小驰啊。”仇牧颤抖着嘴唇,喃喃道:“你才疯了呢!你不要做皇帝,你是小驰。”
啪的一声,仇牧被扇了一个耳光,滚倒在了地上,仇牧忽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倏地抱紧了雍驰的腿:“……别打我,别打我,我怕疼……我怕疼……你上次打我,我现在睡觉还疼……”说着仇牧将那截断掌从袖中伸了出来,给雍驰看:“这里好疼。”
雍驰一脚揣在了仇牧胸口,转身便走。忽然身后被一股极大的力抱住了,什么湿润的东西卷上了颈项——是仇牧的舌头。仇牧使劲地吸允着雍驰的后颈,热气全喷在雍驰耳边:“小驰,别走,别丢下我……别做皇帝了好不好……”
雍驰一手抓住了仇牧的领口,就这么将他过肩摔到了地上。然后雍驰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抽出一条手帕,擦干了颈上的黏湿,这才一步跨过呻吟着的仇牧,走了出去。
门嗙的一声关上了,落了锁。雍驰走远了,门后传来一阵一阵的砸门声:“小驰!小驰!”
雍驰快步离去,面前曲径通幽,几处转折回廊之后,雍府的花园美景展现在了面前,雍驰这才松了口气。他闭上了眼睛,闻着草叶的香味,心道:“若是我做了皇帝,就再也没有人能背后掣肘于我了,如今戎患已解,看我如何荡平天下。”
————
古骜和怀歆两人分榻而坐,古骜看了看房里的摆设,笑道:“这么晚了,我若是不来,还在推演兵法呀?”
怀歆低下了头,道:“天下未平,总是一桩心事。”
古骜叹道:“真是辛苦你了。”说着古骜亲自给怀歆满上酒:“你给我出的平天下的三策,的确是极好,多亏了你平日做的这些功夫,才能九州大势了然于心呐。”
“汉王过奖。”
“别拘束,来,吃片烧鸡。”说着古骜为怀歆布菜:“其实我今晚来,也是想向你请教一件事。诶,你坐下,咱们就还是像以前在书院那样便好了。”
“是。”
“先喝口酒,吃点东西。”
怀歆依言夹了一块烧鸡送进嘴里,两人对饮了酒,古骜道:“……对了,前阵子,我派人去了江衢,将云公子的墓地修缮了一下,也让人代我向老师拜了坟。可是做学生的,不能亲往祭奠,心中还是不免遗憾。”
怀歆道:“山云子先生是希望汉王能实现志向,若是弟子能在战场上不负他所教,老先生九泉之下,也必定欣慰。”
古骜苦笑:“话是这么说。”
“汉王今日此来,说是有事与我相商?”
“……是南征的事,你觉得,到时候拜谁为征南大将为好呢?”
两人聊到深夜,古骜便告辞而去了。几日在戎地四处看查,每日晚上,古骜就邀典不识与怀歆两人一道说话,这天三人正在笑谈的时候,一名虞家暗曲匆匆来报,古骜打开密信,是虞君樊亲笔。
“大哥,出了什么事?”典不识在旁问道。
古骜抬眼:“雍驰,称帝了。”
作者有话要说:平戎终于写完了!呼呼,终于要进行到争夺天下的剧情了。下一卷夺取天下写完以后,这篇文基本上就完结了。
结局有两种写法。我现在还拿不定主意,1建国后单独开一卷一直写到他们老去(主要是没什么爆点比较无聊),2直接在建国登基完结,后面通过大量番外(应该是每个重要配角都有一个)把每个人的结局都交代一下。
另:感谢追文的亲,打赏的亲,还有评论的亲。谢谢大家!
卷六 匡合九州
第180章(捉虫)
“父王!父王!”廖去疾匆匆走过庭院中小石子堆砌的幽径,绕过残荷片片的池塘,穿过一道回廊,来到了父亲小憩的亭台前,江衢王廖勇发须皆已灰白,面目之中早有老态,这时正由一个姿色貌美的小丫鬟为他捏着腿。
听见声音,廖勇微微睁开了眼,瞥了一眼廖去疾:“什么事啊,这么急急忙忙的?”
廖去疾赶到的时候,呼吸急促,却只看着他父亲,并未开口。江衢王廖勇摆了摆手,对众丫鬟与侍人道:“都下去罢。”
见仆役都走远了,廖去疾这才几步上了台阶,道:“父王,果然如您所料,摄政王雍驰,废帝自立了!”
廖勇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从卧榻上猛地坐起了身子:“什么时候的事?”
“这是我才得的飞鸿密报。朝廷告天下的皇帝退位诏、禅让诏、还有登基之诏还在驿路上,估计尚要耽误三日才能到江衢。”
“好呀……雍驰这小子,年纪不大,野心却不小。这九州四海,能装得下他的心么?”廖勇眯着眼睛,站起身来,在小亭中不停地踱步:“……巨鹿、济北、汝阴、广平离上京比江衢近,这四王该是比我们江衢先得信。他们是怎么看,现在有消息吗?”
廖去疾上前一步,笑道:“我正要和父王说呢,四王都来信,说是唯江衢王马首是瞻。”
“好!好!好!”廖勇闻言,抚须长笑,“雍驰啊雍驰,这是自己挖了坟头,要埋他自己啊!”
廖去疾笑道:“正是,父王广积粮、高筑墙,如今江衢兵强马壮,粮草富集,各将军亦早已在山云书院习兵数年,早已整装待发,如今雍驰行桀虏之态,污国害民,江衢士子早已尽归心于父王,只等父王一声令下,便能举国上下,讨伐窃国之贼。”
“去,找人把郡丞叫来,共商大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