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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廷尉还在跟虞喆死磕,非要弄死水三舅和虞喆的几个舅家表哥。虞喆也犯了拧,将人藏在宫里。蒋廷尉被他熬得欲生欲死,恨不得老天降下一道雷来劈死这个昏君。虞喆这里,也是骑虎难下,他不想向这些老臣们示弱。至少,大家得各让一步。
更兼后宫乱七八糟,水太后出来之后,米皇后不好明着抗议,却打死也不出来了,推说自己病了,死活不开门。虞喆愈发心浮气躁。
蒋廷尉觉得,虞喆看他的眼神,颇为不善。蒋廷尉心里十分之苦,现在硬争,被虞喆这个小东西惦记着。不争?呵呵,颜肃之那就是个疯子好吗?等颜肃之得势了,自己保不齐要被记上一笔。谁叫他是廷尉?这事儿,什么家世,什么老婆的舅舅,都不顶用。被挖坟掘墓的是颜肃之的亲爹亲祖母!
颜希真的到来,解了他的危局。
有唐仪领着,李今与颜希真登堂入室便没那么突兀了。蒋廷尉这里,便由蒋五陪侍着待客。
唐仪三人知道蒋五在蒋家说话有份量,他们说出来的话,蒋廷尉多半也是要告知蒋五的。当下唐仪也不啰嗦,直来直去就说了。
“算后账”三个字,戳中了蒋廷尉的心脏。
再让虞喆这么乱搞下去,他们可能等不到藩王进京,也拿不到拥戴新君的股票,就先被不知道哪里来的虾米给搞死了。
比如那个阮梅,最近势头就很凶猛,而且对门阀很不客气。这家伙简直就是老天爷放出来的逗比!还是有金手指加持的那一种,遇上了他,蒋廷尉宁愿让虞喆再当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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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旱之后有蝗灾,原就不是件稀奇的事情。百姓愈发过不下去了,门阀捂自家的口袋捂得愈紧。原本也没什么的,毕竟百姓揭竿而起的战斗力与吃得饱的坞堡卫兵们还是有差距的。
别看农民起义史不绝书,就以为农民起义有前途。那都是写着好看的,不信数数,成功的有几个?当然,兴起的时候破坏力也挺能看就是了。
原本对着熬一阵儿,还是得地主武装获胜。可变数出现了——阮梅这个神经病他坑了老板之后,得了一位谋士。
此人与阮梅一拍即合,他建议阮梅,别管士族了,你没办法讨好他们的。你黑历史太黑,信用记录太差,先是反朝廷,后是反藩王,大家怀疑你脑袋后面还有第三块反骨,恐怕士族不大肯信你。他们哪怕要支持你,也是想利用你、拿捏你,不是真心投奔,你还不如自己干了呢。
这位被阮梅奉为军师的谋士,姓陆名桥,据说肚里颇有几分屠龙之术。对阮梅建议:“民心可用。百姓善忘,比起谁当皇帝,他们更关心是不是能吃饱穿暖,反正,谁上台也不能不收他们的税,不是么?将军与其讨好士人,不如让百姓对将军顶礼膜拜。”
此言有理!
北地之门阀,还真没多少人支持阮中二,都拿捏着,想让阮中二软一点,为大家所用。没想到,中二之所以是中二,就代表着异于常人的脑回路,他们……从来不懂妥协。上一个想拿捏阮梅的是颖川王,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阮病人正在气头上呢,再来一个熊孩子给他添了一把柴。陆桥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他出身不好,天下太平了,这辈子肯定出不了头。天下乱了,才是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五王眼瞅不行了,朝廷也不中用了。其他割据势力也没起来(昂州是个偏僻的蛮荒之地),看一看阮梅,这个比较合适!就他了!
在陆桥看来,现在如果有人能够让门阀们拥戴,进行各种妥协,很快就能平定天下。可是然后呢?这样的朝廷建起来,它不稳,而且没有太大的权威。这样的国家,统治起来是没有意思的。必须有一个天然与世家的联系并不很大,肯去打碎这种固有的成规的人,才值得陆桥去投资。
他就相中阮梅了。
并且,十分体贴地给阮梅建议:“也不用将军出什么钱粮,将军有兵,直取就是了。攻城掠地,开仓赈济之后,再授田与民!”
阮梅当场表示,你说得对,就照你说的办。点起兵马,直接……把遇到的北地士人都给拍翻了!
冀州、青州,被他搅了个天翻地覆,他还因为有这样的恩德,被受到周济的百姓立了长生牌位。男丁愿从军者甚众!四下里的坞堡恨他恨得牙痒,却也拿他没办法。这一位……是真的干得过郁陶这样老将的人,很有几分军事天才。硬拼拼不过,用计谋又跟不上这个神经病的脑洞,神经病旁边还有一个心狠手辣的陆桥。
完全拿他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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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中二席卷两州,轰轰烈烈。朝廷这里呢?还在自毁长城。水家哪里是挖了颜启的坟?根本是在给虞喆挖坟!
想到这里,蒋廷尉道:“好!不过,我须与丞相商议。此事非他首肯不可。赵忠并不好对付。”
颜希真道:“何妨去见一见尤少傅?”
蒋廷尉惊悚地看了颜希真一眼,又同情地看了李今一眼,心说:小子,你老实一点吧,她家女人都不好对付。
尤老先生跟赵忠是死敌,赵忠还当他是亲家!听说要搞死赵忠,尤老先生笑道:“这个好办,伏弩手于宫中,宫门一关,射杀之即可。此事说难也难,说易也易。难就难在能否依计而行。”有李今这样的内鬼,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柴丞相这里,也是看虞喆不顺眼很久了。虞喆忘不了米丞相的敬业,对比之下,柴丞相就没那么拼命。时间久了,难免会带出来一点半点。柴丞相又不傻,自然感觉得到。更兼柴家与五王也有那么一点姻亲,柴家有女儿是王妃。颜家除了颜希真,都跑出京城了,那是他女婿家。
柴丞相觉得,自己的处境好像是很危险的。不仅是因为虞喆,还有他一向乖巧懂事的外孙女儿颜希真居然舍身忘我地投入到了谋逆的大业中来,柴丞相如果不想大义灭亲,他也……只有随波逐流了。妈蛋!他闺女嫁进颜家了,颜家造反,他家作为颜家当家人的妻族,能讨着好吗?这亲事结得,简直卧槽。
他老人家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了废立的伟大事业中来。至于颜希真代昂州方面作出的保证,柴丞相觉得:“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父亲叔父他们的。”不信又能怎样啊?再不动手就要被猪队长给搞死了。
当下,由唐仪去游说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也是一肚子气的,一天骂八百回:“大郎这个小东西要做昏君吗?!居然将阿水那个贱人放出来了!他当初赌咒发誓说的话都忘了吗?旁人说话是按句来的,他说话是按个来的!”她孙子孙女儿都押在昂州呢,水太后是她死敌!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唐仪都要笑场了。人民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大妈们骂战的词汇地永远在不断地丰富的。忍着笑,唐仪道:“再由着他这么作下去,外公的基业都要败光了。不如换个顶用的来,至少,别这么作死。”其实他外公的基业,他也不是那么特别在意的,天下破败得像个筛子,还基业呢,能保命就不错了。唐中二也就在乎自己家人,准备打包了老婆老娘,投奔病友去。
虞喆和赵王,都是她侄子,哪个当皇帝都行!听唐仪说什么都准备好了,大长公主拍板道:“干了!”
整个过程乏善可陈,赵忠被尤老先生指挥着一群弓弩手戳成了刺猬之后,虞喆面前,便再无屏障了。四下里宫女宦官到处跑,水太后也不在面前,他舅也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虞喆头一回这么深切地领会到了什么是“孤家寡人”。
☆、195·义者与仁人
越国大长公主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护短的人,开始是护着两个弟弟跟第三任继母对掐。后来这个恶继母死了,留下的那一个弟弟,她也没有歧视,还是护着。她爹死的时候,五王都还小,先帝当时也年轻气盛,五王幼年,也托赖她周全。
虞喆幼年登基,朝政上她帮不上忙,却贡献了儿子去撑场面。虞喆被五王为难,又是她出面斥责五王。
这是一个心肠实在算不得坏的女街霸,并且,总想回护家人。
可这世上,再宽容的心肠也经不起作死的折腾。好好的孙女婿死了,大长公主能忍下来已经是好涵养了。水太后过河拆桥,想要翻身作主人,这个就不能忍了。
这是一种奇怪的现象,或者说“女性の谜样の执着”。
不管怎么说,虞喆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水太后将他生了出来,又将他给坑死。如果水太后再有点亡命之徒的精神,就可以说出类似“自我得之,自我失之”一类的名句了。
可惜了,她也是个半文盲。遇上了事儿,只敢跟她兄弟抱起来一起发抖。抖了一阵儿,又想起来她还有护身符,尖叫道:“大郎呢?”没人回答她。什么样的人招什么样的人,水太后自己就是个跟红顶白的主儿,身边就很难有忠仆。宦官宫女都拼命卷包袱跑路,好一点的、或者说傻一点的,就包自己的私房,想趁乱逃出宫去。贪一点、狠一点的,干脆一张包袱皮儿裹了水太后的首饰一类。
水太后养尊处优惯了的,眼看着上一刻还向她请示的奴婢抱着她的首饰匣子飞也似的逃走了。以水太后吝啬之本性,居然没有能够爆出潜力来追得上!
还是她兄弟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她拽住了:“别追了,赶紧的,咱也打个包袱,将你的细软包一包,换身衣裳逃走罢!”
水太后还不忘儿子:“那大郎呢?!”
顾不上了,可不能这么说,只能说:“你先收拾好了,才好带他出去,不然咱们吃什么呢?”
这两个猴子派来的逗比居然光想着打包逃跑了!
当唐仪带着人将他们抓起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比他自己更逗比的二货。
这一身的打扮!
水太后不知道从哪里扒下来一件宫女的衣服,衣服倒是对了,可她近来中年发福,衣裳太窄,将她勒成个葫芦。她兄弟更逗,胡子都没有斩剃干净,就抢了一件宦官的衣服来套着了,帽子还没抢到。
两人一见唐仪带兵进来,先是求饶想走,继而开骂。
唐仪气笑了,一摆手:“他们嘴太脏,洗一洗。”洗个毛啊?直接拿一把香灰塞进去了。
世界彻底清净了。唐仪这才慢条厮理地道:“就没想着奉皇后出行么?”蠢出风格蠢出水平了,难道忘了皇后她爹她兄弟接掌了部分兵力了吗?这时候不请米皇后过来,借她的面子拉米家帮忙。光想着逃……
唐仪将人揪到勤政殿的时候,虞喆正在大声质问:“尔等受我父子之恩,食朝廷奉禄,竟敢为此无礼之事!”
大长公主挟持着宗正来了,十分不耐烦地道:“我又不是你爹生的!你爹也不止生了你一个!败家子!我虞家的基业都要被你败坏了!趁早的,你自己下来还是我揪你下来?!”
虞喆:“……”
完全被这位广场舞大妈的气质所折服,只讷讷地说了一个字:“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