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去给皇伯父请安。”阿元说到这里,就见一双小手握着一枝花送到自己的面前,一怔后,就见九公主龇牙对自己笑,虽没有从前优雅柔媚,然而一双大眼睛里全是清澈,竟似乎比从前还要美丽,见着阿元看着自己,九公主认真地叫道,“母亲喜欢,给!”
“这孩子的意思,是觉得我喜欢公主,因此她也喜欢,才把自己最喜欢的花儿给公主。”陈嫔摸了摸九公主看过来的小脑袋,见她用力地点头,脸上就忍不住地笑起来。
“那,我与九皇妹换。”阿元对这样的九公主没有恶感,从手上的小箱子里抓了一块波斯进宫的宝石放在九公主的手上,这才将那花簪在鬓角。
“这太贵重了些。”九公主不明白这宝石如何,只觉得与阿元交换,陈嫔却知道这是圣人处最好的波斯宝石,因此有些不安,却叫阿元拦住了,笑道,“给皇妹玩儿,就是它的好处了。”见九公主对自己一笑,竟如同百花盛开,被闪了一下的公主殿下真心嫉妒了一下,又笑呵呵的与陈嫔母女说了两句,隐晦地说了自己与圣人所提,日后叫陈平尚主的话,得了陈嫔的感激,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
刚刚回宫,阿元就窜进了自己的寝宫里,一个人鬼鬼祟祟地翻出了一个巴掌大的靶镜,看着里头眉眼儿精致的美人儿,公主殿下严肃地问道,“魔镜呀魔镜,告诉本公主,谁才是皇祖母宫里,最好看的公主呀?”见到那镜子里头坚定不移地露出了公主殿下的脸,一点儿都不觉得太后宫里就住了她一个公主有什么不对的熊孩子,就摸着自己美丽的小脸儿得意洋洋地笑了。
“我就知道,咱是个美人儿来着。”公主殿下左照右照,很无奈地看着镜中那美人的脸,颇有种独孤求败的意味道,“每次照镜子,我都深深地忧虑呀。”
忧虑什么呢?忧虑看多了这样的大美女,以后就觉得这世间的人长得都太一般啦!
五公主靠着门看着里头臭美的妹妹,觉得这天底下再也找不出这么一个无耻的人来了,忍了又忍,这才进门,见这破孩子慌慌张张地收拾起来,这才装看不见,只张开手道,“一人一半儿!”这气势特别地土匪,就叫阿元惊呆了,看着这皇姐不知多久,这才含着眼泪把手里圣人赏的宝贝分了霸道皇姐一半儿,这才看着五公主笑眯眯的脸,趴在她的肩膀上问道,“皇姐的心情不错?”
“大表嫂的这一胎,都说是个儿子。”五公主便与阿元笑道,“日后有了这孩子,才是定国公府的希望。”她再强悍,也是日后要分家出去的,只有庆振方才是定国公府的嫡枝。见阿元点头,她便叹道,“你别觉得我日日操心外家是吃饱了撑的,要知道咱们女子,若是没有家族,那就是无根的浮萍,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见阿元继续点头,她便低声道,“我只望定国公府,不要在我活着的时候败落,就知足了。”
“这话说的。”阿元就笑道,“那可是国公府,哪里是说败落就败落的。”
“这算什么呢?”五公主见左右无人,这才凑在阿元的耳边小声说道,“也不知是哪个公府上,据说没有出息的人,竟精穷了,连从前御赐的宝贝都敢拿出来当,不然一大家子都活不下去。”
“那就赶紧出息起来,还醉生梦死的,他不败落谁败落呢?”阿元便皱眉道,“怨天尤人,不如自强自立,凭着典当老祖宗的遗泽,活着也是浪费食物。”
“京中大半都是如此。”五公主便敛目道,“几代勋贵,有的蒸蒸日上,有的败落下来,实在叫人唏嘘。”说完,便有些纠结地对阿元说道,“父皇与我说了,叫我先开府大婚,就今年的事儿。”见阿元露出了不舍来,她红着脸笑道,“你左右不过是明年也要出宫去,到时候咱们不是还在一处?竟做出这样子来,倒叫我伤感了。”说完,便低声道,“我只是觉得母妃从此孤单了。”
“只要皇姐愿意,多多进宫来就是。”阿元劝道。
那也不是如今日日陪伴的时候了。五公主只是笑笑,做出了凶巴巴的模样“抢”走了阿元许多的宝贝,这才得意地走了。
果然次月,五公主下嫁定国公府次子,在福寿公主府开府。
她出嫁的那一天,阿元就见宫中满眼都是喜庆的火红色,一直延伸到城门口,五公主十里红妆,整个京城的夜都被灯火照亮,浩浩荡荡的队伍跟着她这个姐姐的车队缓缓地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后宫,扶着太后立在大殿,看着五公主一步一回头地消失在视线里,阿元却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她就看见德妃忍着眼泪送了五公主离开,之后,眼泪就落下来,很是伤心。
这样的心情,是没有人能够安慰的,阿元只低着头当看不见。
这就是宫中女人的凄凉。没有帝宠,连孩子都离开,那个宫中,冰冷冷的叫人难挨。
然而德妃到底是识大体的人,待第二天,五公主与五驸马回宫谢恩,她就又是那个端庄可亲的德妃娘娘了。
五公主倒是容色之中更添娇艳,一身火红的衣裙,真的是艳压群芳,阿元瞧着她身边那小表弟都神魂颠倒的样子了,呆呆地叫五公主牵着给太后圣人皇后等人磕头,得了赏赐,先捧给五公主看,见他还是这么呆,阿元就坏笑了起来。
后头小辈们都出来,五公主就见阿元已经磨刀霍霍,顿时怒了,一指头点在她的头上,威胁道,“你敢欺负人,今儿收拾你!”
“皇姐这是见色忘义!”阿元愤愤不平,见那小表弟也用警惕的目光看着自己,显然吃了太多的亏,在这位五姐夫的心里,自己就是个坏蛋来着,叹息了一声,公主殿下就长吟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谁是沟渠,谁是沟渠!”“明月”顿时怒了,扑上来就给了阿元几下,见她嗷嗷直叫,这才得意地说道,“日后,好好儿听话,才有你的好果子吃。”
阿元捂住可疼了的胳膊,龇牙咧嘴,送了新婚恨不能日日黏在一起的两个家伙走了,回头就出宫与阿容哭诉去了,只关了门在美青年凝重的目光呜呜哭着告状道,“五皇姐心狠手辣,掐起人来没个谱儿,疼死我了。”说完,见阿容的眼里露出了心疼来,摸着自己的头发,连自己有些得寸进尺的要求也都应了,这才抹着眼睛哽咽道,“还是阿容知道爱惜我。”
说完,又诉说了一下小胳膊的凄惨。
“我看看吧。”自家熊孩子惨遭被掐,虽然罪有应得,不过阿容还是心疼的要命,回身取了药油来,温声道,“我给你擦擦。”
“不要了。”眼见阿容竟然要拉自己的袖子,熊孩子猛地不哭了,干笑道,“那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阿容无奈地看她。
这俩经常授受不亲好吧,见阿元躲闪,他只担心这孩子是恐自己难过,也不理论,抓起了阿元的衣袖就掀开了。
一条雪白雪白的小胳膊特别干净,连颗痣都没有。
两个人都沉默了。
在青年有些危险的沉默里,熊孩子转身就要逃窜,却死死地被一只修长的手扣住了手腕子,哆哆嗦嗦回头,就见这青年秀美的脸有些危险了,轻声问道,“想要吃许多的桂花糕?!想要我唤殿下‘貌美如花公主娘娘’?!想叫我现在就上缴小金库?!”这就是方才熊孩子仗着有人心疼,提出的要求中的沧海一粟了。
“如果我说……”公主殿下在这美青年幽幽的目光里,抖着小身板儿强笑道,“那些淤青吧,它突然就没了。”她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了期待地看着微笑的美青年,试探地问道,“容哥儿你信么?”
青年微微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来,温和地说道,“你猜!”
☆、第123章
公主殿下一路哭着走出了阿容的院子,抹着眼泪一路就往城阳伯夫人的正院去了,沿途伤心的哭声撒了一路,真是闻者伤心。
迈着小短腿儿飞快地冲进了正院,一进门,阿元也不看在座的别人,只一头扑进了城阳伯夫人的怀里,仿佛要哭出全部的心酸与悲痛,嗷嗷叫道,“姨母给我做主!”说完,扭着身子就往诧异的城阳伯夫人的怀里钻,觉得这怀抱当真温暖,扭了扭,抽抽搭搭地等着姨母给自己做主。
“这是……怎么了?”肃王妃带着阿元来自家做客,城阳伯夫人见阿元东张西望,知道这孩子是想跟阿容在一块儿的,她素来是个开明的人,命阿容带着笑得连眼睛都眯起来的公主殿下往自己的屋里去,想着两个孩子好好儿说说话,怎么就一转头,阿元就哭了呢?
俯身拍了拍阿元的身子,见这姑娘哼哼唧唧在怀里,连头都不抬,城阳伯夫人便温声问道,“阿容对你做了什么?”
“你对阿容做了什么啊!”与城阳伯夫人同时发问的,就是无奈的,觉得阿容实在倒霉,竟然摊上了这么一个媳妇儿的肃王妃了。
哪怕是亲娘,肃王妃还是得说句公道话,每每熊孩子哭得最厉害的时候,就是她做了坏事儿,恶人先告状的时候了。
“这话说的。”城阳伯夫人见阿元往自己怀里拱,便与瞪着眼睛,也跟小姑娘一样撅着嘴的肃王妃叹道,“阿元这样乖巧,王妃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伤她的心呢?”
“你最近,眼神儿不大好使吧?”见城阳伯夫人“乖巧”二字出口,熊孩子的小尾巴都撅起来了,肃王妃现在是真不担心什么婆媳问题,她就担心自家闺女把婆婆迷得晕头转向,回头委屈了她的好女婿了,就很不平地说道,“阿容还没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儿呢,锦绣你怎么能这样包庇这孩子呢?阿容知道,得多伤心!”说完,就探身过来戳阿元软乎乎的身子,哼道,“说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阿元伤心呢!”城阳伯夫人搂着熊孩子,扒拉开了肃王妃凶残的手。
熊孩子嚎得更大声了。
在座的城阳伯夫人的俩儿媳妇儿呆呆地看着眼前颠倒了一下婆婆与亲娘角色的两位贵妇,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更叫人崩溃的,却是还很不要脸地嗷嗷叫的熊孩子,日后两个妯娌,还得毕恭毕敬地称这位一声大嫂。
都说长嫂如母呢。
呵呵……
“锦绣你竟然为了阿元推我!”肃王妃用指控的目光往咳了一声的好友的身上看,许久之后,顾不得还有小辈在,把身子往侧面一转,伤心了。
这对儿母女,当真不是上辈子来讨债的?
见肃王妃气哼哼的,城阳伯夫人深沉地思考了一下这个因果轮回的问题,一手抱着哼哼唧唧的熊孩子,一手过来给肃王妃顺毛,含笑道,“哪里会对王妃如此呢?不过是急了,咱们多少年的情分,王妃不知道我么?”果然见肃王妃眉开眼笑地转过身来,抱着自己的手臂笑了,见这母女一样儿一样儿的,城阳伯夫人便无奈叹气道,“怎么这么大了,还是这么娇气呢?”
她是没有亲闺女,可是这两个,却跟闺女差不多了。
“再也不许这样儿推我啦,我可伤心呢。”肃王妃就在一边提出了自己的无理要求。
“好。”城阳伯夫人一边把点心盘子塞她手里,见她笑嘻嘻地坐回去吃点心,这才低头摸着阿元的小脸蛋儿,见上头一点儿泪水都没有,知道熊孩子干打雷不下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含笑道,“跟姨母说说,到底怎么了?”
“姨母,什么时候我才能成亲呢?”阿元忧伤地问道。
“阿容对你做了什么?”这种恨嫁的意思太明显,城阳伯夫人俯身就闻到了阿元身上淡淡的,属于阿容身上的香气,顿时觉得有点儿不妙了。
阿容憋到二十多岁,不会一个忍不住就……
阿元羞答答地不说话,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头全是水光,低头拧自己的小荷包儿。
刚刚挑帘子要进来的肃王,见城阳伯夫人把自家媳妇儿哄得这样高兴,再看看这上婆家亲自来问啥时候能嫁过来的败家闺女,恨恨地摔了帘子,扭头就出来了,与后头疑惑他为何不进屋的城阳伯骂道,“看好你媳妇儿!”简直不能更叫王爷生气!
城阳伯用看脑残的目光看着愤愤不平的肃王,许久方才转头,置之不理。
肃王见城阳伯面皮都不动一下,觉得这家伙真是个奇葩。当然,不是奇葩,当年也不能哭着喊着非要娶个小丫头,娶回家来供着了。丈八烛台照不着自己的肃王便苦口婆心地劝道,“这样夫纲不振,如何是好?你这夫人,很该管管了,这样随心所欲,日后有你哭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