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氏笑了笑,“喜不喜欢我不清楚,但肯定是不讨厌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想起七岁那年李家搬走,谢蓁哭着对她说“小玉哥哥讨厌我”,直到今天,她似乎都还觉得严裕讨厌着她。她疼惜地摸了摸谢蓁的额头,心想这真是一个傻姑娘,严裕这么明显地护着她,她难道看不出来吗?
谢蓁只睡了小半个时辰就醒了,醒来见到阿娘和妹妹都在身边,顿时觉得心中大定,真想留下来不走了。
可惜事与愿违,该走还是要走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临走前,冷氏特意把她叫到一旁问道:“你跟六皇子……圆房了么?”
谢蓁双手背在身后,左顾右盼,“没有。”
回答得倒很老实,冷氏哭笑不得。
她仰着头问:“阿娘怪我么?”
冷氏摇摇头,想说什么,最终化成一句:“只要你过得好就行,其他的顺其自然吧。”
她开心极了,阿娘没有强迫她,她觉得一下子轻松很多。肚子里还有许多话说,可是前面的人已经来催了,马车就在门外等着,她再舍不得,这会也得回去。
冷氏和谢荨把她送到玉堂院门口,她一步三回头,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才步履轻快地走到国公府门口。
门口站着定国公和谢立青等人,严裕站在马车旁,往她的方向看来。
她依次跟祖父父亲道别,然后才踩着脚凳上马车。双鱼双雁正打算进来,却被严裕挡在马车外,“你们坐在外面。”
说着,打帘走了进来。
双鱼双雁只好坐在车辕上,车夫一扬马鞭,马车缓缓驶出。
严裕坐在谢蓁旁边,也不知道有什么话要单独对她说,非要支开丫鬟。
谢蓁也不催他,窗户外面的阳光流泻进来,洒在两人身上,在脚边投下斑驳的影子。她的侧脸被镀上一层金边,或许是在想事情,她微微敛眸,模样有点出神,唇边甚至含了一丝暖融融的笑。
严裕心潮涌动,张了张口,“你……”
谢蓁斜斜看过来,眼神有尚未融化的笑意,轻轻一眨眼,把他的神智搅得七荤八素。他胸口跳得剧烈,多怕她会听到,于是往另一边挪了挪,移开视线不敢再看:“成亲那晚……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谢蓁回神,笑意慢慢收回去,“那你以为会变成哪样?”
他今天帮了她,她其实很感激的……但仔细一想,这一切不都是拜他所赐么,所以功过相抵,她就不打算跟他道谢了。
严裕眼神飘忽,明显没有底气,“总之,我以后不会……再……”
谢蓁好奇地等着,以为他要说出什么话。
他憋半天:“不会再把你一个人扔下了。”
小时候遇到危险,那么危难的时候她都没有扔下他,他为什么舍得留下她一个人?现在再怎么后悔都晚了。
谢蓁弯起眼睛,在太阳底下微笑,“你还想把我扔下几次啊?”
一刹那,他以为他们之间再也没有猜忌了,终于忍不住,伸手就想抱她,“我……”
谢蓁往后退了退,眨巴着无辜的眼睛:“你干什么?”
她刚才那么说,一是因为心情好,二是因为他今天表现还不错,可不代表他就能随意碰她。
严裕一僵,收回手坐回去,“没什么。”
想了一路都想不明白,他今天帮她出气,为什么她只对他笑了一下?就不能多笑一会么?
*
晚上两人还是分房睡。
谢蓁睡侧室,他睡内室。自从第一晚谢蓁知道侧室没有门闩后,隔天便让人装了一个,是以即便他想推门而入,也是不大可能了。
晚上各自盥洗完,谢蓁坐在铜镜前拆卸珠翠,红眉站在后面替她梳头。
严裕坐在灯下看书,偶尔抬眸瞥她一眼,书上写了什么内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梳好头,站起来往侧室走,“我去睡了。”
严裕下意识叫住她,她回头,他一时想不出留下她的借口,盯着书上的古训:“今天夜里有雨,你关好窗户。”
谢蓁纳闷:“你怎么知道?”
他说:“傍晚天气阴云密布,一看便知。”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然后扭头继续往里走。
他又道:“还会打雷。”
谢蓁这回听明白了,转身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害怕?”
他恼羞成怒,瞪她一眼,“我怎么可能害怕?”
他是怕她害怕好么!
谁知道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居然不点不懂他的用心良苦,莫名其妙地反问:“那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我也不害怕。”
他抿唇,绝不承认自己有点失望。
谢蓁走进侧室没多久,他就放下书卷,洗漱上床了。
说来奇怪,以前他都是一个人睡的,从来不觉得有什么,自从娶了谢蓁后,一个人睡就显得有点奇怪。他抬起手臂搁在额头上,扭头打量外面的月亮,也不知道谢蓁这会在干什么……睡着了么?
到了后半夜时,果真下起雨来。
起初雨很小,后来慢慢变大,漂泊大雨砸在屋檐上,发出密密集集声音,吵得人不能入眠。
严裕被雨声吵醒,室内漆黑一片,桌上的油灯早就燃尽了。他一时间不能适应黑暗,躺在床上缓了一会,才勉强看清内室的轮廓。
他记得谢蓁从小浅眠,夜里有一丁点声响便能把她吵醒。有一回晚上又打雷又下雨,她一整夜都没睡好,第二天早晨眼眶底下一圈青紫。那时候觉得滑稽,现在却会关心她睡得好不好。
严裕正在犹豫过不过去,一扭头,便看到一个身影向他走来。
身形轮廓跟谢蓁很有些像,他以为她害怕雷声,坐起来问道:“你醒了?”
恰好窗外一道电闪雷鸣,一瞬间将屋里照亮。
他看清了她的脸,却不是谢蓁。
☆、第54章 雨夜
是丫鬟晴霞。
他对屋里丫鬟印象不深,是以想了一会才想起她的名字。
他皱了下眉:“你来干什么?”
晴霞手里拿着一盏油灯,见他醒来,低眉顺眼地站在他几步之外,声音在雷声下小得几乎听不清:“婢子见内室灯芯熄了,便想来给殿下续上。”
严裕躺回去,语无波澜:“不必,下去吧。”
今夜是她和笋芽当值,笋芽早就歪在门框上睡着了,雷打不动。她顿了顿,露出踯躅,“今夜风大,殿下冷不冷?可要婢子再拿一张毯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