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仪心道,你特么做了皇帝,却为人所制,一点也不合格!不过要是能平稳过渡,那也是不错的。我跟我娘都能跟我舅舅有个交代了,当下便对大长公主使了一个眼色,口上说:“我这便去寻尚书令。”
其实是一起回家,跟颜希真蹉商。
大长公主觉得儿子这一回说得有理,临走还嘱咐虞堃:“三郎,自己拿主意啊,你才是皇帝!”她的心中其实早就有些动摇了。开始知道京城易主了的时候,她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就当虞堃已经死了,那她宁愿支持颜家。
现在看来,实在不行,她也背后有没有阴谋了。宁愿让颜肃之做皇帝,好歹她还有点老脸,能保着虞堃废而不死,做个国宾。换了其他人,济阳王肯定要搞死虞堃的,阮梅是个神经病,也不会让虞堃活着。真不如颜肃之。只要虞堃现在别太过份,最好的下场,当然是继续做皇帝,颜肃之继续做忠臣。退一万步,至少能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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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处通了气,一场诡异的,关于宦官的争论居然让皇室与相府达成了共识。
虞堃出面调解,说双方都是好意,岳茂等人是为了他过得舒服一点,而山璞则是为国为民。
最后,还是颜肃之做了个好人,请求虞堃招募原本京中的宦官。并且,愿意拿俘虏来的阮梅那里的士卒换几个太监来给虞堃用。颜神佑当初俘虏了不少阮梅方的士卒,一个对一个的换,都够虞堃拿宦官开个佳丽三千的后宫的了。
也算是平息了这件事情。
事实上,表面上的平静,只是为了酝酿更大的风暴。双方的头子现在都不想撕破了脸,可是底下人就不好说了。唐仪说,别让中间夹了人,事实上,哪边头子的周围,都围了许多人。
李彦心说,你们这对父女,真是好算计。
于颜神佑,把丈夫推到了前台,至少证明山璞嘴炮技能也很强大,让别人少惹她老公。
于颜肃之,这是一把搅乱阮梅后方的好棋。交不交太监,虞堃都有了一个“前面打仗,后面享受”的美名。阮梅要是想换回这些士卒(肯定是想的),没交够足够的太监,就得再阉,那他治下的百姓……
老板行动了,底下人怎么能够不卖力?李彦现在也不修书了,开始琢磨着另一件事情:怎么不动声色搞死虞堃?思来想去,他结婚是个好机会。要结婚,就要再添女佣。跟虞家有仇的人多了去了,至少李彦就认识许多。他给这些人一个机会,成全了别人的孝道,也给颜肃之省去许多麻烦。
而岳茂与詹事等人此番吃了大亏,更不甘心。他们许多旧识因见识到了颜肃之方的厉害,相继有了退意。一个明显的证据就是,颜孝之在临安的府邸外面车水马龙,拜访都络绎不绝。
岳茂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复与詹事联手,于是临安说颜家不好的人又多了起来。
除了先前关于颜肃之父女的剩饭,现在又添了颜孝之的岳父是卖国贼,山璞这个野人茹毛饮血一类。
害得李今在家里被太座上了一堂政治课,三观开始重组。
李今无疑是个对虞家相当有感情的人,回到家里,看到老婆在哭。一问,说是听到了谣言,他还劝慰妻子:“清者自清,这些谣言都是那些个乱臣贼子乱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圣上还是个明君的。”
颜希真一边抹泪一边问他:“什么样的明君会用乱臣?什么样的明君会纵容乱臣攻讦贤臣?”
李今哑口无言。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是啊……
颜希真见状,知道他的态度已经开始变化了,见好就收,怕逼急了他反而不美。心里却委实有那么一丝得意的,她外公献城是有些不厚道,但是虞家这个样子,明显气数已经尽了,难道还要留着过年不成?她可不想让李今给虞氏王朝陪葬,拣了虞堃一条命来,已经够了。
这个时候,无论是在昂州的颜肃之等人,还是在临安的颜希真等人,都没想到颜肃之一个交换战俘的建议,居然给了阮梅以启发,又给他们添了一回堵。
这个时候,他们都在伤心另一件事情——姜氏的堂叔,死了,全家殉难。
☆、233·坑爹的阮梅
自从希真姐姐到了临安,那效率高得不是一点半点。以前玄衣舆部都没有过这么高的效率,也就只有当时的楚氏能有这种效果了。
颜希真一到临安,临安的许多消息都传了过来。包括颜神佑猜到了一点,但是始终无法证实的程妙源出走之原因。接到消息之后,颜神佑还真是感慨万千,她的世界观也被刷了一回。不可否认的,她对世家其实有那么一点看不上眼的。跟她曾经学习过的历史课本上写的“腐朽势力”的评价有关,也跟她生在土鳖家庭里、小时候亲爹没出息,时常被鄙视一二有关。
现在乍一听说程妙源这样的士人居然这么有原则,虽然有些迂腐吧,到底还得敬他一声君子。既然是好人,那就得另有打算了。颜神佑跑到自己衙门的隔壁去找她爹,跟她爹建议:“程先生恐怕咱们是再难请得动了,不如看他家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子侄呢?”
颜肃之对此也颇感兴趣,但是还是摇头了:“现在不是时候。他原本是个好人,我们现在就要录他的子侄,对他的名声不好。”
颜神佑一想,也是,便说:“总之,阿爹心里有数就是了。谁录他的子侄,都不如阿爹亲自出手强,”说完,还摸摸六郎的腰,觉得手上湿乎乎的,郁闷地道,“不要总坐着啦,胖子会被媳妇嫌弃的。胖子没人权的,大热的天,你不难过吗?”
随着你来我往的嘴仗,时间已经进入了五月末了,这个时候,在昂州这样的地方,真是酷热难当。哪怕有冰,还是不行。六郎年纪还小,又不敢让他受大寒,小胖子的夏天,真是过得格外的辛苦。
六郎年纪渐长,颜肃之每日总有半日将他带在身边,让他接触一些事务,将脑袋磨得灵光些,不要跟虞家兄弟似的,底子不差,却总会被人带歪掉。
六郎一张一点也没瘦下去的胖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用比颜神佑更郁闷的声音道:“是。”坑爹啊!亲娘想把他养得胖一点,亲姐姐让他瘦一点。到底听谁的好啊?要说起来,亲娘不会想坑他,但是亲姐姐是年轻人,应该更符合实情吧?他姐夫好像也不胖的样子,他爹也不胖呢。谁说只有女人才会苦恼外貌的?男人也一样,小男孩子也一样!
颜肃之已经能够读出儿子那严肃的胖脸下纠结的内心了,头疼地对颜神佑道:“我看你就是闲的,你去后面陪你阿婆说说话吧,六郎我来说。”
颜神佑耸耸肩:“也好,近来有阿歆在,阿婆心情好了不少呢。”说完就走了。这个阿歆,是她姨母大姜氏的儿媳妇楚歆,大姜氏的儿子蒋歆求娶于楚家,娶来的这个媳妇儿恰恰与他同名。当时一换庚帖,所有人都笑开了,直道是缘份。
颜肃之见他祖宗走了,才拎过六郎来上政治课,中心思想就是:有时候,女人的话,听过就算了,男人么,外形不是那么重要的。当然,也不要太胖了,会不灵活。如果想做个坏事,爬个墙头、钻个狗洞什么的——尤其是后者——会相当地不方便!
六郎听得脑门儿一抽一抽的。颜肃之小时候亲爹不管他,他特别渴望父爱。轮到自己当爹的时候,就将自己小时候的愿望统统实现。比如亲自教功课(这样挺好)、比如教导一些为人处事(这也很好),又比如自己偷偷梦过的父子可以玩笑、说一些心里话啊、说一些不着调的话啊,讲一讲自己犯过的二啊(……)
六郎对这个亲爹,实在是颇为无奈的。
还好颜肃之念叨完了,又开始跟他讲程妙源的事情了。六郎就开始认真听了,听完了,还眼巴巴看着颜肃之。总觉得……他爹要不再说一点裂三观的总结语,他居然有点不太习惯了。没想到颜肃之也傻乎乎地看着他,仿佛在说: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在颜肃之将这个话问出来之前,六郎嘴角一抽,心说,虽然没有说傻话,不过这个样子也是一种正确的打开姿势呢。笑一笑,发现自己这样有点不太恭敬,马上又恢复了标准样儿。
颜肃之翻了个白眼。
六郎心说,对了,就是这个样子!然后自己也不小心翻了一个白眼。
颜肃之:……怎么觉得这个小子这么欠揍呢?
这边父子俩对翻白眼,互相觉得对方挺傻。那边颜神佑到了楚氏这里,正遇到一群女人在聊天儿。不但楚歆在,姜氏也是,颜氏也在,都在一处说话呢。
见颜神佑来了,姜氏便问:“你今天得闲了?”
颜神佑道:“方才有事来禀告阿爹,阿爹命我来向阿婆问安。”
楚氏最近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听颜神佑这么说,还嗔道:“你们本来就忙,那些糟心的事情还收拾不完,又来为我费心了。”她并不经常情绪外露,然而一开口,子孙无不遵命,是将她的话放到了心上,这无疑让她的心情好了很多。整个人也越发地柔和了起来。
颜神佑笑道:“我也没怎么样,就是看看屯田什么的。”那些事儿,主打是山璞,也是给他找点事情做。
楚氏失笑,显然是明白她话中之意,遥指着她道:“看你这得意的样儿。我看山侯都被你带坏了!”
颜神佑也不觉得难为情,居然大大方方地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我凑到一处,可见是气味相投的。”
颜氏便笑道:“你又促狭了,这里的人,哪个不是与你凑作一处的?”
弄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颜神佑一面笑,一面想,得什么时候把程家孩子录过来好呢?
姜氏堂叔一家殉难的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由颜肃之命人传递过来的。
大家都有点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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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小的时候,因为爹不靠谱,天下也还没乱,做不到乱中出头。姜氏为了女儿,十分操心,硬压着背了好些个人物表。不能说倒背如流、如数家珍,也是举一反三,对这些关系门儿清。只是后来颜肃之正常了,越混越好,也越混越正经了,这些东西,就不是特别重要了。
各路义军起事,门阀就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京城变乱之后,原本的门阀世家死的死、散的散,这些谱牒什么的,背了也白背啊!好比你学了十几年的英语,完全是硬着头皮学的,就为了应付个高考,轮到你要高考了。咔吧一声,天下掉下个雷来,告诉你,今年高考改革了,不考英语了(……)真是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世家如今在人心里还是颇有声望的,但是在颜家这里,就成了鸡肋了。颜神佑这几年事情又多,已经挺久没有复习这些知识了,是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怔了一阵儿,想,这是哪位啊?
她的脑子还是有点转不大过来弯的,因为这会儿,她正在琢磨着怎么把程妙源家的子侄拉过来呢。
直到对面姜氏落下泪来,颜神佑才反应过来:哦!原来是他!
这一位,是姜氏的一位堂叔父,在外地做官的,娶的妻子也是名门之后,还是唐仪家的亲戚。
她对姜家的这些亲戚的感观其实没那么好,舅家很照顾她们母女,其他人的眼神就复杂得多了。这一位,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好像姜家办喜事儿,那家与她年纪相仿的小娘子们还给过她两个白眼?时间太长,记不太清了。她现在的仇人多了去了,各个都比这些个事儿严重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