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我说错了?自己穷就看不得别人富的人最要不得了,”有些人看到别人日子过得好了,不是知耻后勇努力奋斗,而是各种打压使绊子不叫别人日子好过,“那干脆只跟比自己穷的人来往就行了,省得给自己找罪受,”说着常相逢冲令狐钿带来的丫鬟道,“我的话你们记住了,如果有人嫌嫦姐儿跟曼姐儿的东西好了,你们就将这话传出去!难道因为怕人说,咱们嫦姐儿跟曼姐儿就要委委屈屈的过日子?”
王氏讶然的看着常相逢,她万没想到这个媳妇居然这么护着从未谋面的两个外孙女儿,这份心意她很感动,可是这做法,“嫦姐儿的祖母也很疼爱她的,平日并不少她什么,太过了反而不好跟姐妹相处。”
虽然知道王氏也有她的道理在,常相逢心里并不是很赞同,但王氏是自己的婆婆,她也不好直接反驳,点点头算是应承了王氏的提醒。
倒是令狐钿,借着出门的机会悄悄拉了常相逢的手致谢,“弟妹的意思我听懂了,以前是我想档左了,现在我已经想明白了,有执信这个舅舅在,我要是再护不住自己的女儿,也枉为人母了。”
“我娘也是个软性子,结果呢?我姐叫人卖了,我又成了这个脾气,”常相逢现身说法,“你想叫嫦姐儿跟曼姐儿成哪一种?”
常相逢的身世令狐钿知道的一清二楚,听了常相逢的话不由变色,常巧姑被卖成了令狐家的丫鬟,自己的女儿将来未必不会被送到官家做妾,而常相逢为了生计抛头露面,被轻浮之人叫做“面条西施”,这两个结局她可都不希望女儿遇到,“弟妹的话我会记在心里的,以后还要弟妹多多提点我才是。”
不论怎么样,常相逢传达过来的善意令狐钿还是心怀感激的。
三人又逛了洋货铺子,香料铺子,令狐俨看天色不早了,直接叫人将马车赶到了水席楼,打算晚上饭也在这里解决了。
王氏也想女儿尝一尝这如今洛阳独有的美食,加之出来之前百氏也交待了让她们随意,也没有出言反对,她也是头一次到常相逢的酒楼来,一进大堂,情不自禁的连连点头,“这是比福满楼也不差了,看装饰摆设你也是用了心的。”
“这些都是执信的手笔,我做菜还成,外头这些真心不懂,”常相逢可不敢居功,将王氏她们请到暮雨阁,叫人奉了茶后,才退了出来。
这个时间水席楼还没有营业,伙计跟灶上的师傅们都在休息,听说大东家跟二东家来了,都聚到大堂里给他们行礼,古明珠更一脸兴奋,想往常相逢身边凑,又顾忌她现在的身份,只是拿大眼睛盯着她,不敢上前。
“你这个丫头,躲在后头做什么?是不是我不在的时候没有听你爹跟师兄们的话?一会儿我可是要考你们的刀功的,还有锁住跟少强,谁也别想糊弄我,”常相逢看着自己亲自带的三个孩子,无奈的冲他们招招手,“快过来,师傅有好东西给你们。”
“师傅,我们都有好好跟着师兄们练习,董师兄还夸过我一回呢,”锁住跟着常相逢时间最久,亲眼看着自己这位姑姑从半个店儿村儿的外来户一步步变成洛阳城里最有钱人家儿的媳妇,感觉就跟做梦一样,现在其他人他不知道,整个半个店儿村儿没有人不信自己师傅是在龙宫里得过神仙福佑的福女了,“师傅,您做了东家奶奶,以后还会到楼里来不?”他还没出师呢!
“你这个孩子,我说了要教你们水席,你们都学会啦?哪个敢出来说他都会了?”常相逢环顾四周,目光从自己的“徒弟”们身上划过,“我用不了几天就会回来了,到时候不但咱们的上等席面要接着卖起来,我还会搞个比赛,头三名以后会到新开的水席楼里当大厨,听明白了?”
新开的水席楼?董时照他们几个互视几眼,心里都知道这是个好机会,个个铿声表态,一定会趁这个机会好好苦练,不叫师傅跟大东家失望。
“好了,今天太太跟姑太太过来想尝尝咱们的水席,我亲自下厨,你们进来给我帮忙,”常相逢站起身,准备往后厨去,给婆婆大姑子显露一番手艺表表孝心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她也真的相信自己的大勺了。
“相逢真的要亲自下厨?在这里?”令狐钿有些为难的看着令狐俨,“这不太好吧?转了一天,大家都累了。”
“随她去吧,”令狐俨挥挥手,不在意的道,“就咱们四个人,也不需要做太多的菜,后厨里一切都是现成的,”令狐俨太了解常相逢了,这么些日子不叫她进厨房,只怕心里早长草了,现在进厨房,才是真正叫她透透气呢。
不到半个时辰,八菜一汤就上来了,除了最醒目的燕菜,常相逢并没有再做汤菜,天气太热了,再吃胡椒就是酷刑了,常相逢便将凉菜当了主菜。
饶是如此,这速度跟手艺已经叫令狐钿吃惊了,“这些都是你做的?弟妹真是巧手啊!”
“你还没尝过全套水席呢,”晚上这顿没有大鱼大肉,菜品道道色泽鲜艳,跟端上了一帧帧图画一般,“咱们在王家也算是见识不少了,你看看这些,都能当绣样了。”
关键是绣品不是人人要用的,衣裳上没有绣花也照样保暖蔽体,可是厨艺就不同了,令狐钿在娘家时也是娇养大的,吃的见识有,做的水平就没有了,常相逢居然顷刻之间便做了一桌菜了怎能不叫她叹服?尤其是有些菜的搭配她根本就没有见过。
令狐俨也被桌上的菜吸引了,他挟起柠香藕片,“这些菜不是水席里的啊?”她脑子里的主意怎么那么多?
“那个是柠香藕片,这个是蜜汁山楂梨丝,我还做了以前龙宫小吃店里的大拌菜,这个粉皮我是跟银耳黄瓜一起拌的,”常相逢一一为三人介绍,并向令狐钿解释道,“原本是想请姐姐尝尝原汁原味的水席的,可是这天气太热,姐姐跟母亲今天也累了,我想着吃些鲜甜爽口的凉菜更舒服一些,只做了四道咱们水席里的热菜,一会儿主食上咱们的浆面条,等天凉了姐姐带着姐夫跟两个外甥女儿过来,我再下厨给姐姐上二十四道水席。”
对令狐钿这样豪富之家出来的人姑娘,更钟意新鲜的,何况今天确实如常相逢所说,虽然难得这么痛快的出来透透气,可是身体却真的累了,比起热气腾腾的汤菜,这样色泽鲜亮令人食指大动的凉菜更能引起她的食欲,而且单这几道菜,常相逢的厨艺可见一斑,她对令狐俨选的这位妻子是完全认可了。
“怨不得弟妹想着将水席楼开的开封去呢,就凭弟妹这手艺跟心劲儿,我看啊,开到京城去都没有问题,可惜嫦姐儿她们不在,光看弟妹做的菜的卖相,她们也会喜欢吃,”虽然只有四道水席菜,可是令狐钿对常相逢水席的手艺是完全信服了,只是自己今天一天就见识到了八道新菜,再想到家里的被拘养在婆婆身边的女儿,叫她心下黯然。
“这几道凉菜跟咱们中午尝的香蕉草莓一样,都不难做,我教给姐姐身边的丫鬟,叫她回去了做给嫦姐儿跟府上老太太尝尝就是了,”常相逢很有自知之明,她不过是沾了穿越的光,会一些现代的新鲜吃法,若真论厨上的手艺跟基本功,只怕连她的那几个大徒弟都赶不上。
“这怎么好?我不过是随口中说说,夸你菜做的好呢,”令狐钿连忙摆手,各店都有店的招牌,自己学回去,等常相逢真的到开封开酒楼的时候,可怎么办啊?“等你的水席楼开到的开封城,我带嫦姐儿她们去吃舅母的新菜。”
几人回到府里的时候天已经微黑了,大家直接到了百氏的福寿堂,令狐钿之前跟弟弟令狐俨的交集很少,感情也是淡淡的,难得这次能跟母亲和弟弟弟媳一同出门,还在外面吃了两顿饭,虽然人挺累,可是心情却很好,觉得跟弟弟弟妹也亲近了许多。
到了福寿堂,令狐钿忍不住把常相逢夸了又夸,在她看来,弟弟改变这么多,完全就是常相逢的缘故,这一天,他可没有少跟她们母女俩儿说话,给自己和母亲挑东西的时候也是毫不手软,只在汇宝楼里选的几套头面,也足有千金了。
儿子对亲生女儿很好,媳妇跟女儿也很亲热,这对王氏来说,比给她买再多的首饰衣料都要强的太多了,她见女儿喜欢常相逢,对常相逢的观感也好了许多,暗道低门娶妇好处也挺多,至少不会跟她摆架子。
百氏耐心的将令狐钿跟王氏将一天买的东西仔细看了,虽然大多还是令狐家的东西,可是被媳妇跟孙女儿这么亲自挑回来,又听她们讲了铺子里的情况,福寿堂里多少年没有这样一家人说说笑笑热热闹闹了,百氏心里挺高兴,看向常相逢的眼神也多了几分亲切,“相逢就挑了几匹料子?怎么没好好选上几样首饰?你们这些小年轻正是打扮的时候,再说了,你如今可是咱们令狐家的大奶奶,打扮的精致些,也是府里的体面。”
呃,自己还是这个责任,常相逢有些挠头,“不是媳妇不想挑主要是成亲的时候相公送了不少,祖母跟母亲又赏了极好的,那些我都戴不过来了,再买回来也是存在匣子里,还不如叫用得上的人挑了去,也算是物尽其用了,不过我给嫦姐儿她们挑了几支发簪,还有谷兰跟友梅。”
“对了,谷兰的病怎么样了?可要紧?”如果不是因为王谷兰病了,她还想请那两位小姑娘也一起出去转转呢,毕竟答应了人家。
“晚上洗了头没擦干就睡了,偏巧还开着窗,就冒了风,只叫着头疼,不敢直身儿,大夫叫好好养几天,”提起王谷兰的病情,百氏也一脸无奈,这行李都收拾好了,人却病了,而且病的还挺蹊跷。
“那我一会儿跟姐姐一起过去看看吧,”常相逢也没没吹干头发引得偏头疼的经历,可是没有王谷兰这么严重,难道古代的小姐们娇气些?
这王谷兰是王家准备送给令狐俨的姨娘,在准备离开的时候病倒了?百氏觉得挺有意思,她看了看木然不为所动的令狐俨跟一脸关切的常相逢,“你也累了一天了,想看明天再去吧,谷兰这样子,只怕这次没办法跟钿姐儿一起回去了,过些日子她病好了,再叫人送她回去便是了。”
☆、一百三十一都病了
比起王谷兰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百氏更关注的是今天常相逢跟令狐俨在明家的情况上。
“没想到这京城里的贵女真是跟咱们寻常家的闺女不一样,啧啧,以后奕哥儿也是个可怜人,”岳家的提拔是好受的?以后明奕只怕难振夫纲了,尤其海宁县主的脾气明显跟一般姑娘不一样。
“可不是么?今天可吓死我了,那个县主人还没嫁过呢,竟要打婆家的下人了,母亲您也不是没见过,明家那婆媳两个,根本没被人家放在眼里过,一点儿长辈架子都端不起来了,”王氏垂头不语的常相逢一眼,将话题转到明家人未来不被看好的待遇上,常相逢已经是令狐家的媳妇的,她跟明家之前的关系,最聪明的作法就是当它完全没有发生过。
“委屈你了,早知道就不叫你跟着执信过去了,没得跑过去填坑,”百氏叹息的看了常相逢一眼,“天儿也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跟执信回去歇着吧。”事情完全不照着她的心意走,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这个常相逢是个知恩守礼的,经过这件事,能跟明家彻底断关系,好好跟孙子过日子。
“是啊,快回去吧,相逢陪了我们一天,指定累了,快回去歇着吧,”王氏附和道。
回到芳时院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衣裳,常相逢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舒服的倚在床边上让飞雪跟她擦头发,口里装作无意的对令狐俨道,“咱们在屋里摆张竹榻吧?我靠在床边擦头发不方便。”天气越来越热,她实在不想跟令狐俨同床共枕了。
这丫头,令狐俨心里暗笑,回头冲玉板道,“葛巾呢?叫她明天开库房找张榻子过来。”
“是,奴婢回去就跟葛巾姐姐说,”玉板曲膝应道,今天一天葛巾跟姚黄都缩在屋里不肯露头,晚上令狐俨他们回来,那两位也不像往常一样往前冲,而是将服侍的活儿推给了自己跟魏紫,玉板还没弄明白她们打什么主意,“葛巾姐姐不舒服呢,今天没上来。”
“呃,跟宁心院说了没?叫王妈妈给请个大夫,”令狐俨随口吩咐道,“对了,你去叫她好好歇着,将院子里的账目跟钥匙拿过来给奶奶。”
王妈妈是王氏身边的管事妈妈,平时丫鬟们的人事都有她来安排。
现在常相逢努力改了进屋就叫人出去的毛病,听到令狐俨也这么吩咐,也不能直接拒绝,一直挨到令狐俨洗漱出来,丫鬟们都出去了,才问道,“你做什么呢?我收你的账目跟钥匙做什么?”
“你说呢?是你令狐家的大奶奶,不说芳时院的账目跟内库钥匙,就是接手整个令狐家的中馈,也没有敢说什么?”令狐俨知道不能逼常相逢太紧,可是有些事情还是希望她能早些一接手,就这么一直游离在令狐家之外,从内心一直不肯接受令狐这个姓氏,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才有进展?“中馈你不接,母亲年纪还不算老,也愿意帮帮你,可是你是芳时院的女主人,难道咱们的院子也叫我以前的丫鬟管着?你不觉得不舒服?”
有什么不舒服的?我过我的你过你的,我又不打算花你的银子?葛巾再强也是个丫鬟,还敢克扣我的吃喝?常相逢心里不以为然,可是也知道如果做为芳时院的女主人,大权旁落到丈夫以前的丫鬟手里,说出去是件搞笑的事,“好吧,我知道了,不过我没功夫管,可不可以交给吴妈妈帮忙?”
“那是你的事情,你是家里的大奶奶,自然也要有自己的班底,看着谁忠心可靠,提拔上来帮你就是了,只是不要被下人拿住了就成,”看常相逢没有跟自己拧着,令狐俨也就基本满意了,左右他又不是不在家,真有人耍心眼儿,他抬抬手也就收拾了。
歇灯就寑,常相逢却一时无法入眠,上午的事儿又浮现在眼前,想想冲动的明奕,常相逢一阵儿头疼,半天叹息一声道,“你说明奕这个人怎么就长不大呢?”
她确实还在想这些,令狐俨也跟着轻叹一声,“明奕活的太顺遂了,以后慢慢就会好了,这么跟县主死仇一样,对他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海宁县主也不是什么好鸟,明奕因为她毁了自己太不值得了,希望他不要想不开,”常相逢现在没有立场再去劝明奕了,只是叫她祝福他们也不太可能,尤其是对于收拾过她的海宁县主,如果诅咒有用的,常相逢直接去白马寺烧柱头香,求佛祖保佑梁海宁断腿毁容。
“你也不必这么忧心,等他进了东宫,真正入了仕途,会很快长大的,咱们这位表弟已经光祖耀祖了,下来就要忧国忧民了,”令狐俨轻笑道,虽然他没有入仕,可是从十四岁起,不止要跟商场里的老江湖打交道,还要跟官场里的各色宵小打交道,对到永安官场知之甚深,相信明奕如果想站的稳脚跟,会不得不迅速成长起来。
“你说说,如果他跟海宁县主过得个乱七八糟,咱们这牺牲是不是就是一场笑话?”常相逢转头看向躺在里侧的令狐俨,微黄的烛光下这家伙帅的叫人睁不开眼,“我觉得当初你真该入官场的,就凭你比筛子还多的心眼儿,肯定能够左右逢源官至六部。”
“哈,你是想说我老奸巨滑?还是面厚心黑?”令狐俨伸手拨开常相逢沾在颊上的发丝,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点了点笑道,“想在永安官场混下去只能屈能伸就行了?丫头,你想的太简单了,明奕碰上几次壁,抱负不得伸展的时候,就会明白的,你放心,有东瓯王护着,他的路要比那些寒门学子顺的多。”永安的官场里没有几个官员是将民生疾苦放在首要位置的,那些熟读坚贤书的文人们,想的更多的是争权夺利,明奕在那样肮脏龌龊的地方,想生存下去,只有将自己染黑才行。
“我又没有做过官,自然不知道官场是什么样子的,”自己真是想太多了,又不能替他走后头的路,而且常家几辈子没有出过当官儿的,常相逢从小到大最大的干部就是学习委员,对如何混仕途顶多就是在书里看到的纸上谈兵一下,也不好在令狐俨面前露怯。
她不好意思跟令狐俨对脸躺着,装作不经意的将身子转到床外,静静的想自己的心事。
里侧的令狐俨自然感到了常相逢的躲闪,深深的看了一眼常相逢依然瘦削的背影阖上眼睛,有道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常相逢担心的永远都是孩子般稚嫩的明奕,而不是少时就沉浮商海的自己,这让他心里有些难过。
今天带常相逢去明家行礼一定是会遇到明奕的,这一点令狐俨是一早就料到的,他之所以依然选择带着常相逢到明家去,就是希望常相逢跟明奕都能认清楚现实,他们永远都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至于海宁县主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令狐俨冷冷一笑,自己府上祖母百氏经营数十年,别说是县主,就算是公主也休想打探出消息去,看来今天他们到明家见礼的事情,只会是从明家走漏了消息出去,有人又想借海宁县主的手对付常相逢了。
“你说公子叫我交账本跟钥匙?这不可能?”葛巾还在装病中,为的就是希望令狐俨从侧面知道自己现在在芳时院并没有得到常相逢的倚重,甚至因为怕令狐俨为难,受了排挤也隐忍不发,委曲求全,万不想到得到的却是这么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