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香薰灯被换了新的精油,从花香变成了檀香木调。
更硬朗,更独特,也更清冽。
是长大后才懂欣赏的味道。
……
而相比起顾扬的心事重重,易铭这几天倒是轻松了许多。在说出Nightingale的真相,又得到吴梅的承诺后,他整个人都像是卸下了一座心头大山,很有几分“烦恼一扫光”的神清气爽。
“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能解决,那我们之前倒是白担心了一场?”李大金丢给他一根烟,“这位吴总办起事来还挺向着你。”
“不是向着我,她凡事都以集团利益为主,这次我只是恰好站在利润一边。”易铭纠正。
“那也行啊。”李大金说,“只要能帮上忙,你管她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对我们有利就没问题.”
“我过几天可能要带着团队出差。”易铭喷出一口烟雾,“申玮那头怎么样了?”
“得,这还有一不稳定因素呢,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李大金说,“不过也真没什么好说的,他就天天待在那小出租屋里,门也不出,全靠外卖活命。我前天还去看过一次,刚好赶上毒瘾发作,在那难受得满屋子乱窜,但也没见抽,可能真戒了。”
“能戒干净吗?”易铭皱眉。
“能不能戒干净,这人你也不能再要了。”李大金提醒,“要我说,他还真不如接着抽,我连招呼都打好了,只要他一碰,立马就能有警察叔叔上门提供服务,给他再弄进去。”
“能戒了总是好事。”易铭抖落烟灰。
李大金一乐:“戒了算什么好事,戒了也是一祸害,将来还不是得靠着你养,要我说,他戒不了才是好事,戒不了,他就不是你的麻烦,而是党和人民政府的麻烦。”
“要是申玮能彻底戒毒,能保证不惹事,我养他一辈子还真没问题。”易铭把腿架上茶几,“算了,难得轻松一天,这件事以后再说。”
李大金嘴角一扯,很想补一句,自己天天泡在酒吧里,吸毒人员见得多了,能彻底戒除的,真没几个。
……
普东山的新店已经基本完工,这天顾扬在内场巡视了一圈,出门就被保安拉住,说顾助理,对面有个人一直在偷偷摸摸拍我们的大楼,都半个小时了也不见挪窝,要不要去阻止一下?
“这一片绿叽叽的安全网,有什么好拍半个小时的?”顾扬有些纳闷。
“对啊,我刚开始也觉得没什么好拍的,就没搭理,可他也拍得太久了。”保安一指,“喏,就是那个人。”
顾扬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街对面果然站了一个中年男人,看起来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登山装,倒扣着棒球帽,混搭得不羁又毫无章法,但胜在实用。
蒋山调整了一下相机焦距,原本想让背景更加虚化,镜头里却突然闯进来了一个人。
顾扬说:“这位先生?”
声音近在耳边,蒋山被吓了一跳。
“您是在拍我们的商场吗?”顾扬问。
“我在拍那些绿网。”蒋山把相机放下来,说完又觉得对方可能无法理解,于是补充道,“有一种即将毁灭的地狱苍凉。”
顾扬提醒:“这位先生,我们的商场还没开业。”什么就“即将毁灭的地狱苍凉”了,哪怕唱一首喜洋洋呢,也比说话强。
“我是说绿色的安全网很苍凉,很悲观。”蒋山比划了一下,“它们和商场没有关系,拆掉之后,就换另一个地方继续悲观。”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天生就能把各种无稽而莫名其妙的事情,都说得充满道理和正义感。
这种人要么做思想品德的老师。
要么加入非法传销组织。
顾扬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和老师差得有点远,下一刻就从裤兜里掏出一瓶安利让你了解一下,倒是很有可能。于是他往后退了一步,好心提醒那边的井盖有些松,偶尔还会一百八十度翻个面,您拍照的时候千万留心脚下别踩空,我就先走了。
蒋山点头道谢,在他往回走的时候,顺手按下了快门。
春雨初停的街道,庞大的绿色建筑,和陌生的年轻人。
他很喜欢这幅作品,打算带回自己的艺术长廊。
两人谁都没有把这场短暂的交谈当成一回事,直到吃晚饭的时候,神奇地再度相遇在小面馆。
蒋山说:“咦,这么巧。”
顾扬能顺利认出对方,全靠相机和那件破了个洞的掉色耐克。
“你是本地人吧?”蒋山一边搅面一边称赞,“这普东山的天气可真是好,空气也好,我在山里待了一周,差点舍不得出来。
“我不是本地人,只是在寰东工作。”顾扬笑笑,“但我同意你的观点,普东山确实风景优美。”
“寰东最近生意怎么样啊?”蒋山随口问。
顾扬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亲切领导式的聊天方法,只好回答,挺好的。
“最好的还是女装吧?”蒋山又给他要了瓶可乐,“哪几个牌子?”
顾扬略微狐疑,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最烂的商业间谍了,没想到还能有更烂的,一罐可乐就想换取情报。
于是他说:“美丽小羊。”那是一个风雨飘扬的可怜羊毛衫品牌,业绩月月倒数,目前正在撤柜的边缘疯狂试探。
蒋山倒是深信不疑,心想,果然太太平时都是骗人的,说什么凌云的Nightingale业绩最好,人家商场的人都说了,美丽小羊。
第91章 破烂的有钱人
这家小店是个川味馆子, 为了迎合本地人嗜甜的口味, 面浇头都做过改良。顾扬很喜欢,蒋山却不满意, 他尝了没两口, 就叫过老板, 说要一碟泡菜上面舀一勺辣椒粉,切一把小米辣, 挑最嫩的小水葱切碎, 把菜籽油在锅里先烧热,再凉到剩下八成温度, 一并浇在泡菜作料上。
顾扬听得肃然起敬。
“油千万别多。”蒋山继续叮嘱, “就那么一小点, 你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