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后来又是怎么同意的？”宋长东说着，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当然，我们也和顾爷爷认真的谈过了，确定了顾大哥对我也是认真的以后，顾爷爷也同意了。”方砚无意将这种事情和外人说的太明白，看着宋长东这么认真的样子，反倒更加纳闷：“宋大哥，难道出了什么事情吗？”

宋长东摇头。

“那你……”

宋长东看向前方，车窗外面是无尽的黄土，一眼看不到边。

他掏了掏口袋，从兜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叼在了嘴中，他又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然后才想到了什么，转头问方砚：“你不介意吧？”

方砚摇头。

“啪”地一下，打火机的火点起又熄灭，劣质香烟的味道弥漫在车子里，方砚打开窗，让烟味散去了一些。

“你们真好。”宋长东说：“据我所知，很少有人能把这件事情告诉家里人以后，还得到了他们的支持的。”

方砚笑了笑，说：“我家里人很好。”

“是很好。”

车内一时之间又沉默了下来。

宋长东狠狠吸了一口烟，也不等一根烟抽完，他便直接摁灭了烟头，十分浪费地将剩下半根烟扔了。

“你应该也听高成提起来过，其实我也是首都来的。”

方砚点了点头。

“我的年纪比你大一轮，比你的顾大哥也大一些，我年轻的时候，还没有现在那么宽容……”宋长东沉默了一下，才又继续道：“以前，比你还大一点的时候，我也有个喜欢的人，我们偷偷交往了很多年，后来被家里人发现了。”

方砚一怔。

虽然宋长东还没有说出来后面的话，可看着他的表情，方砚也明白他想要说的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结局肯定不是个好的。

果然，就听宋长东继续说：“他们发了很大的脾气，两家人都是，谁也不愿意让我们在一块儿，当时我们坚定的很，他被关在了家里，我也是……所有人都想要拆散我们，手机被没收，连面也见不到，他们等着我们回心转意，变回正常人。”

方砚放轻了呼吸，紧张地看着他。

“然后我先放弃了。”

“宋大哥……”

“我很对不起他，现在想来我也在后悔。”宋长东怅然地道：“那个时候，他肯定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肯定也在等着我去将他救出来，只是我没有做到，我逃走了，我答应了家里人，去国外，然后再也不会见他。”

“但是在机场的时候，我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偷偷跑走了，我原本想要去找他的，但是跑出机场的时候，我又害怕了。”

“我不敢去见他，我怕看到他失望，他一定已经知道我已经率先放弃了那段感情……我不知道他的消息，谁也不愿意告诉我，想来他过的也不好。”

方砚问：“那你回去找他了吗？”

“没有，我逃走了。”宋长东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我逃走了。”

“……”

“在机场，我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走回去了。但是我没有按照家里人希望的那样去国外，而是偷偷买了一张最近的机票，然后我就到了这里。”

“宋大哥，这些年里，你就一直没有回去过？”

“没有。”宋长东下意识地掏了掏口袋，摸出烟盒，看着里面剩下的寥寥几根烟，又塞回到了口袋里：“我到这里的时候，正好遇到了高成，高成也是刚过来，我听说他是下乡来的，当时我无处可去，就跟着他一块儿来了，我在这里一呆就是到现在，我自己都数不清过去多少年了。”

方砚直接道：“宋大哥，你是不是不敢回去？”

“对，我不敢。”宋长东苦笑：“后来我家人找到了我的踪迹，也来找过我，只是我不愿意回去，他们就当没我这个儿子，对外也宣布我一直待在国外没有回来。”

“那那个人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已经结婚了，也可能他的孩子已经和二妞他们那么大了。”

“宋大哥，你就没有去打听过吗？”

“当初是我先放弃的，我现在再去打听他，岂不是太得寸进尺了？”宋长东苦涩地说：“他一定恨死我了，巴不得一辈子也见不到我。我也想过他现在会是什么样，可能他家人已经接受了他的性向，他已经有了其他爱他的敢和他面对一切的人，也可能已经娶妻生子，他本来就是喜欢女孩子的，是我掰弯了他。”

“……”

方砚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张了张口，想来想去，却不知道该说出什么安慰的话。

除了那段时间的纠结之外，他的恋情一直很顺利，和顾大哥确定了心意之后，又得到了家里人的同意，唯一的挫折也只有大哥给的，可也依旧算不了什么。

方砚想了想，如果自己面对了全家人的反对的话，他会不会和顾大哥一起撑到现在。

结局是方砚也想不出来。

因为他知道家人爱他，愿意为他而尝试着接受。但是有一点方砚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真的面临那样的抉择，他一定会尝试着去改变家人的想法，而不是盲目反抗，同样的，他也不会放弃的那么快。

除非顾大哥改变了心意。

可方砚也知道，顾嵘不会这样做。

他想来想去，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宋长东苦笑：“你也不用安慰我，我知道的，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落到我今天这种地步，还是我自己造的孽。”

“可是过去那么多年了，宋大哥你也不还是没放弃吗？”方砚说：“你一直想着那个人，所以才会在这里的吧？”

“是啊……”

宋长东看着前方，眼神放空地道：“他做的饭，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