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宁不以为意。“都过了一大半时间,就是快了!”她眨了眨眼睛,似乎已经想到嫩生生的婴儿,笑容变得轻快起来:“好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但我觉得,你有了这件事绝对是今年最大的好事了!”
☆、15 1第 151 章
哪件事是今年最大的好事暂且不说,至少萧月宁那句“好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是毫无疑义的。因为紧随着长乐长公主出嫁,特设的恩科也到了省试末尾阶段。
照通常的科举制度,乡试逢子、卯、午、酉年为正科,省试逢丑、辰、未、戌年为正科,今年春天正该轮到正科殿试。不过鉴于今年发生了许多大事,殿试时间一拖再拖,便拖到了年末。
新加进去的恩科正好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礼部便加快了速度,争取让恩科省试中的优胜者和正科省试中的优胜者都能赶上年末的殿试。要不,和明年新一个甲子的正科混一块儿,他们的工作量会更大。当然,为了公平以及填补官员缺口,在几次朝议后定下来的殿试录取率比之前调高了不少。
所以,虽然对参加恩科的生徒和乡贡来说,时间较往常赶,但考虑到考上国家公务员的概率前所未有地高,没谁有怨言——
只要在乡试中胜出,地方政府就全权负责从州府到长安的护送事宜、长安的食宿也有专人打点,还能要求更多的吗?若再不能进到大盛公务员的队伍里,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啊!
不过,这些事情都和元非晚没关系。她出过主意就行了;若真要事事都劳动她,萧欥是坚决不干的。而且,眼看着夫人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简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这不,入冬之后,他便下了一道旨意,特许萧菡和蔺采薇长住宫中,好更贴心地照料元非晚和肚子里的孩子。
对此,萧月宁笑称:“人说一孕傻三年,结果到了你这里,好像傻的人不对啊?”
这傻当然不是真傻,而是指过度紧张。敢这么开皇帝玩笑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而敢把这些当笑话讲给皇帝本人听的人,大概只有元非晚一个。
虽然满头黑线,但萧欥依旧觉得,只要夫人高兴,那一切都值回票价。“我这不还是要保证你一切都顺顺当当的?”任何一个闪失、不管多大,他都承担不起后果啊!
“我自然知道。”元非晚笑嘻嘻道,挪动已经显得笨重的身体,毫不吝惜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吻。
夫人主动献吻,萧欥本该非常高兴;然而夫人怀孕是好事,他要禁欲好几个月可真是能憋死人……能看不能吃什么的,太心塞了!
元非晚不用看就知道他蹙着眉在想什么,不由笑得更欢了:“虽然这肚子里的还没生下来,可我觉得吧,既然你都保证只娶我一个了,那我也该努力,多给你生几个。不然我岂不是对不起你一片苦心,你说是不是?”
逻辑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萧欥立刻瞪起了眼睛。
特么地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若事实真照着他夫人说的进行,那他以后一年里是不是有九个月都要禁欲?光想想就要憋疯了好吗!
“绝对不行!”他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元非晚促狭的提议。“儿子什么的,在精不在多。你想啊,要那么多做什么?和我一样累吗?”
一般来说,皇帝子息丰茂是好事,因为未来皇帝的选择面就大了很多;但另一方面又有新的问题,就是几个儿子可能为了帝位抢得头破血流,比如萧欥的登基之路就是如此走过来的。
元非晚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这话里的可反驳之处。“不错啊,”她微微扬眉,“看起来,朝议听多了,这理由也找得滴水不漏了?”
萧欥乐了。“夫人你难得夸奖我一回,我这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她明明是略带嘲讽的语气好么……元非晚微瞪他一眼。果然,这人的脸皮还是和以前一样厚!不,简直越来越厚了!“最近挺闲吗?”
“当然不。”萧欥立刻正色。他一向知道夫人的分寸在哪里,也就把油嘴滑舌的尺度掌握得很好。“别的不说,周爱卿刚刚交上来一大叠卷子,据说是各地州府省试中选出来的,正等着殿试。”
“咦,还挺快?”元非晚即刻被转移了注意力。“你都看过了?”
“当然还没。”萧欥回答。若他有那样的效率,他早就笑死了好么?摞起来一尺来高的东西呢!“不过,若你有心情的话,倒是可以帮我瞧瞧……你在这方面铁定比我强!”
礼部自然不会把那么一大堆东西一股脑儿全塞给皇帝看;他们必然得先斟酌一遍,再呈交皇帝批阅。不过这个毕竟是省试的卷子,没殿试重要,所以皇帝大致看看、心里有个底就行了。
元非晚估摸着,因为这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又不着急,所以萧欥特意弄些来给她打发时间。反正,她一日里也要翻阅诗经春秋之类的书籍打发时间,不如把这功夫花在更有用的地方。“若你只说文笔,我勉强还能同意。不过,看看肯定是没问题的。”
萧欥不以为意地挥手。什么“文笔就勉强同意”啊?他夫人堪称足智多谋,怎么可能仅仅局限于文笔之类的死硬方面?说不定交给她一看,她就能提前分析出谁能在殿试中胜出了呢!
不过,这点他们心知肚明就足够了。
“只可惜一点,就是永郎还小。要是能赶上这次恩科,那可太完美了!”他顺口起了个另外的话题。
元非晚一愣,随即差点笑出声来。“永郎离进国子监都还早着,你怎么就想到那么远了?”
“若永郎有国丈一半的实力,那他中举的时候肯定比国丈当年当状元时还要早!”萧欥毫不客气地下了个定论——
不是他偏心,但有元光耀这个状元做爹,还有顾东隅那个探花做世叔,元非永想学得太差概率实在低!况且还有他夫人在,元非永想泯然于众人?门都没有!
领会到那底下的言下之意,元非晚真笑了。萧欥果然了解她,如同她了解萧欥一样。不需要说得太清楚,他们就知道彼此的目标,还能保证那目标是一致的!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元非晚安心养胎,闲暇时就翻着一叠卷子看。为防先入为主的印象,那些卷子都是专人重新誊抄过的,没有署名,完全看不出哪个是哪个。于是她很放心地挑挑拣拣,只等殿试后来验证自己看人的准确性。
这一天很快就到了。殿试结束后,萧欥刚把他让礼部草拟的录取名单拿到手,转头就拿给元非晚看。不核对不知道,一核对——
虽然之前是蒙着眼睛瞎猜,但前三名元非晚都猜中了!
“你的眼光果然很准。”萧欥如此摇头,“早知道就该免了殿试,直接让你指了就算,还能省不少功夫!”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说笑,元非晚一点也不打算接腔。“头几个比较明显啊!”她道,权作解释。但在经过榜眼的名字时,她不由顿了顿,依稀回忆起当年在山道上偶遇的、好像很容易脸红的青年。“吴爱卿定然很高兴。”
里头有吴清黎的名字,萧欥早就知道。
虽然他之前把此人当做假想情敌有一阵子,但鉴于对方毫无竞争力、夫人也一点不上心,他自然不可能刻意给人小鞋穿。吴清黎能高中是自己的本事,也算没有愧对顾东隅那些高评价了。
此时听到她想起了吴炜,萧欥觉得这再正常不过。吴炜和元光耀关系算得上不错,元非晚记得没什么好奇怪的;反之,若是刻意避开,才显得心里有鬼。
“确实。别说吴卿,基本所有父母都希望孩子能光耀门楣、扬眉吐气的。”
元非晚相当赞同。“这里头生面孔很多。只要好生调教,就是得力之人。如此一来,你以后便能轻松许多。”
萧欥立即点头。他开这次恩科,不就是为了从出身贫寒的子弟里选出优秀人才、而不仅仅局限于官宦子弟吗?“有李氏和阴氏的前车之鉴,自然是这种结果最好!”
等殿试过后放榜,除夕也要到了。既然时间赶得上,萧欥就颁了新的诏令,举办国宴。不仅帝后和大臣都参加,新晋的状元等中举之人也在列;不能算劳师动众,更该说皇恩浩荡。
按理来说,这种宴会里最打眼的理应是前三甲。这毕竟是他们第一次参加国宴,一定有许多大臣等着认识结交。不过,事实证明,还是大盛皇后比较吸引在场诸人的眼球——
其一,恩科便是以她有喜的名义冠上的“恩”;其二,那个圆滚滚的大肚子实在是个不可忽略的焦点!
如此一来,在赐宴中惯常有的赋诗一节中,这就成了不可不提的一点。因为第二天便是甲子年元日,除去新年外,还是天干地支轮回之始,更平添无数可以用的赞词。
萧欥对此十分满意,简直就是龙颜大悦,准爸爸的期待爱护心态表露无遗。听他说话的语气都扬起来三分,众臣不由再次肯定皇后的得宠程度——
得,只要皇后生一个儿子下来,他们明年肯定就有新的太子!贺表现在就可以准备起来了!
此种心态,元非晚没察觉到。因为临产期逼近,她在宴会开始时露露面,没多久就提前退席。
也正因为如此,没有谁不开眼地在接下来的宴会上打岔。赶紧地,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好让心思已经完全不在大殿上的皇帝早些回去陪皇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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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春自东来,新雨晴空,立政殿内外杨柳微拂,宛如绿丝烟。
然而人流来往,却没有一个有空欣赏美景的。太监宫女们忙碌地进出,步履紧张,额头冒汗;而一身冕服的皇帝更是焦躁地走来走去,没个停歇。除了来往的脚步声,殿里传不出任何声音,他的心却七上八下的——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他不知道第几次问身侧跟着的内侍监。
华长安急匆匆一点头,就小步跑进殿里打听消息。皇帝目送他的背影,又心急如焚地走了两步,想进去又不敢,面上全是众人见所未见的紧张神色。
左等右等,皇帝心尖忽而一跳,再也忍不住,不顾诸人的阻拦,径直闯了进去。
大概是赶早不如赶巧,华长安也正小步往外跑。如果说他之前带来的都是些诸如“一切顺利”“再等等就好”之类的漂亮话,这次他喜上眉梢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恭喜陛下,娘娘产下了太子!”
皇帝立时大喜。他再一分神,才发现自己之前竟然紧张到连婴儿响亮的啼哭声都没注意,便赶紧循声进去。
“您怎么进来了,陛下?”刚把孩子脐带处理干净的太医见他进来,瞬时大惊,“娘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