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记_分节阅读_203(1 / 1)

千山记 石头与水 2985 字 1个月前

五皇子眼睛微眯,他并不是俊秀款的相貌,因生得端严,以前在宫里怕被人小瞧就时常不苟言笑,以增气派。那时五皇子年少,生怕被人小瞧而已。这些年在朝中历练,五皇子真正历练出威仪气派,此刻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当真慑人。

宋将军不知是心理素质一般还是反应机敏,他不待五皇子点头,就扑过来一跪,不必唐总督清查,就把营中之事一五一十的交待了,花钱雇了多少人,四十岁以上的士兵多少人,自己就说明白了,还将事铁肩一担,“兵源差得太多,都是臣愚钝,一时糊涂,想出此等下策。此事,皆臣所为!臣有罪!”

五皇子道,“唐大人去清查。”

唐总督连忙去了。

大年初一正是冷的时候,谢莫如看五皇子的脸色,吩咐道,“将暖帐设在这里。”谢莫如自己倒是不怎么怕冷,她每天起早都会晨练,只是孩子们还小,不能总在外头吹风。

谢莫如一声吩咐,底下人立刻在此设了暖帐,五皇子对妻子一向尊敬,道,“你带着孩子们去暖帐坐着。”

谢莫如道,“我知王爷恼怒,又心系此事,只是此事也非王爷与诸位大人的过错。王爷这么站着,诸位大人可不是什么结实的身子骨,岂不都陪王爷罚站了。”但凡高官,年轻的就少。如苏巡抚也是不惑之年了,周按察使更是五十以上,就是藩王府的属官柳扶风,也是个身子骨不大好的。

五皇子看一眼身畔官员,这才去暖帐坐了。

五皇子如此震怒,除了谢莫如,谁都不敢说话。朱雁悄悄望向江行云,毕竟江行云虽然现在姓江,原本却是姓宋的,据说宋太太与江行云关系很是不错,此刻宋将军落难,朱雁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的看了江行云一眼。结果,江行云根本眉毛都未动一根。

要说朱雁对江行云,据说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非君不娶……虽然被江行云拒绝,而且,因此惹出一段小小风波,朱雁来到闽安州这几年,也是未娶妻的。如今江行云随谢莫如来了闽地,要说朱雁没什么想法,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此时此际,心中那丝蠢蠢欲动在看到江行云冷淡而不动声色的侧脸时,忽然间烟消云散,不留一丝痕迹。

爱与不爱仿佛一场魔法,突然降临,又突然消失。

朱雁别开脸,心想,她说的对,我从来不了解她。

孩子们感觉到气氛冷峻,最爱说话的三郎也不敢说话了。

谢莫如摸摸孩子们的头,三郎小小声问,“母妃,是不是我说错了话?”

谢莫如温声道,“三郎说的很对,你父王是生他们的气。”

三郎小小声,“他们是不是骗父王了?”

“是啊。说谎可不好。”

“嗯,我从来不说谎。母妃说过,说谎是笨蛋干的事!”三郎说着说着就恢复了正常音量,五皇子面色微缓,看着帐外唐总督亲自按着军中名册点名,一直唐总督念得嗓子都有些哑了,午时刚过,唐总督进帐回禀,“冒充士兵的一共两千三百八十人,余下的人中,过四十的有八百六十七人。雇人的是千户祝,广威将军宋双成对此事亦是知晓。如何处置,请殿下明示。”

五皇子对苏巡抚道,“今年不是要修堤防么?验明身份后,让他们去修堤防吧,什么时候堤防修好,什么时候放了他们。”

苏巡抚正色应下。

五皇子问宋双成,“军中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一样一样的说与本王知道。”

宋双成不傻,五皇子还肯问他,而没有直接砍了他的头,这就是在给他机会。宋双成将牙一咬,将军中的那点事儿都说了出来,什么伙食上动手脚,譬如每位士兵规定每顿半斤米,改为三两。譬如,军衣上偷功减料,军械上以次充好以旧换新……反正,就是这点子事吧。

五皇子五皇子对几个儿子道,“你们出去问问外头的士兵,每月军饷多少?”

三个小家伙应一声“是”就颠颠儿去了,后头自有侍卫跟着,一时回来,大郎道,“儿子们问了六个人,他们有的说一月八百钱,有的说最后这月发了一千六百钱。”

二郎道,“是哦,还不一样。”

三郎嘴快,“最后这月是过年啦,咱们过年,母妃也给咱们发红包啦!”

二郎觉着有理,点点头。

五皇子对宋双成道,“你饷银倒是能发全的。”

宋双成额上冷汗涟涟,深为庆幸自己坦白交待,五皇子这明显有备而来啊,五皇子道,“重新整理队列。”

宋双成腿都跪麻了,听到此语如闻天籁,连忙起身,顾不得双腿酸麻,踉跄着就跑了出去。

谢莫如见是晌午,小孩子禁不得饿,就先带着孩子们、江行云、唐夫人去了军中给安排的休息的屋子用午饭。看唐夫人战战兢兢的,谢莫如道,“夫人且宽心。”

唐夫人如何能宽心,只是谢莫如都这样说了,她道,“谢娘娘关怀,臣妇,哎。”

一时,侍女捧上几样荤素相宜的菜色,大家一并用午膳。唐夫人是饭也吃不下去,谢莫如也不再劝她,专心带着孩子们用饭。

外头,宋双成相当俐落,手下的兵士一看就知道是经常训练的。待将队伍整理齐备,五皇子道,“平日里如何训练的,现在就如何训练吧。”

兵士的训练也很卖力,当然,不除排是因五皇子在场的原因。及至后来,两阵对垒军中演武,也颇有些可取之处。

待训练完毕,已是下晌,五皇子道,“让兵士们去吃饭吧。”

宋双城垂头静站,五皇子问,“军械军粮军衣是怎么回事?”

唐总督先道,“王爷,臣有事回禀,请王爷秉退左右。”

五皇子便命周身官员退下了,唐总督道,“王爷,军械都是上头发用什么,臣等用什么,不敢有二话。只是,每次军械更换,军中会有一笔补贴银从上头发下来。咱们闽地的军械,还能使得,只是并非上等军械罢了。永定侯这两年练兵,他手下的兵士所用之物,上头是不敢怠慢的,俱是锃新的。至于军粮军衣,皆是兵部调谴,下头的人,也有不干净的。臣等无能,也只保得住兵士们可得食用。”

“你为何不与本王说?”

唐总督叹,“这事,臣实张不了口。”

宋双城道,“唐大人到后,微臣麾下将士装备大有改善,王爷不知,先时,哎,先时臣都接收过全不能用的□□。”

五皇子接着检查了营中军械,一直到傍晚,五皇子道,“二位写一份陈词给本王。”

唐总督劝,“王爷三思哪。”帝都管兵部的谁,唐总督清楚,五皇子更清楚。这,这闹不好,就得是兄弟反目。何况,这会儿得罪兵部可没好处啊!

五皇子冷冷道,“别的地方,本王不管,但本王的封地,容不下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本王绝不姑息!你们在别处当官怎么样,但在闽地,要按本王的规矩来!”

五皇子气个好歹,直接命永定侯麾下李将军接手了宋双城手下军队,宋双城随驾巡视全境,然后,发挥了想像不到的重要作用。宋双城这里有的问题,别的军营都有,有些将领不大乐意承认,五皇子立刻派出宋双城这位火眼金睛的得力干将,军中伎俩半点瞒宋双城不过。

除了军中,五皇子也不忘见一见各地大小官员,谢王妃随着接见各地大小官员的女眷。还有,阵亡将士家属啥的,五皇子颇是纡尊降贵,亲自探望,问一问年下补助的银子可发到手了,领了多少。不出意外的砍了几颗人头,这不是五皇子第一次杀人,去岁科弊案就是五皇子的主审之一,几多人头落地。但,五皇子第一次气的浑身发抖,去岁年下多难啊,唐总督也是很不容易的挤出这些银子来,发到阵亡家眷手里的不足一半。五皇子早同诸官员说过了,“这个钱,是阵亡将士的卖命钱,一分都不准截流。”

查吧,当地县令眼瞅着性命不保,他也不敢兜揽到自己头上去,按察使就在这儿呢,一溜查下来,一排人头落地。

此刻,大小官员才明白什么是掌军政大权的皇子藩王。

三品以下官员,五皇子有先斩后奏之权!

甭管你家族多么显赫,多少人脉,没等你家人脉运作,直接砍了脑袋,你去阎王那里运作吧!

五皇子冷冷道,“本王平生最恨有人将手伸到将士身上,全饷发到将士手里就是半饷,一顿半斤的米落到实地只有三两,新米成了陈米,陈米成了糙米,全套的路数,本王什么不知道!以前什么样,本王不再追究,以后什么样,要依本王的规矩来!不愿意干的,趁早走关系去谋别处的缺!本王治下,断不相容!”

五皇子杀人杀的痛快,补缺也补的俐落,巡视前柳扶风李九江便都说了要多带些人的,然后此时可不就派上用场。譬如谢远就成了一地县令,然后其他空出的缺,亦各有安排。

五皇子对他们这些人道,“官员除了薪俸,夏秋二季,均有税赋截流,这些银钱足够过宽敞日子了,你们虽是我点的差,到底各人本领如何,品性如何,我不听别人说,只看你们任上成绩。若效仿前任,终有前任之果。”

说有那叫个不客气。以至于有些不明白的都觉着,去岁前番各种德政各种路数收买人心的五皇子这是怎么啦?

其实,五皇子没怎么,只是气的狠了。谢莫如闻此事,不过淡淡一笑。

恩威并施,恩威并施。前既有恩,今必有威。

帝都太小,掣肘太多。不到闽地,焉得有此历练,不经此历练,焉知如何收服人心,不收服人心,谈何将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2章 大皇子的对策

五皇子不可谓不雷厉风行了,五皇子一行,自闽安州出发,经宁川、剑州、汀州、漳浦,到达泉州城。泉州城与闽安州相邻,其繁华富庶亦不逊于闽安州。五皇子见街道干净,店铺林立,周边百姓的衣裳也都齐整,一张脸仍是端严。当初他们刚到宁川时,所见景象比泉州犹好,后来才知道那是宁川知府特意准备的,街道洗了三天,坑啊坎的都补好了,至于店铺,更令其重新装修门面,连带着出迎的百姓的衣裳,也做了特别要求,最次都得是细棉布,要是麻布啥的,出来也得给差役拘起来。这就是宁川知府干的奇葩事之一。譬如还有街上但有乞讨者,一并抓进大牢,五皇子当时还恼怒了一回,后来得知这乞丐也是分帮成派,当时五皇子的感想就甭提了。还有,面目不雅的,也要抓起来,不令其上街啥啥的。

五皇子给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所以,有前面经历,此刻见着泉州的迎驾场景,也就没什么好高兴的了,还不知是真是假呢。

五皇子这两个来月颇得历练,他端严着一张脸,也注意到了周边百姓男女老少都有,街畔的铺子,有些是旧的,有些是新的,不过,做过清洁是一定的。这倒是无妨,倘知道自己来,啥准备没有,五皇子也会觉着受了轻慢。这并不是五皇子的虚荣,哪怕就是你到别人家做客,也希望主人家郑重以待吧。何况他并非做客,闽地本就是他的封地,他来自己封地看看,提前通知了州府官员,州府官员自然会有准备。但因五皇子不大喜欢排场,所以,有所准备也不要太过,不然到宁川前知府那等奇葩,五皇子亦是要震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