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润嘻嘻笑道:“宋侍卫,你可真是我的救星。”
天色渐渐大亮,郡主一行人也都醒来。赵弄晴梳妆完毕,转到厅间,抬眼看到桌上放的东西,一时愕然:“这是什么?”
有伺候的丫鬟道:“是衙门的婢女送来的早饭。”
赵弄晴看着那几个油汪汪地烧饼,跟瞧着就没什么食欲的豆花,忍不住一脸嫌弃,微微带怒道:“这种粗鄙不堪的东西也给本郡主吃?是那个阿润所为?”
她的贴身丫鬟便趁机道:“必然是那个丫头了。”
赵弄晴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忍不住以袖掩住口鼻,怒道:“统统给我倒掉!”
一语落定,就听窗外有人道:“怎么一大早就发这样大的脾气?”
赵弄晴一听,脸上怒意顿时收敛,却见门口贺兰春华现身,皎皎然若芝兰玉树。
贺兰春华笑道:“郡主是因为不惯此地的小吃吗?”
赵弄晴缓和了一下心绪,道:“六郎,这些东西怎能入腹……”
贺兰春华道:“此地不比京城,让郡主受委屈了。”
赵弄晴正要痛斥,忽然想到,贺兰春华居住此地,恐怕也是吃的此等东西,过分贬斥怕是不好,当下忍一口气,道:“六郎……不要说这般话。”
贺兰春华微笑如故:“其实这街头的小食,也颇有些趣味,郡主若不嫌弃,可以试试……但吃不惯也是有的,毕竟在王府里,什么山珍海味没有?自瞧不起这些。”
贺兰春华笑吟吟地,看的赵弄晴心头恼意不翼而飞,反而生出无限柔情:“六郎,你言过了,我虽是郡主,习惯锦衣玉食,但……粗茶淡饭也是无妨,毕竟,是和你分甘同味。”
任凭她的话说的亲密,贺兰春华却只笑着摇摇头:“郡主不必勉强了,你昨日耽搁了未曾回京,我怕王爷会着急,今日不如就早些回去吧。”
赵弄晴心头一沉,自然百般不甘愿,一声叹息:“为什么自从我来了此处,你便只叫我郡主,连我的本名都不肯喊一声了,春华,你是跟我生分了吗?”
贺兰春华垂了眼皮,沉默片刻后道:“我跟你自小一块儿长大,彼此自然是极熟悉的,但越是如此,我越是不想误你,早在出京之前,我已同你说过了,说过的话我不想再重复。”
赵弄晴闻言,顾不得,上前拉住他的衣袖:“但是我的心情你也该知道,我是盼你回心转意……只要你肯,不管如何我都……”
“弄晴,”贺兰春华轻轻抽回袖子,凝视她双眸:“这不可能的。”
贺兰春华说完之后,转身便出门而去。
赵郡主呆呆地望着人消失眼前,转头看着桌上食物,心头一股气乱冲,蓦地扑上前去,把碗碟等尽数推落在地,发出各种碎裂声响。
县城之中,热闹的集市,人来人往,各色摊位,琳琅满目。
阿润一手挽着篮子,一手拉着毛双儿,边走边看,琢磨着要买点什么菜。
“是真的,我偷听到的!”另一边,毛振翼抬头看着阿润:“郡主真的把那些吃的都推倒了!”
阿润满脸心疼之色:“早知道我该少送点过去,还有我的碗碟,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赔钱给我们……”
毛双儿道:“我们可以跟她要呀。”
阿润想了想,回忆起郡主的脸:“还是不要了,我可不想被杀头。”
毛振翼道:“虽然那些烧饼不是很好吃,但全部都扔了就太可惜了。都怪六叔说了那么绝情的话,惹怒了郡主。”
阿润走到一个铺子前,看着青嫩新鲜的黄瓜,便问价钱,讨价还价之后,买了六七根,捡了根小的掰开,给毛振翼跟毛双儿吃。
两个孩子边走边吃,嘴巴跟眼睛都忙碌,一时顾不上说话。
阿润忽地想起方才的事,便问:“对了,大人为什么要那么绝情,郡主的身份高贵,他们两个人岂不是十分般配?”
毛振翼道:“谁知道,男女之间的事太复杂了。”他一边说一边吃黄瓜,咬的嘎嘣作响。
毛双儿慢慢地吃着,也跟着认真说道:“是啊,太复杂了,还是不要去想,我也想不明白。”
阿润笑着看看两个小孩儿,忽然看到前方有个熟悉的背影,不由满心惊喜,脱口叫道:“林大哥!”
就在前头五六步远,有个人影,看来很像是林枫。
阿润心跳加快,可那人却不曾回头,阿润只好加快步子,跑到那人身后,轻轻在他肩头一拍。
那人回头,满脸愕然,原来竟不是林枫。
阿润吓了一跳,忙赔不是。
那人去后,毛振翼打量阿润:“你真的喜欢那个林校尉吗?”
阿润低头:“大毛,你又要说什么?”
毛振翼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昨天在程府,我看那个芳姬好像想勾引林校尉,而且我瞧她的手段很是高明,你要小心啦。”
阿润虽然已经很懂毛氏兄妹的个性,也明白毛振翼时常语出惊人,但听了这句,却仍忍不住震惊:“大毛,你是不是真成精了?”
毛双儿也想到昨晚上讲故事时候的那笑话,便眉开眼笑道:“是啊,哥哥变成了大猫精了,专门捉老鼠。”
毛振翼便向毛双儿扑过来:“我现在就捉你这小老鼠。”
毛双儿尖叫躲闪:“不要捉我,我是小猫!”
阿润将两个孩子分开:“大街上不要闹,别撞着人,不然以后就不带你们出来了。”这话十分有效,两个孩子即刻双双消停下来。
在集市上转了一圈儿,买好了想买的东西,阿润便带着毛氏兄妹回到县衙。
把菜篮子放下,阿润想去找贺兰春华,提醒他一定要给毛振翼找个极好的教习先生,好好地教导教导这个孩子才行。
不料书房里扑了个空,贺兰春华想必是上堂去了。
阿润正要离开,却见门口人影晃动,正是赵郡主一行。
阿润一看郡主驾到,头皮发紧,赶紧在脸上露出一个笑,向赵弄晴见礼。
赵郡主瞪着阿润,闷闷地看了一会儿,才迈步进了书房,先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找大人有点事。”阿润回答。
赵郡主见她果然不通规矩,越发不悦:“你伺候春华多久了?”
阿润只想赶紧离开,当郡主进门之后,她感觉这书房都变小了,几乎都也喘不过气儿来,按按胸口回答:“也没多久,还不到一个月呢。”
“不到一个月,就已经那么放肆了?”赵弄晴咬牙,虽然也知道贺兰春华没来大丰多久,自然跟阿润相处不会太长,但这也正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为什么相处时日并不长,阿润却能跟贺兰春华、以及毛氏兄妹都那么熟稔,简直就像是许久不见的旧友一般。
阿润茫然道:“放肆?我……没放肆啊。”
赵弄晴忍无可忍,喝道:“昨日你是不是喝醉了?后来竟让春华抱你进府的!”
阿润自然知道自己在程府喝醉了,但却不知是贺兰春华抱她进来,一时发愣:“有这回事?看样子我醉的太厉害了居然都不知道……以后我再也不喝酒啦。”
赵弄晴七窍生烟,但也忌惮阿润是贺兰春华的管家,她也是知道分寸的,暗暗咬牙,喝道:“你给我听好,以后若再作出这等失矩举止,不用春华开口,你即刻就离开县衙!还有……以后不许擅自进书房,以及春华的卧房!”
阿润被灰溜溜地骂了一顿,不管赵弄晴说什么,她都乖乖地回答“是”。
最后赵弄晴见阿润唯唯诺诺,心火渐消,便喝令退下。
阿润如蒙大赦,急忙兔子般跳出书房,心想:“果然不愧是皇亲,真是可怕得很……咦,她为什么说以后……她会让我离开县衙,难道她要在这里长住?那可真是糟糕之极。”拐弯后又想:“早知道你会来书房,我才不来呢,非但不来,我还要远远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