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一看陆桥,也跟着胡主上前,他担心胡主跟颜神佑达成协议把他给卖了,他得盯着。以颜家的中二属性,保不齐颜神佑会说一句“拿陆桥脑袋换几座城”这样的事情来。
陆桥还是低估了颜神佑的神经病,她一看谈不拢,也特别爽快,直接抽了箭出来!玄衣一齐弯弓搭箭,直冲着陆桥开始集中打击。胡主万万没想到,他还没奔回本阵吆喝大家冲呢,对面这就不讲道理开始杀了!
胡主武艺高,劈开了箭雨,往回奔逃。他的马臀上中了一箭,吃痛之下跑得极快,拣回一条命。陆桥武艺差许多,没跑掉,被扎成了刺猬。胡主听着颜神佑的声音远远的飘来:“行了,这回赏你了!”
人都死了!
胡主大怒,回了本阵也命放箭、冲锋。
他也是被陆桥给坑了,如果说周兵里还有一支能与胡兵正面对抗的骑兵,那就是玄衣了。只要颜神佑不停,玄衣就不会停。更兼装备精良,委实不是缺衣少食的胡兵能够比的。草原不产铁,许多箭头还是骨制、石制的,马具也不如,铠甲也不如。
两军冲杀在一处,玄衣的黑色渐渐覆盖了胡兵的灰褐色。
胡主有点懵,现在有点想把陆桥的尸首要回来摇醒了问一下,亲,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亲!
李今与韩斗生恐颜神佑有失,也率部掩杀。
胡主急命撤兵,随他出征的部落小王不解,问道:“我们并不曾有大损失,何不冲锋一回?”胡主对颜神佑有了一点心理阴影,这倒好克服。让他忌惮据现在的接触来看,周兵并不像陆桥说的那样只是狡猾运气好。他得重新评估、计划一下了。
抽一下新换的战马,胡主道:“撤!我早该想到的!”
“?”
“说了你也不懂!”阮梅是地震死了的,就是说没有消耗掉南方多少兵力。南方能一路北上,说明实力比陈兵还要高那么一点点。自己没赢得了阮梅,现在想拣漏,那也比较困难。走,赶紧走!草原上避个三年五载,等他们这些蛮子刀枪入库,奢侈腐化了,再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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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也没想到胡主会退得这么容易,还有点太敢相信。盖因玄衣这一仗的损失,比之前都大,她摸着胸口道:“胡兵果然厉害。他们怎么就退了呢?”
李今也很奇怪来的:“他们虽然有些劣势,可是兵马也不少,怎么会愿意空手而归呢?”
席重小声地道:“胡人很狡猾的,不像看起来那么纯朴愚笨。真是好人,就不会南下烧杀抢掠了。”
颜神佑道:“狡猾就更不应该撤了呀。”
席重道:“大概,也是不太相信陆桥吧?陆桥投了胡主,必然要撺掇胡主南下的。胡主有此意,他更要游说了,说词不是明摆的么?南人柔弱……现在胡主吃了个亏,觉得陆桥在骗他,就得回去另想办法了。”
李今看席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此时却有些刮目相看了,捶了他一拳:“小书生,你行啊。”
席重摸摸鼻子,缩颜神佑身后去了。
李今:……你还是不是爷们儿啊?
虽然有席重的分析,颜神佑还是不敢轻敌,依旧调了山璞麾下的北方兵驻守边境。自己也暂不南北,又写了奏本,将胡主的事情汇报了一下,同时请示颜肃之:北方的租赋,是不是得减一减了?还有,我这里有功之士,您得开始盘算着给奖励了啊。
最先收到的,却是颜肃之关于她上一封奏本的批复。同意了她对席重的推荐,并且表彰了席重的忠义,特赐了席重帛百匹,金百斤。颜肃之原本没想给席重这么多的,李彦却怎么看席重怎么顺眼,为他争取了一下下:“陛下,天下大定,当教化人心。席重是忠义之士,重赏他,也好安伪陈人心。”
颜肃之就多给了席重些奖励,老天爷砸死了阮梅,给他省了好大一笔钱呢!
接着,关于营建新都的事情,颜肃之表示,把古尚书给派过去给颜神佑打下手,让颜神佑要是蹓跶完了就驻在伪陈都城,让叶琛、颜渊之两个帮她处理庶务。胡兵那里,山璞不是有北方兵么?还有伪陈的俘虏们,也可以改编使用的。
颜神佑一看,这安排挺好的,估计是集体智慧,她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照本宣科地做了。等山璞到了之后,自己却要南下,她得清点一下伪陈的财产,圈点地什么的,为迁都做准备了。
才到伪陈都城,驻于伪宫之内,就收到了西线的好消息:西线旧族比东线有能耐多了,他们矫诏召陆弧还朝,群殴弄死了陆弧,捆了济阳王与汝南王两兄弟。先将汝南王献上,作个投名状。
先奉上汝南王也是有个计较的,他是虞氏血脉,颜肃之是虞家旧臣,送上去了,也要观望观望。一个活的前朝血脉身上,能做的文章比一个死的前朝藩王要多得多。
没想到霍白十分痛快,接了人,一看,熟人,认识,是他,没错!抬手就把汝南王砍了!
旧族也识趣,接下来就是奉上了济阳王父子并汝南王之子的人头了。
霍白的运气,也是极好的。
☆、277·粉丝的执着
天下一统,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时候未到的时候,僵持个几百年都是有的,时候到了,点兵列阵,不日便成。提兵北上之时,大周上下抱着必胜的信念,却也不是没有做好不成功的准备。
郁陶坐镇临安,就是为了防止北伐不成功的,颜神佑北上,也没让他北上,就是取他老将沉稳有经验,做这最后的保障来的。直到两路战事胜利,需要他再巩固后方的时候,他才提兵北上,一路扫荡残余。而颜肃之的朝廷,也是稳稳地呆在昂州,不做他想。
现在猛然告诉他们,成功了,朝廷上下的喜悦,实在预料之外。颜肃之接到两路捷报,开心得跳到了桌子上。李彦与霍亥激动得抱到了一处,丁号与姜戎面对面跳起了舞。一群君臣,在大殿里群魔乱舞。
好一阵儿,李彦先回复了正常。一看颜肃之,还在桌子上呆着呢,李彦额角一跳,嗖地冲过去将颜肃之扯了下来:“陛下,天下虽然一统,要做的事情只有更多。”
颜肃之跳下桌子:“什么事?”
李彦刚才跳得有点喘,深呼吸两下,道:“一是北伐将士之封赏,二是新下之地的安抚,三是阵亡将军的抚恤……”
颜肃之道:“知道啦,开会!”
霍亥等也都正冠整衣,脸上犹带笑意,心里也开始盘算战后的事情了。为国为民,自然是有的,打下这么大的江山,谁也不想将它做坏了。为自己和小弟捞点好处,也是有的,总不能白出了力,对吧?
霍亥还好些,自己是宰相,儿孙虽然次一点,侄孙却是统一的功臣,自己的家族人丁还挺兴旺的。纵然现在出挑的人少,也没几个是傻蛋,自己儿子虽然刻板一点,可只要不行差踏错,整个家族摆在那里呢,旧族受到了大打击,自家兴起也是眼睛能看到的事情。
丁号就比较热切了,他觉得自己眼光是杠杠的好,在颜肃之还没发家的时候就以名士之身投到颜肃之的阵营里来,现在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他更要卯足了劲儿,去实现自己治国平天下的美好愿意。古往今来,能有几个书生真的有幸参与这样的盛事呢?
其余人等也各有心思,却又不约而同地没有要求颜肃之开大会,只希望把会议限定在目前的范围内。米挚觉得楚丰、姜戎、蒋熙都是盟友,李彦和丁号自然是一路人,叶琛目前不在,也没人提起他,而颜肃之自己又是一路,与上述人的观点有相似也不不同。
这一场会开得就比较热闹了。
李彦首但讨论善后事宜,开口提的却不是什么抚恤等事,而是郑重再拜:“陛下天命所归。阮梅横死,济阳失民。请祭天,诏告天下,以安人心。”
颜肃之自是允的。
弄完了这一套,才说到大家都很关心的问题。
关于抚恤与奖励,自然没有人会有异议的。不过这个要等前线统计完了战功,回来报给颜肃之,然后再讨论。考虑到两路北伐军的背景都很硬,应该报什么就批什么了。
剩下的问题就比较微妙了,安抚两地百姓是应有之义,众人却就“减不减租,减要减多少”完全达不成共识。
米挚认为:“忠义之士俱南行,北地百姓,性情顽愚,先附五逆,又从伪朝。”不应该减免租税。
李彦则认为:“如今天下一统,四海之内皆陛下民,岂能两般对待?”希望能够全国一起减一点租税,安抚南北受兵祸的百姓,促进全国人民一起建设和谐美好的新天地。
双方争执,最终米挚败退,包括楚丰在内,都不支持他的意见。李彦说的也对,天下一统,都是一家人了,再这么分,是自己找不自在。北地新下,人心浮动,你再搞区别对待,当心人家再反你一把。
米挚郁闷得要命,又死咬着:“毕竟有所不同,南方百姓纳租赋、服徭役,是为朝廷。北人纳租赋、服兵役,是为逆贼!将来一视同仁,可以前的事儿,总得要讲个分明的。”
这个建议就比较容易接受了,李彦等都说是。颜肃之道:“天下被祸,百姓穷困,废前朝之苛捐杂税,皆以大周为准,来年减租三成。四州二京之民,于国有功,再减一成。”
米挚心下怏怏,倒也含糊地不再表示反对了。
紧接着,丁号就提议:“远征辛苦,请召还公主。”
颜肃之已经跟闺女商议好了的,要迁都,新都得他闺女营建,现在回来,北方交给谁他都不放心。正好,蒋熙替他反对了:“北地新定,需能臣驻守。公主急报,胡兵似有南下之意,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若先定北地诸州牧郡守,以为辅弼。”
丁号心说,你就知道你这老小子没安好心!颜神佑回来,可为元老南派争利,她不回来,南下新来的旧族倚地门第声望,就要抢更多的蛋糕了!颜神佑必须得回来!想到这里,丁号挺身而出,反对蒋熙:“在座诸公,何人知晓眼下北方是个什么情形?要用何等样人?向者扬州刺史系出名门,太平年月倒好驻守,韩斗一起,还不是失地辱国?情况不同,我等怎么好闭门造车?”
蒋熙老脸一红,那个闯了祸的前刺史,正在他家后街斜对面关着呢!
楚丰道:“何不咨之公主,再作定论?公主素来有远见,说不定,请陛下委派刺史的奏本已经在路上了。”
颜肃之心里有数,颜神佑已经跟他说过了,事成后,以楚源为冀州刺史。冀州比雍州历史更悠史,也更富饶。见楚丰催促,顺着道:“太尉所言甚是。”他心里对舅家的感觉是有些微妙的。对舅舅不是不感激栽培提携之恩,但是对大表兄这么小气不识趣又很生气——霍白可不愿意为楚攸担风险,将楚攸所作所为都上报了——感情就很复杂。最终决定,放弃楚攸,转扶楚源。
楚源自中枢以九卿任地方刺史,看起来是吃亏了。但是楚丰比较明白,这样对楚源的前程有利。封疆大吏,是有实权、可以干出业绩的。大周朝廷是个务实的地方,开国的丞相是特例,以后没有在地方任过职,想再做丞相,几乎是没有可能的了。楚源系出名门,又是国戚,有军功,现在再刷一刷庶务,至多十年,回转中枢,至少是一个尚书,不出纰漏,丞相是少不了的。楚丰自己,对没有做到丞相深以为憾,儿子做到了,也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