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跟元宝斗斗嘴,把想说的话说出来,她的心情却是格外晴朗。而且她发现,只要自己占着理,心平气和的说出来,多数人都会接受。
望着消失的王曼,元宝摸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语道:“很胖么?不过是积蓄能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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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曼进去时,正躺在炕上睡觉。这会出来,她将木抽盒塞到褥子底下,趿拉上鞋走到外面。
“大哥,我给你抓了号,咱们两家挨着。”
稻子脱谷需要专门的打稻机,原先地和机器全归生产队,不拘哪家全给队里打出来。而如今泉水村已经不再吃大锅饭,各家种各家的地、打各家的粮。到了秋收,谁家都想先排到机器,一鼓作气的把粮食收完。
可机器就那几台,僧多粥少。所以每年秋收,泉水村所有人都得去大队办公室排号。王继周没空,王继全便做主,兄弟俩用一个号。他抽的号刚好中不溜,多夹上一个人,村里也没人有意见。
“真多亏了你,不然等到最后下秋雨,稻子非得被泡烂了。”
“没多大事,我来这趟,还是跟你商量爹娘的事。”王继全夹下耳朵边的烟,掏出火柴点燃,蹲在墙根下闷闷的说道:“中午头娘叫你过去,没找着人,就喊了我过去说。爹娘那边的意思是,老三一家开着小卖部,三弟妹说她得跑教育局,准备开学用的教材,没空去打粮食。”
听到这王曼就全明白了,跟往年一样,那边又开始想尽办法占便宜。
果然王继全下面的话毫无悬念:“娘说爹看病花钱多,老三见天的照顾着不容易,跑前跑后还买药,那边五口人的公粮让咱们摊着。”
王曼唇角的弧度仍在,只不过甜笑却变成了冷笑。泉水村地时按人头分,每年都是这样,父亲给他们做苦力打粮食,然后再用自家的交公粮。至于那五口人的,一粒米不少的卖给粮贩,钱当做“赡养费”,一分不少的进了三叔的口袋。
往年还能忍,可现在开着餐车,他们没那功夫。离开窗边她刚想出去,却见王继周站起来,神色间似乎与往常不同。
☆、第24章
不只是王曼心烦,王继周这会也不好受。虽然他从小话不多,但本心里他也希望一家人能和和睦睦。要真是那样,他当老大的吃点亏也没事。毕竟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与其想方设法改变别人,不如自己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人生三十年的经验却告诉他,这事压根就不可能。娘从来都是那个后娘,他再忍也换不来母慈子孝、一家和乐。如果两家只能保全一家,他肯定选自己贴心的闺女。
“继全,我正打算跟你说这事,这俩月我搞餐车卖煎饼果子,这会自己都有点忙不开。你来之前我正打算这个月不出摊,留在家里打粮食,曼曼老大不乐意,这会她还躺在炕上生闷气。
明梅那样,曼曼跟着我在家受苦,我得多顾着她点。她那么小的孩子,哪能跟着我去弄这些又脏又累的事。”
王继全将烟杵在地上,剩余半根重新塞到耳后:“大哥,你那煎饼果子摊真能挣钱?”
“能,这几天挣得还不少。对了说起这事我忘了,这是那天借你的五十块钱。我这会手头有钱了,也该还你。”
王继全接过一打十元钞票,感觉入手太厚,数了数他皱眉:“大哥,你多给五张。”
“那餐车你也费了好些功夫,你给别人家打家具挣钱,到这咱们亲兄弟,我更不能坑你。”
“你这不是坑我,你这是瞧不起我。借你那五十块钱我拿回来没事,但咱们一块长大的亲兄弟,我本身就有这份手艺。如果连费点力气都收你钱,那我成什么人?”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拿回去给婷婷买糖吃。”
“婷婷没那么娇贵,反倒是曼曼,没半个月她就得上初中。她学习好,这学怎么也得好好上。你给她买两身新衣裳,让她漂漂亮亮的去报到。”
闺女是王继周的软肋,他只得把钱收回来:“娘那边你自己一个人去也说不通,我跟你一块走一趟。”
王继全连声拒绝,娘什么脾气他最是清楚不过。他去回绝顶多挨两句骂,可大哥去那绝对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使劲浑身解数也得逼他吃哑巴亏。
“都一个村住这么近,躲得过初明白。”
听到这王曼从屋里出来:“爸,我跟你一块去。”
“曼曼睡醒了?”
“早醒了,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爸,我跟你去,给你壮壮胆。”
说完她握紧拳头做加油状,伸出一口小白牙,刚想露个阳光励志的笑容,嘴里突然传来一股血腥味。牙齿舔舔,左侧靠近臼齿的犬齿掉在了手心里。
“叫你凶,小狗牙都掉下来了。”王继全笑着逗侄女。
“我哪有凶,明明是三叔欺负二叔跟爸,我给你们做主。”
“哟,曼曼真厉害。”
“那当然。”
王曼进屋拿出一张纸,包起犬齿走到院子的排水沟前:“这颗是上牙,要扔阴沟里。我好了,咱们走。对了二叔,二婶他们怎么没来?”
“他们娘仨赶集去了。”
“哦,所以奶奶找准机会把你叫过去颁布懿旨?”
王继全摸摸她的头:“这话可别当着你奶奶面说。”
王曼眨眨眼,打个嘘声:“不会,我当然不会当着奶奶面说,我只会告诉二婶。”
说完她笑着往前跑两步,王继周和王继全落在后面,看着她小细腿迈出活泼的步子。
“大哥,我看先前曼曼是被压狠了,这会她整天笑呵呵的,看着就让人稀罕。”
王继周点点头,他也不喜欢原先那个小老头般沉闷的闺女。如今曼曼整个人恢复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整天跟只小麻雀般围着他叽叽喳喳,他看着也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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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曼也就那么一说,这事二叔不会瞒着二婶。他们夫妻相处之道就是坦诚,虽然偶尔吵吵闹闹,但涉及大是大非,两人向来一致对外。
王曼跟在父亲和二叔身后,到达小卖部时,正好看到王继民推出脚蹬三轮。见到三人,他脸上已经没了笑,意思意思点下头,他直接骑着三轮车扬长而去。
“唉。”
兄弟俩同时发出一声叹息,王曼有些疑惑:“三叔这样,是不是因为存款折的事?”
这回上来的是王继周,他拍拍闺女的肩膀:“有些事咱们心里明白就行。”
王曼笑容未减:“恩,爸我知道,但求无愧于心嘛。”
话音刚落,小卖部门敞开,老太太踮着小脚巴在门边:“站在门口笑那么高兴,看你弟弟推三轮车费劲,也不知道去拉他一把。”
三人面面相觑,噤声跟她穿过小卖部。走进里屋,一股霉味传来,炕上还是只有一床铺盖,王丰收倚在铺盖上,间或大声的咳嗽吐痰。
第一次来时王曼没注意,这会她却留了个心眼。那一床铺盖只够一个人睡,所以说奶奶应该是睡在别间。多年来她一直说着自己多不容易,没白没黑的伺候个病秧子,看来这话得打个折扣。
“也不是娘故意为难你们,老三家是老师,哪能跟着咱们下地。继民得管着小卖部,全村这么多人买东西全都靠着他,他可不能走开。今年还跟以前一样,你们兄弟俩帮衬着点。你们也别叫屈,一年到头就这么点事。打了粮食卖掉,我和你爹省着点花,也不去多拖累你们。”
王曼眼角下垂,老太太意思很明白,地里打得粮食全归她。就连三叔的,也得他们弄出来。
“娘,大嫂她不在,大哥一个人忙不过来。”
“老话说:有福之人落城郊。人家那些有福气的,生下来就在城里当少爷小姐,一辈子不用弯腰种地。可继周你真没那福气,当初我跟你爹俩人,百八十亩地不还是照样弄完。怎么到你们这就格外娇气,就那么一丁点活,年年都推三阻四。”
老太太喋喋不休的说着,说着她的辛苦,说着她的付出。
“奶奶,前些年不都是集体,大家一块在生产队干活,你一个人怎么弄的百八十亩地?”
“你这么小,许多事哪能记清楚。”
王曼疑惑的看向父亲:“爸,原来你一直骗我?原来你和二叔都好懒,家中所有的活都是奶奶一个人干的。”
王继周挠挠头,小声说道:“没骗你,确实是生产队。”
老太太跳了脚:“你这是在委屈还是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