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丰也出列为谢,一颗心也放回了腔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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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你来我往,后宫也没闲着。姜氏是有些发愁的,她比较犹豫的是,要不要给颜肃之找几个嫔御呢?颜神佑是她养大的闺女,虽然思想特别奇葩,脑洞开得像黑洞,但是有一点姜氏是很肯定的:闺女向着她,并且作为一个读圣贤书长大、三观挺正常的人,颜神佑是不喜欢好色之徒的,正人君子没一个喜欢好色之徒。
所以,颜神佑主持官制,抹去了宦官的存在,又不给后宫定级,姜氏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了。这个未免有些与众不同了一点,姜氏也有点为难。她自己的年纪也大了,也是该给颜肃之找个人侍奉一下了。不然颜肃之这个样子,好像也有那么一点寒碜。姜氏外孙都有了,自己再去拼命生孩子,好像也不现实。
但是女儿好像又是一片好心,姜氏就拿不定主意了,决定跟颜神佑商议商议再作决定。
那一边,楚氏也在忙。颜肃之说得没错,他将儿子丢给老娘去教育了。到了他这个年纪,就越发觉得少年时对楚氏的做法是有了一些偏见的。至少,楚氏在家庭教育的理念上是对的,比如,一家人只有团结一点,不计较个人得失一点,才能大家都好!当然,颜肃之对于楚氏当时把他当傻货,不跟他说明白道理也是有一点怨念的,虽然在楚氏这样的智商面前,他是挺逗比的,但是……亲娘,好歹说一声啊!
即便如此,颜肃之还是把儿子送给楚氏去拾掇,同时小心翼翼地跟楚氏说:“阿娘,您跟他说得明白一点,讲点道理。”
楚氏瞥了他一眼,微微笑:“我以前不讲理?”
颜肃之一个哆嗦,干笑道:“哪,哪儿能呢?”
楚氏冷冷看他一眼,颜肃之马上乖乖坐好。楚氏微一哂,道:“我也得有那个功夫跟你说那么多,打小你就不爱吃鸡,读书多了,叫你用些人参炖鸡补补,说了多少回,你听?后来还不是你不知道被哪路神仙摸了头,才肯吃些……”
颜肃之被她一说,越说越缩,最后缩成一个球,嚅嚅地道:“反正六郎交给阿娘了。”然后就灰溜溜地跑掉了!
楚氏对儿子的不靠谱早有认知,此时见了也不恼,只命人唤了六郎来。先不跟他讲大道理,只问他课业等事,徐徐浸润,与他说些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六郎放心了很多,末了却对楚氏道:“阿娘近来总是忧心的。”
楚氏正色道:“她是对的,人不能总想着将天下的好处都占了。纵是帝王,也不可恣意妄为,前朝正是前车之鉴。”再与他讲君臣之礼,讲个君敬臣忠。
六郎心道,阿姐常说,人是互相敬出来的,若是有那一等不识好歹的伪君子,倒也不必相让。想着,便问楚氏对也不对。楚氏笑道:“你常与你阿姐多说说话儿,那丫头往年嘴巴刻薄的时候你还不记事呢——虽有些刻薄却是说的实话。也只有自家人肯向你说这些个话。为君者不可刚愎自用,更不可优柔寡断。”
说着,起身去柜子那里亲自拿了钥匙开柜子,六郎忙去扶她。楚氏找了一阵儿,才找到颜神佑当初为颜肃之辩解兼坑人的那个奏章:“这个拿去,好好看一看。道理谁都明白,可真要分辨谁好谁不好,也要看悟性,你悟性也不差了,自己琢磨。”
六郎捧着那些个嘴炮文章,回去苦读ing……
读到一半儿,王大郎就跑了过来:“殿下,朝上议完了事儿,小娘子命人传了些消息来。”他如今这称呼也有那么一点混乱,太子自然是贵重的,再叫小郎君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妥,只好称个殿下。对于颜神佑,还是用原本的称呼了。反正……现在宫廷用语还没有规范。不过照王大郎的估计,大家各有各的叫法,叫一阵儿,也就统一了——谁的称呼最合大家心意,自然说的就多了。
六郎道:“慢慢说。”
王大郎就一一的说了,颜神佑也是散会后跟颜肃之提了那么一句。颜肃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很早的时候就有邸报了,既然给发给各地官员,为何不能发给自己儿子?儿子离得还近呢。
颜神佑就指阿琴,简单地总结了今天的事情,让她去传给王大郎。
六郎听了今天的议题,听到让他议政的时候,眉头就皱了起来。想,怎么不想呢?正常人都会有一些雄心壮志,想做一些事情的。只是六郎被教育得很好,晓得里面的利害。一味想作主,什么还都看不明白,那虞喆就是前车之鉴。再者,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米挚这个建议有些急切了,一切草创,他一未成年二未成婚,要不要这么急?
他这是不知道,旧礼法派已经看出端倪,有些着急了。可怜六郎本来有望成为姜氏心中正常的孩子的,只是从小在昂州这地方长大,亲爹亲姐都不正常,难免就受到了影响。完全不觉得他姐在朝上跟人干仗,他需要学习学习再上台有什么不妥。
米先生一片真心向明月,明月离地球太远,完全看不到他的真心。
王大郎等六郎回过神来,才继续说了下面的事儿。六郎道:“二郎要娶二嫂了,那是好事,我得准备些礼物,真是麻烦。”
王大郎笑道:“哪用您准备动手呀?圣人要给您建东宫配属官了,有他们呢。”
六郎道:“那我也得知道送了什么。”
王大郎道:“一场婚事,要准备的可多呢,得下诏,还有给新王妃的礼服。原本他们做礼服的时候,每样都做了些样子,尺寸上有些出入的,得改。”
六郎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会给我配些什么人。”
王大郎倒有分寸,一缩脖子:“这个就不知道了,反正那是您亲爹,总不会对您不好的。”
这话说得挺对,六郎笑了:“也是。我等着就是了。唔,你去打听……算了,我去阿娘那里,阿姐一准在那里,她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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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正在跟姜氏瞪眼呢。
先是,散了会,颜神佑特意留一会儿,又拿出一份单子来给颜肃之:“阿爹,外朝官员品级等差不多都定了,这是命妇的。”
颜肃之抖开一看,好么,外命妇的,自家亲戚的诰封等等。又有后宫职事,女史,六尚等,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后妃品级根本就没有。
颜肃之乐了,嘴都笑歪了,捏着那张纸,斜眼儿看颜神佑。颜神佑理直气壮地看着她爹:“您看有什么缺的没有?”
颜肃之大笑:“再说有缺的,你该吃人了!”
颜神佑啐道:“呸!您要真缺了,咱也按古法来?您白天上朝,迟了片刻等御史跟你喷唾沫星子等着丞相哭鼻子,晚上到后面应卯,一年到头不得闲,累了还得跟后宫请假?还是我给您找只鸡,后半晌往宫里一放,它跑哪儿您就……”
颜肃之跳了起来:“卧槽!”起来就要掐她闺女的脖子,“不许胡说不许胡说!”
颜神佑挥着两只爪子一阵乱打:“要掐死了要掐死了,快住手啊!蠢爹!”
“你才蠢啊啊啊啊啊,你爹不是那样的人啊!!!”
一地鸡毛。
父女俩停下手,互瞪,活似两只斗牛。颜神佑粗声粗气地道:“论理有阿娘在,我不该管您这些事儿的。可阿娘怕不好意思说,阿娘不容易的,我也不喜欢再有外人进来。不与你同患难的,想来与你同富贵,答应了,就是蠢爹了。我瞧不惯那些人,还有朝上的有些人,可大局要他们,就搁朝上呗。想成亲戚,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颜肃之眼睛一瞪:“你做人母亲的,怎么能说粗话?不要教坏我外孙!”
颜神佑送他一枚白眼,颜肃之一摆手:“去吧去吧,将这个带给你阿娘看。”
颜神佑道:“不生气哦?”
颜肃之道:“你才蠢!”
颜神佑送他一个白眼:“闺女随爹,再贱!”然后就被她爹给丢出去了。颜肃之扎开手掌撑着额头,许久,笑出了声来。
颜神佑就开开心心去找姜氏汇报战果了。来就看到姜氏正在犯愁,宝宝在她旁边床上躺着,咿咿呀呀的。颜神佑抱着儿子,宝宝在姜氏这里养得相当不错,越发的白胖了。颜神佑亲亲儿子的胖手:“哈,你长了俩猪蹄呀!”
姜氏一听,瞬间回神:“胡说八道!过来,我有件难为的事儿。”
颜神佑一听亲妈要给她找个小妈,整个人都不好了,袖子里那张纸还没抽出来呢,当场就噎眼了:“我没听明白,您再说一遍?”
姜氏道:“你道我想么?我有儿有女,便是御史,也说不出什么来。可你阿爹一辈子也不容易,我……咳咳,也怕自己要伺候不动啦,总不能让他这么……”虽然女儿已经出嫁了,但是跟孩子说这样的话题,姜氏也怪不好意思的。
颜神佑就“哈”了一声:“您问过他愿不愿意么?”
姜氏正色道:“你懂什么?”招招手将颜神佑叫了过来,小声道,“生孩子是过鬼门关,我要死了,可不放心你们。我活着,还能盯着。我有你们,已经够啦。”
颜神佑道:“您要真担心这个,我给您想办法成不?您弄了谁来,我可没法儿敬她。阿爹弄了谁来,我让她活不过第二天,您信不信?宝宝他爹敢这样,我连他一起打死!儿子跟我姓!”
姜氏:“……”简直要被闺女吓傻,清醒过来就连连摆手,“我这不是跟你商议的么?我也不想啊,不过呢,以前你外婆、你舅母、伯母……她们都是这么做的。”
颜神佑翻了一个白眼:“那还是情谊不深。阿爹自己都不提,您上赶着弄这个干嘛?他对您不好啊?哦,一个人,对您越好,您越把他推给别人,这是什么道理?正经跟您说,外命妇的品级称呼有了,后宫我压根儿就没搭理,顶多加些执事女官。旁的,没了!”压低了声音,对姜氏道,“您当宫里的妾与外面的妾一样么?”
姜氏这回是真被吓傻了:“你要作死么?!你纵不乐意,也不好自己跳出来说的,何不找人徐徐劝说?”
颜神佑道:“那是我亲爹,何必有隔阂?我不乐意就是不乐意,就跟亲爹说实话,怎么样了?”
姜氏道:“也就是你能跟他这么说了。”
颜神佑耸耸肩:“是啊。一件事儿,从源头上立下了规矩,后面就好办得多了。总比您要贤惠,最后弄得满坑都是女人,再一个一个收拾强吧?难道您想六郎以后也比照着来?搞上十个八个、三五十个的……”
姜氏当即横眉竖眼,一拍桌子:“他敢!”【1】
颜神佑飞快地道:“看吧。亲妈都这样。您就心疼心疼我爹吧。”
姜氏道:“你胆子也太大了,你阿爹总是皇帝,你也要与他留些脸面。”
颜神佑道:“皇帝也是我爹。”
才说完,就听到一声喝彩:“说得好!”皇帝来了。进来就先抱外孙,艾玛,还是外孙好!肉乎乎的。恨当年没有趁闺女还小的时候多欺负欺负。
姜氏还有点不好意思,也不知道颜肃之听了多久。一凝神,突然就觉得不太对,刚才看颜神佑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不过当时她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以为是自己的原因。现在一看,问颜肃之:“你脸怎么了?”颜肃之的左耳根下一道红痕拉到下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