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锁住见师傅从家里回来神色就不太好,也不敢多问,一恭身就要出去。
“算了,你回来吧,别去了,”常相逢瞬间又换了心思,如果跟海家合作的事是令狐俨为了自己才做的,自己何必去揭破呢?说破了,除了谢谢,除了说自己会在水席楼里尽心尽力还有什么回报的方法?若是没有这原因在,自己巴巴的叫人过去请令狐俨过来,表一番忠心,岂不是叫人笑话?
虽然有了这样的想头,常相逢对令狐俨所做的事情只做不知,可还是在水席楼里更用心了,她悄悄向古师傅打听了后厨里这些二灶们的身份背景,冷眼观察他们的能力品性,准备挑出几个来悉心将自己的手段都教给他们,为将来水席楼开分店提前做准备。
被钦点为武探花之后明奕一天没有闲下来过,簪花宴之后每天除了会同年,就是跟着在京城任副都御史的伯父明世达外出赴宴,而明奕的母亲谭氏,一大早也被明世达的夫人余氏请到了正房闲话。
虽然武进士不如文进士那么引有关注,可是这一届头十名进士中,明奕是唯一未婚,且家世最好的一个,又得了太子的青睐被选入东宫,可就等于给他的未来打上了保票,一时间曾经只是将明奕做为东床备选的人家,都含蓄的向余氏表达了愿跟洛阳明氏结为姻亲的美好愿望。
“你也可算是熬出来了,”余氏看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的谭氏,满脸笑容道,“今儿我家姑奶奶又打发人来呢,叫我请了弟妹到她府上去呢。”
明奕中了探花,叫原本心志不坚的明氏彻底定下心来,自己的女儿嫁了人就能得了从三品诰命,可是比自己这个从五品的员外郎还风光呢。而一向心比天高的南丽莹自打看到明奕金榜题名之后,也收起了倨傲之心,安心在家里待嫁,只等着明家来提亲,自己好在姐妹们的艳羡之中做探花夫人。
“唉,嫂子你也看着呢,我这些天哪里还功夫?这不,蒋伯娘还叫人送话来,说是下午叫我过去一趟呢,她要引荐几位夫人与我认识,”谭氏常年居在洛阳,平时也不太喜欢出门儿交际,到了京城半年,在明奕中进士之前,也仅是跟几家老亲来往,这明奕乍一中了探花,面对纷至沓来的请帖,谭氏颇有些力不从心,“伯娘发了话,我也不好回拒。”
谭氏口里的“伯母娘”余氏是知道的,不过却是谭氏来了之后才知道的,她跟自家老爷明世达打死也想不到出身山东的吏部方尚书居然幼时跟着谭山长读书,说什么也要把这根线给连起来,现在可好,谭氏来了余氏才知道明家还有这门亲,可是两家相交不过泛泛,明世达又是读书人,倒不好表现的太过热络了。
“长辈见召,自然是要去的,我看啊,大家关心的不过是奕哥儿的亲事,”说到这儿余氏抿嘴一笑,“咱们那位姑奶奶,可是看着奕哥儿千好万好!”
谭氏本就不是长袖擅舞的性子,听到余氏提起自己的小姑明氏,强笑一下,道,“自家的孩子,自然怎么看都喜欢-”明奕未中进士之前,明氏可没有这么好的态度。
余氏其实也并不喜欢自己这个目光短浅的小姑,现在赶着烧热灶来了,早干什么去了?如果去年在洛阳时两家把亲事定下来,现在大小登科一起办,才真正风光呢。
“我听说方大人家里也有好几位孙小姐,个个贞雅娴静,轻易不出来见人的,弟妹可曾见过?”如果明奕能够跟方家结亲,于明家来说,也是一桩好事,毕竟洛阳明家人丁单薄,出仕的更是一个也没有,将来明奕还是要靠南阳明氏的。
方家的孙小姐谭氏自然也很喜欢,可是方家是山东大族,族内出仕的子弟无数,明奕又中的是武探花,为儿子求娶方家小姐,谭氏未免有些底气不足,何况远在洛阳的常相逢,始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方家小姐自然个个是好的,我也见过一回,确实如嫂子所说,温柔娴静,”想想依然固执的儿子,谭氏心里惋惜,“只是奕哥儿只怕不会改到文职了-”方家士林清贵,如何肯把女儿嫁给武将?
“说的也是,奕哥儿入了殿下的眼,哪里还会再下去从小吏做起?”武进士改文职的比比皆是,但入翰林的却一个也没有,顶多就是从地方上一级级往上熬,明奕已经入了东宫,这条路也是不可能的了。
“要不我择日办个花会,请相离的夫人太太过来坐坐?要说奕哥儿中了探花,咱们可还没有正经请过客呢,我已经被说了好几回了,”明奕娶的好,对明家没有坏处,左右自己娘家也没有适龄的姑娘,余氏倒是真心替谭氏打算。
自己被破格授了从三品游击的儿子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娶那个常相逢的,谭氏轻轻颔道,“有劳嫂子了。”
京城最大的珠玉铺子琅玉轩里,明奕正跟一个宫装女子对峙,他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找了借口跟堂伯分手,自己出来帮常相逢挑份礼物,就跟遇到个不讲理的。
“怎么?你还敢瞪我?!”海宁县主打量着明奕,不愧是新科探花,一身湖色儒衫也能被他穿的俊朗英挺,叫人看着脸红。
“是在下失礼了,可是这位小姐,在下并没有冒犯姑娘之处,加之这琅玉轩里来往客人极多,姑娘还是看好自己的鞭子,”到了京城明奕最烦的就是这些骄奢横行的贵女们,就像现在这个,就因为看上自己准备付账的玉钗,遭拒之后就要跟自己挥鞭子。
海宁县主晃晃手里被明奕举手之间拧断的鞭子,并未真的动怒,“你认错就好,说吧,怎么赔我的鞭子?”
真是遇到无赖了,明奕不想跟个小姑娘计较,皱眉看向小二道,“琅玉轩里有没有合适姑娘用的鞭子?拿出来给姑娘挑上一根。”在明奕看来,这刁蛮丫头手里的鞭子根本就是一根装饰品,“还有帮我把这对玉钗结账。”
明奕手上匣子里装的是一对合欢花的碧玉钗,海宁县主不用想就知道那是要送给年轻姑娘戴的,如何肯叫他得了去,“鞭子我不要你赔了,但是这对发钗你要给我!”
真是出门踩到狗屎了,明奕也是看遍了琅玉轩,就觉得这对碧玉钗衬常相逢那头鸦色长发,他知道常相逢不喜欢头上戴大花,这对发钗上的合欢花不但寓意好,造型雕工也入了明奕的眼,现在这不着调的丫头居然说抢就抢?
“将这对发钗跟这支鞭子一起结账,”明奕也不理会海宁县主,直接将挑好的东西交给掌柜的,待付清了银子之后,拿起那只装玉钗的盒子冲掌柜的道,“将这只鞭子给那位姑娘,”说罢也不再理会海宁县主直接出了琅玉轩的大门。
“县主,你看他,”海宁县主身边的大丫鬟春城愤愤道,“奴婢去将他抓回来但凭县主发落!”
海宁县主今天并不是特意来看明奕的,不过机缘巧合遇到了,她自然要好好看看自己未来的夫婿是个什么样的人,现在看来,人品长相还有武艺她都是满意的,只是一想到明奕小心翼翼拿着的合欢钗,海宁县主就一阵气闷,“春城回来,去叫人查查这个明奕跟哪家姑娘走的近!”
“县主准备?”另一个丫鬟湖光疑惑的看着海宁县主,有心相劝,“明探花也是世家公子-”
明奕的身份不能跟东瓯王这样的郡王府邸相比,可是到底也是先历城侯家的公子,能入他眼的姑娘自然不会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自家县主若是贸然出手,再闹出事来,湖光不免担心。
东瓯王是皇帝的堂弟,而海宁县主是东瓯王的嫡幼女,因为生性活泼好动又会些武艺,最得掌兵的东瓯王喜爱,也由此养成了跋扈的性子。
海宁县主因为习武的原因,对京城那些大冬天手里也摇着扇子,平时腰里挂着把比蔑片儿厚不了多少,却镶满珠宝的长剑的贵公子十分的看不上,所以当东瓯王跟她说替她相中的新科武探花的时候,海宁县主心里还是有些满意的,毕竟能拿到一甲第三名的男子,武力值应该是达标的,
今天正面儿跟明奕海宁县主心里更满意了,不但武力值达标,长的更叫她满意,嗯,还有,脾气貌似也不错,自己拿鞭子抽他他都没生气,不肯将玉钗给自己,说明明奕是个主意正的,除了那个还没有打听出来的玉钗的主人,海宁县主对自己未来的夫婿十分满意。
☆、一百零五1掌掴
因为对明奕的婚事一时拿不定主意,谭氏决定早日回乡,在跟婆婆令狐氏商量之后,再决定向哪家小姐提亲,可是行装还未收拾好,就见到了哭哭啼啼的明氏。
等余氏从明氏的嘴里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不由骇然的望着谭氏,“弟妹,你听说这事儿没?”自己什么时候想过要给儿子求一个宗室女了?明家现在的情况够得着么?而且谭氏也从来没有听说过儿子被哪家王府看上的风声啊。
谭氏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弄懵了,半天才道,“来人,去叫奕哥儿过来,不,去请老爷来。”
“嫂子你少装了,东瓯王府是什么样的地方?海宁县主又是什么人?如果你们没有透露要求娶王府县主的意思,人家好好的一个娇女,会跑出来说自己是明家未来的媳妇?我可怜的闺女啊,平白受了这样的委屈,亏你还是做舅母的,你们洛阳明家来京城,我哥亏待过你们?好啦,现在明奕中了探花,攀了高枝儿就踩我们南阳明氏的脸往上爬,我呸,你打的好算盘!,当我们都是傻的不成?”
余氏被小姑这一通又哭又骂的弄得脑子眼儿疼,比起成天在自己面前摆小姑架子,动不动就向南阳的婆婆告状的明氏,余氏跟温文知礼的谭氏更说的来,如果明奕真的跟东瓯王府有了默契,那就更得罪不了了,“小姑你说什么呢,弟妹是那样的人吗?这里头一定有什么误会,你说海宁县主叫人掌掴了丽莹,这怎么可能?南姑爷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海宁县主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事儿怨我家丽莹了?她自小在京城长大,什么样的人能惹,什么样的人不能惹她不清楚?丽莹傻啦去得罪县主?!”嫂子这明显偏向的话已经将明氏气晕了,她一指谭氏骂道,“以前不是你们家想求娶我家丽莹的?现在你儿子中了探花了,就想悔婚,你们悔婚也就罢了,我家丽莹也不是没有人家来求,何苦还要毁了我女儿的名声,昨天这么一闹,我可怜的女儿还有脸面见人么?”
“妹妹你先不要哭,就算是宗室也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打人吧?还有,就算是丽莹跟鸿远的事两家长辈早有默契,可是那海宁县主是怎么知道的?她就那么直愣愣的跑过来叫身边的丫鬟打了咱们丽莹?”明氏的话骗三岁孩子呢?指不定是自己那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外甥女头一次被请到郡主府上做客,说了什么没轻没重的话了,才会惹恼了海宁县主。
被亲嫂子当面怀疑说话不实,明氏真是心火上又被浇了瓢油,“还不是有些人想着儿子眼看就要飞黄腾达了,便要给儿子攀高枝么?丽莹不过是听见有人说光禄寺王家看上了新科探花,冷笑了几声,说了句‘不知廉耻’,难道她说错了?何况她说的是王家姑娘,干海宁县主何事?”
想到女儿被打的又青又肿的脸,明氏疼的心都是抽抽的,一时又哭了起来。
“明奕见过伯母,姑母,母亲,”明奕人还没进余氏的乐安堂,就听到明氏的哭骂声,他知道母亲不擅言辞,何况还是跟人斗嘴,连忙挑帘进来。
谭氏到底是明氏的嫂子,挖苦指责可以,但是指着鼻子骂明氏还是做不出来了,可是看到明奕,她就没有那么好脾气了,不等明奕起身,直接一掌向他面上挥去,“你妹子因为你快被人打死了,我不用你行礼!”
明奕一身武艺哪里会被一个妇人打到,他轻轻往边上一侧身,口中道,“表妹被人欺负,于侄儿有什么关系?我跟表妹没有见过几面-”
“哼,若不是你,”明氏恨恨的瞪了谭氏一眼,“那我现在告诉你,因为你,你妹妹被海宁县主在陇安郡主府给打了,你怎么说?”
“表妹被人打了?谁这么大的胆子?姑母是来向伯父求助的?”明奕刚才在外头问明白了余氏这里发生的事情,他可是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娶什么南丽莹的,就算是没有常相逢也不行,所以直接躲的远远的,根本不接明氏的话。
“你,真真是一头白眼儿狼,攀了王府的高枝儿,就要抛弃糟糠了?你祖母明明就有这样的意思,现在好了,我家丽莹因为你,什么名声都没有了,你们还一推二五六,不认账了?我,我到衙门里告你去!”明氏被明奕的态度给气疯了,今天她跑到明家既为女儿的名声也为女儿的婚事,女儿被海宁县主掌掴,理由是不守女德,妄议外男,我呸,明氏可是打听清楚了,这海宁县主是看上了明奕,才当众给自己女儿没脸的。
“明奕我告诉你,我跟你祖母可是去年就有了默契的,待你武科之后,两家便订亲,”事情到了这一步,唯一能挽救女儿的,就是南家跟明家立马订亲,这样一来,女儿不但有了门光鲜的亲事,而且还能不动声色的给海宁县主一记耳光,“怎么,嫂子你想不认不是?”
买猪看圈,别说谭氏一早就没看上南丽莹,就算是冲着这不讲理的明氏,她也不要跟她做亲家,“妹妹不要浑说,当初他祖母确实有这个意思,要是你不是没有看上我家奕儿么?还有,我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海宁县主,哪里来的攀高枝儿一说?”
谭氏是最要名声的一个人,现在好端端的被明氏一口一个“攀高枝”,看上了县主,再好的度量也恼了,只是她不擅与人争吵,质问的话说的也没有多少力度。
“现在你儿子得了县主的眼了,自然说什么都成,你们敢停妻再娶我就豁了这条命不要,也要给丽莹讨个说法,你以为南阳明家都是死的么?”南家没有势力,可是明氏的娘家还在,怎么可能叫明奕赖了去?
“既然姑母要告,那就去告好了,只是请您去顺天府之前,先将信物婚书都准备好,不然可是告不赢的,”明奕也是从堂兄那里听说了东瓯王看上了自己,要将女儿嫁给自己的事情,正满脑子官司呢,现在被明氏这么一闹,心下有了主意,“侄儿要不要叫下头人帮您备车?”
闹吧,闹的越大越好,传到东瓯王耳里,自然不会将女儿嫁给他这种贪慕权势的人,至于南丽莹,当初两家根本没有什么约定,明氏这么一闹凭母亲的硬性子,怎么可能叫自己娶这样的媳妇进门!
“此事万万不可,”原本还在生气的谭氏被儿子吓到了,没有什么比自己儿子的名声更重要了,“奕儿你可不要胡来,还有妹妹,丽莹是个好姑娘,自然不缺好男子求娶,我家奕儿无福,实在是高攀不起,至于你说的什么南阳明家,有道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明字,洛阳明家跟南阳明家同宗同祖,难道还能一家人闹起来不成?”
谭氏没有跟明氏吵嚷,而是将道理跟明氏讲的清楚,不论怎么样,明氏是出嫁女,南丽莹是姓南的,南阳明氏如果因为南家女儿跟洛阳明氏翻脸,那可是叫全永安的人看笑话了,可是明氏却不懂得这个,只一味儿拿南阳明氏来压人,反而将南家无可用之人的现实暴露在大家面前。
余氏看劝不了小姑,忙偷偷遣人再请明世达,自己则叫贴身妈妈劝着明氏去梳洗,言道一会儿明世达来了定会为她做主,待明氏被劝了出去,她才一脸愁容的看向明奕,“鸿远你也莫要意气用事,事情闹出去,不论真假,你坏了名声,也要了丽莹的性命。”
要南丽莹的性命明奕从没有想过,至于自己的名声,明奕并不在乎,他是武将,不是文臣,些许恶名也没有什么,“伯母说的是,只是据我所知,祖母跟我娘都没有跟姑母定下过我跟表妹的亲事,所以姑母的要求我不能应,还有什么海宁县主,我连是谁都不知道,什么攀高枝儿这样的话更是无中生有,还请伯母明鉴。”
余氏想的却不像明奕那么简单,有道是无风不起浪,明氏的话水分再多,可海宁县主掌掴了外甥女也做不得假,南家跟东瓯王府差的太多,平时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圈子里两个人却发生了这样的冲突,南丽莹余氏是了解的,嚣张跋扈从来都是看人看地方的,得罪海宁县主?她根本没有那个胆子。
自己的外甥女再不好,也是二八佳丽青春少艾,明奕居然能如此坚定的拒绝两家的婚事?余氏担忧拍了拍谭氏的手道,“其实咱们更要忧虑的是鸿远以后怎么办。若是真闹出什么不好的风声,鸿远的亲事只怕也会遇到阻碍,想娶个好人家的姑娘只怕就难了,依我说,趁着这事儿还没有传出去,你在咱们相看的人家之中,赶快定下一家来,明儿我就亲自跑一趟议定了亲事,海宁县主跟丽莹的事情,大家也不会往歪里想了。”
“嫂子说的是,那你看哪家合适些?我觉得-”谭氏连连点头,什么县主不县主的离她们太遥远,而南丽莹那样的谭氏是绝对不会要的,倒是自己看中的几家,姑娘个个温柔娴静,定谁谭氏都没有意见。
“娘,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明奕见谭氏被余氏说的慌了神儿,一副立马要将他亲事定来的样子,心里大急,“我的亲事说好回洛阳跟祖母商量了再决定!”回到洛阳,明奕打算说服祖母跟母亲,跟常相逢将亲事定下来,最好能直接完婚,然后带着她回到城来。
“我答应过你什么?这个节骨眼儿上你还要胡来?”谭氏不愿意明奕跟一个贫家女有情的事情被余氏知晓,厉声打断他的话,“你的亲事自我跟你伯母做主,由不得你!还不给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