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氏和谢立青站在定国公后面,眼里既是含笑又是酸楚,最终化成一句:“羔羔回来了。”
定国公和二房有了谢蓁的特赦,可以免于行礼,但是其他几房的人没听到她说不用拜,只得向她和严裕欠身行礼。大房的人笑得多少有些勉强,自己闺女尚未嫁出去,谢蓁排行比谢莹小,居然嫁得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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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之后,谢蓁与爹娘兄妹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她一会儿缠缠冷氏,一会儿抱抱谢荨,分明才两天不见,就像分别了十几年一样。
冷氏说她嫁人了,应该有嫁人后的样子,可是她骨子里还是个孩子,腻在冷氏怀里说几句好听的话,便轻轻松松糊弄过去了。严裕在外面陪着定国公和府里的男人说话,谢蓁便和女眷来到西厢房,两人分开以后,她便更像撒欢儿的野羊羔,不必再绷着装着,可以肆无忌惮地笑闹。
冷氏点点她的鼻尖:“这两天把你拘谨坏了?”
她点点头,至于原因却不能说,只能往冷氏怀里一缩,“阿娘对我好点,我今天还要走的。”
冷氏骂她小没良心,“我平日对你不好么?瞧你说的这话。”
她嘿嘿两声,抱着她的胳膊不肯撒手,“阿娘待我最好,比谁都好。”
这边母女俩说不完的腻歪话,那边许氏和吴氏听了一会,吴氏忍不住插话:“阿蓁何出此言?莫非六皇子待您不好?”
谢蓁抬眸,抽空看了看吴氏,笑眯眯地说:“小玉哥哥对我很好,我们一起入宫面圣,圣上还给了我一颗这么大的夜明珠。”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语气里满是雀跃和欣喜,就像天真懵懂的小姑娘。
吴氏注意她比划的大小,忍不住露出几分艳羡。想到什么,故意看了看左右,悄声道:“可是我怎么听说……”
谢蓁偏头,“听说什么?”
吴氏故意做出吞吞吐吐的样子,“听说你和六皇子……”
话说到一半,冷氏疾言厉色:“三弟妹!”
谢蓁从未见冷氏如此动怒过,登时在她怀里一僵,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她无辜地握住冷氏的手,在她手心抓了抓,轻声细语地劝慰:“阿娘别生气,我今天刚回来,阿娘怎么能生气呢?”
然而话毕,冷氏的脸色刚刚有所缓和,那边许氏却接了话:“二弟妹堵得住我们的口,却堵不住其他人的口。如今整个贵女圈子谁不知道,六皇子新婚之夜连合卺酒都没喝,便把阿蓁一人扔在新房,直到后半夜才回来……这期间,也不知道去哪了。”
谢蓁蓦然愣住,没想到竟是说的这件事。
那天严裕把她扔在新房,屋里统共没多少人,一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和仪公主和太子妃不像是会碎嘴子的人,那么剩下的,究竟是谁传出去的?
谢蓁咬紧牙关,心中冒出一丝丝的冷气。
她没想到最后让她难堪的,会是她的大娘和三婶。
从震怒中缓和过来,她心中大定,一边安抚似的握紧冷氏的手,一边咬着唇瓣轻笑,“大娘和三婶从哪里听来的?”
吴氏眼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大家都在说,谁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
本来么,谢蓁毫无预兆地指婚给六皇子,就已经让他们嫉妒眼红好一阵了。如今忽然传出一桩丑闻,就像给了他们一个嘲笑的话柄,似乎拼命揪着这件事不放,自己就能过得比谢蓁好,或者说,能让自己得心里稍稍平衡一点。
谢蓁慢吞吞地哦一声,“那三婶亲眼见到了么?”
吴氏一愣,不忿道:“我是没见到,但这又不是我传的,肯定有人亲眼见到了,才会这么说。”
谢蓁握着冷氏的手逐渐冰凉,心里有点乱。这是事实,她再怎么生气,也反驳不了这个事实。
冷氏气得浑身哆嗦,“三弟妹是羔羔的长辈,怎能当着她的面说这样的话?你莫非要让孩子亲眼看看,什么叫为老不尊么?”
吴氏被噎住,“我怎么就为老不尊了?”
吴氏到底冲动,很容易便被冷氏激怒,坐在一旁心有不甘地冷哼:“还不让人说实话么?”
许氏给她一个眼神,让她安静一些,然后对冷氏和谢蓁道:“这种事咱们自家人知道就好,羔羔即便承认了,大娘和婶婶们也不会笑话你。本来六皇子那等尊贵的人,怎么会瞧得上……”
说话说一半,点到为止。
谢蓁气到极致,反而轻轻一笑,“大娘错了,不管他之前是什么身份,但是成亲以后,他就是我的丈夫。”
说完,抬起一双滢滢妙目,静静地扫视她们一眼,“嘴巴是别人的,耳朵是自己的。别人听什么就信什么,那是傻子。”
一句话,将两人堵得哑口无言。
许氏怒极,霍地站起来:“你怎么同长辈说话的?”
谢蓁依旧坐在榻上,“大娘的一言一行,哪里像个长辈?”
她还是这样,伶牙俐齿,说话轻易就能把人噎个半死。许氏气得胸口起伏,若是平时肯定要跟老夫人一起罚她,然而今日老夫人不在,她又成了身份尊贵的皇子妃,一时半会还真动不了她。末了,只得咽下这口气,憋得面容青紫。
谢蓁还是头一回把人气成这样。
但是怪不了她,她们当着她和阿娘的面说这些,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她和阿娘的感受,她又为何要考虑她们?
谢莹站在徐氏后面,她上回刚向谢蓁示好,本不好多说什么,但是这会儿忍不住替徐氏说话:“不怪阿娘,大家都这么说,阿蓁你不打算解释么?”
谢蓁看她,“没有的事,我为何要解释?”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声音:“殿下,娘娘在这里面。”
谢蓁往屏风后面看去,直棂门被人推开,发出吱呀一声。
原来正堂的谈话散了,一会就要用午膳,严裕过来找谢蓁,刚走进屋里,就觉得里面的气氛不大对劲。
他看向谢蓁,见她坐在冷氏身旁,耷拉着脑袋,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严裕走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她抬头,眼眶红红的,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仿佛她一眨眼,就会簌簌掉下泪来。
严裕怔住,顿时慌了神,蹲在她面前想碰她,但是又不敢,眉眼里都是着急:“怎么了?你哭什么,跟我说不行么?”
她抽了抽鼻子,呜呜咽咽:“大娘说……”
大抵是太委屈,她攒住他的袖子,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是前半句,严裕却是听清楚了。他霍地站起来,转身恶狠狠地瞪向许氏,质问道:“你对她说了什么?”
许氏对上他的眼神,浑身一颤。
哪里料到谢蓁刚才还好好的,威风凛凛像个小狮子,怎么六皇子一来,她就成泪人儿了?
☆、第53章 出气
徐氏不回答,他寒着脸又问了一遍:“我问你对她说了什么?你是聋子?”
事已至此,再装傻也瞒不过去了。而是六皇子处于盛怒中,凌厉的眼神看得她心头一怵,心惊胆颤地跪到地上,到了这会仍想隐瞒:“回殿下……民妇只是跟娘娘唠唠家常罢了……”
严裕不是好糊弄的,一拂袖把旁边八仙桌上的茶杯扫到她面前,溅了她一脸的茶水茶叶,“唠家常能把人唠哭?你若再不说实话,本宫今日便掀了你这定国公府!”
他极少在人面前拿身份压人,更很少自称“本宫”,大抵是小时候没养成习惯,谢蓁从未从他口中听过这两个字。今日或许是气急了,说出的话处处都透着杀气,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随时都能捅到对方心口上。
此言一出,非但许氏面色一惊,两旁的人都呼啦啦跪了下去,包括方才趾高气昂的吴氏。
吴氏面色煞白,抖得不成样子。清楚自己方才也说了谢蓁是非,恐怕今日逃不过一劫……
谢蓁坐在冷氏怀里,抬头怔怔地看着严裕的后背,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刚才趁他进来的时候故意装可怜,想着他们夫妻一场,他怎么着也会帮自己出气的。但是没想到他这么当回事,居然一本正经地帮她教训大娘……倒让她心里有点愧疚。
她低下头,默默地揉了揉眼睛,不知为何眼睛又有点酸。
严裕放出狠话,果真有人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