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姐妹前脚走,后脚就收到姜戎跟着南宫醒到了昂州的消息。南宫醒用快马传信,将京中诸事一一回禀。据信使说前后派了三拨,没想到只有一拨人马将信送到了。
颜神佑捏着信函,且惊且怒,往前面寻颜肃之去。
开会!
必须开会!
事先设想了京城有许多种变故,没想到会是这么打脸的一种!
作者有话要说:【1】《唐律疏议》:277 诸发冢者,加役流;发彻即坐。招魂而葬,亦是。已开棺椁者,绞;发而未彻者,徒三年。
开棺如同杀人。盗墓不是好习惯。
☆、190·两个神逻辑
颜肃之的书房和厅事对女儿是不设防的,颜神佑匆匆赶来的时候,颜肃之正在厅事里,与诸人再次推演如何进兵荆州。哪怕是已经模拟过许多次了,对于昂州诸人来说,这样大的动作却是头一回,必须慎之又慎。并且,只许胜,不许败。
经常排演一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发现计划的漏洞了呢?毕竟大家都是门外汉,小心一点总不会有错的。
听到脚步声,众人脸上都有一点无奈。跟颜神佑相处得久了,这脚步声也是听得出来的。颜肃之瞥见山璞一脸激动样儿,忍不住张开五指,罩住他一熊脸。爪子放到女婿脸上,人已经转身奔门口看去了。
颜神佑的脸色很不好,弄得颜肃之也提心吊胆的,问道:“怎么了?”
颜神佑深吸一口气,将手中书信递给颜肃之:“阿爹自己看吧,我……说不出口。”
颜肃之收回糊在山璞脸上的手,扯过信来,一目十行扫过,面皮渐渐涨红了起来,看到最后,怒骂道:“王八蛋!欺人太甚!”
丁号知道自己结巴,伸脚踹了一下卢慎,卢慎不得不上前问道:“使君,究竟出了什么事?”
颜肃之道:“来人,去寻四郎他们过来!到外间去!”扭脸对颜神佑道,“你也来,使人去告知你阿婆。”
颜神佑对阿琴挑挑下巴,阿琴匆匆离去。颜神佑却叫住了去寻颜渊之的玄衣,对他道:“将阿昭他们几个也唤了来。”颜希贤等人在外郡,不好叫来,也派人送一封书信过去。
到了外间,各以次序坐定,山璞还是坐在颜神佑下手。众人见这父女俩什么事都不说,也不急着问,只等颜渊之等到齐了,一次都说完。
过不多时,颜渊之等都到了,连郁衡等也都来了。
颜肃之这才说:“京中出事了,河间果然没安好心。”
颜渊之大惊:“那大郎和阿舅他们?”
颜肃之虎着脸道:“他们没事,南宫赶得及时,可是……阿爹、阿爹……被……”恨恨地将手中信纸往颜渊之那里一拍,“你自己看吧。”
信纸很轻,完全不能像竹筒一样扔过去,飘飘悠悠落到了案前。
众人:= =!
颜肃之背后的玄衣手脚麻利地蹿上前拣了起来,递给颜渊之。颜渊之焦急地看了,看完差点没撕了信。从他开始,依次传递,卢慎是第一个看到了,看完了,也不再传,简明扼要地概括总结了一下,对众人道:“是水太后亲弟,率众掘了老将军的阴宅。太尉、邰阳公、虎贲、中领军皆挂印归家,邰阳公奔扬州坞堡,虎贲闭门不出,姜公与南宫同来。太尉将归故里。”
屋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得见,这等事,实在是骇人听闻!
卢慎看了一眼郁衡,续道:“郁大将军那里,原本粮草月支,如今改作五日一拨。显是起了防范之心,要在粮草上卡大将军了。”
郁衡原本只是义愤,如今却有切肤之痛了,咬得牙齿咯咯作响。
卢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最后说:“南宫离京之时,朝廷还未判下水某之罪。蒋廷尉之意,当绞,小皇帝……不愿意。那个门桓,也还没有判下来。”
颜肃之一拳砸在身前书案上,案上博山炉被震得跳了几跳。
出了这等事情,就是撕破脸的节奏,无论如何,也是回不去了。颜渊之放声大哭:“阿爹——”这个消息来得太震憾了,饶是对颜启根本没什么感情的颜肃之父女,都被惊住了。何况颜渊之这个厚道人?颜启在世时,一向是无视他,却也没有如何虐待他。颜启又是他爹,人一死,有千般不好也都随风而逝了。剩下的,就是对于父亲坟茔被掘的悲鸣了。
颜肃之暴喝一声:“哭个P?!瞧你那点儿出息!”
颜渊之开始抽抽答答地抹眼泪。
虽然之前自立门户已经成为了共识,到了这个时候,大好的理由送到面前,众人又有些迟疑了。反,真不是那么好造的。扯起旗来,就没有了朝廷这根大树,什么风雨都得自己挺着。众人虽有野心,却也不是无视困难之人。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丁号见一室静默,果断操起点顿音,对颜肃之道:“正是,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
卢慎道:“如今嫌隙已生,再难弥补。使君再投城阙之下,非人子所为。”这是挑明了不能再跟朝廷混了。
丁号克服重重困难,以口吃的形象四处串连,大家的心里,对于自立门户这一条已经相当认可了——都默默点头。
颜肃之冷着脸,一语不发。
丁号道:“使君此时不可再犹豫了,朝廷口上说着重士,实则侮辱士人。说得再好听,却是一件也不曾做到的。”
颜肃之咬咬牙,他还是有顾虑的。整个昂州都压在他的肩上,这付担子太重,而且,后果也很严重。一旦反了,就代表再也没有朝廷的支援了,并且,自己成了无本之木。
颜肃之的呼吸,急促了起来。
山璞想了一想,对颜肃之道:“我年轻,只知道昂州之地百姓安居乐业皆是使君之功。我唯使君马首是瞻,但凭吩咐。”
众人纷纷表态。
颜肃之艰涩地道:“从来忠孝难两全,我……无所适从。”
颜神佑道:“这有何难?河间王谋逆,阿爹身为忠臣,自然是要剿灭他的,有何可疑?”现在说要造反?那就得扯旗奔北边儿朝廷那里去了,朝廷势颓,可也不是没有什么力量的。京城那里还有赵忠呢,虽然不待见赵忠……颜神佑放眼往屋里一瞅,她还真没觉得这屋里有谁能在征战上干得过赵忠的。
必须得找个理由,先把河间王拍翻了,在这个过程中锻炼一下自己的部队。说不定,到时候赵忠已经被尤老先生搞死了——这个颜神佑决定去推一把。现在起兵入京也不安全,河间王还在一旁看着呢,要是跟朝廷两败俱伤再让这货拣了便宜,颜神佑得怄死!
丁号张大了嘴巴,心说,你傻了吧?一直明着暗着配合我搞非法宣传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有什么比你已经卷起了袖子准备造反,可你家老板和小老板一起怂了更悲哀的?!这里面,颜肃之不能亲口说要造反,吵架这档子事儿,丁号估计自己吵不赢颜神佑。
白兴道:“既如此,何妨卜上一卦?”
丁号眼珠子一转,对颜肃之道:“现李老先生正在府中,他学究天人,何妨请来一试?纵他不愿,霍老先生也还在驿馆里呢。”
也行。
当下去请两位老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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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彦就在府内,是以到得早些。
他本是不欲参与其中的,且不说颜肃之是本朝臣子,他是前朝遗老。单说他的心里,对于颜神佑一个女孩子家跑到这种场合,还是不太支持的。丁号亲自去挟持他过来,气得老先生拿着手里的竹简抽他。丁号一面躲,一面结结巴巴将事情说了出来,李彦听了,手里的竹简都惊掉了:“竟有这等事?”
丁号道:“这回您可以去了吧?”他知道的,李彦虽然不喜欢本朝,但是对于“忠”字还是相当讲究的。丁号这个官儿,是颜肃之给荐的,勉强算是与皇帝的赏识没关系,倒是欠颜肃之的人情比较多,为颜肃之考虑,也是应该的。便如此,李彦看他天天撺掇着造反,也很不开心。
颜肃之家中两代受虞家的赏识,如果没发生这么些事情,他要自立,李彦都要鄙视他。
不过眼下这事,侮辱士人在先,又的刨祖坟在后。颜肃之要造反,那可真是……十分有理的。哪怕是这样,李彦还是觉得造反这个选项,由颜肃之来勾选,还是有些说不出的腻歪。
李彦沉着脸,想了一想,道:“我去看看吧。”依旧有些不开怀,本来就是被骗来的,看在颜肃之将昂州治理得很好,百姓安居乐业的份上,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不是没感觉到颜肃之有那么一点自立为王的苗头,现在,呵呵,只不过是让颜肃之熬到一个机会而已!
李彦不是书呆子,甚至阴谋论地认为,哪怕没有河间王,颜肃之也会想办法让朝廷做点对不起他的事情,然后好名正言顺地造反。
可他已经被骗了来了,李彦决定去观察观察再说。
霍亥那里,对于虞喆是相当不感冒的,听说有请就带着霍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