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璞道:“她知道做错了,今天就要她来与你道歉。”这事还真是有些难为情,山璞可以埋怨姜云,阿婉却是有些对不起颜神佑的。悄悄就跟人家表哥搞到一起了,还瞒了这么久,心里还曾暗搓搓觉得颜神佑会反对。原本是个痛快人,可越是对亲近的人,越难承认自己的错,以至于拖到了现在。
颜神佑道:“这事错在阿云。”
山璞道:“她也有不对的地方,应该早与我说,更该与你说个明白。”
颜神佑道:“好在有个好结果,你也不要放在心上啦。”
山璞点点头,把话说明白了就好,再多的,就看以后的相处了,难道要压着颜神佑,让她说没关系么?还是回去好好教育妹子才是正经。“好在她现在也更懂事了些。”
颜神佑一挑眉,山璞淡淡一笑:“她想明白啦,我也与她说明白了,既然她自己选了夫婿,大家又答应了,她就得将日子好好过下去,不能令人为难。”事实上,山璞只对阿婉说了一句话——“我们,不当走回头路。”
还好,阿婉听明白了。前面的路要怎么走,是昂首挺胸自然而然,还是委曲求全,那得看她自己的悟性了。
颜神佑道:“这是实话,她也是个痛快人,想明白了便好。”
山璞道:“那你想明白了没有?”
“嗯?”
山璞提醒道:“丁先生。”
颜神佑道:“我们上京这几个月,他是不是与你们说过什么?又或者是做了什么?”
山璞道:“你猜着了,他是时常说些朝廷看着要不好的话。与卢大郎他们只怕说得更多,照我猜,他怕是想鼓动使君闭门自保。”
军阀割据!颜神佑想了一想,这倒也能说得过去。丁先生神神叨叨的,看着是经史大家,肚子里的鬼主意是一点也不少的。旁的事还好说,虞喆“好色误早朝”、水太后“赐婚”二样,确实是可以接受的反水的理由。还真是“反水”啊!
无论什么时候,造反都是艰难的。“足够充分”的理由也只有那么一条:君不君,然后才能臣不臣。虞喆的事迹不好说,水太后作为皇帝亲娘,做出来的事儿够得上“君不君”了。
造反难度太大,但是冷眼看他们被别人搞死,这事儿别说还真让人挑不出理儿来。
“那他又何必问二郎呢?”
山璞惊讶道:“这个你看不出来么?他这是担心,六郎、八郎年纪都小,二郎可快要长成了,万一使君要栽培二郎呢?”
灯下黑!
颜神佑虽然对礼法也是门儿清,但是有些固定思维还是需要再磨练的。比如说,颜肃之的儿子年纪小,如果他一朝有所不测,儿子不能做主,侄子就被视为继承人了。虽然有颜渊之等在,但是颜肃之这样千里迢迢把长房的儿子带过来,难免让人有其他的猜测。
所以他才会在刚才不停地拎颜神佑出来挂墙头。颜神佑皱眉道:“这个丁先生,我原以他是经史大家……”忽然住了口。是的,经史大家,谁说经史大家就是“愚忠”于朝廷的呢?哪部经史里也没说江山就是千秋万代的呀!
颜神佑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山璞伸手试一试她的额头:“你怎么了?”
颜神佑勉强一笑:“没什么,想到了一点事情。你晚上带阿婉过来啊,也好与阿萱她们交个朋友。”
山璞也没再逼问,只是说:“她虽然是先前齐王之妃,眼下齐王死了,倒也没什么了。我这便回去叫阿婉过来。”
颜神佑望着他的背影,有点不太开心。是啦,她是觉得山璞不错,不过如果像她猜的那样,丁号等人又有那么点小心思,倒显得她跟山璞,是不得不在一起的政治联姻了。比之舅家看待阿婉,竟是一模一样的……等一下!难道姜家也?
颜神佑有点气闷,等回到后面的时候,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人是她看上的,随之而来的都是附加的,甭管旁人怎么看,她自己选的、自己开心,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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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希仁已经收拾好了,过来给姜氏问个安了。姜氏见他穿得整齐,也没什么好挑剔的,只说:“方才走得急,你也没来得及与你四叔好好说话,等下早些过去,与他说一声,你明天再往他那里问个安。”
颜希仁乖巧地答应了,昂州这地方太邪了,还是小心为妙。
接着,更邪性的事来了!
令他惊讶的是,他跟他叔往前面去吃酒,他堂姐也跟着去了!颜希仁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了!
夭寿哦!
颜希仁觉得,他是该老实一点的。什么帮忙家里照看二房之类的蠢事就不要想了,他还是老老实实听安排的好。
真是特别识相。
☆、153·神秘的丁号
颜希仁胆战心惊,跟在颜肃之身后,生怕这洗尘宴还有什么毁三观的事情发生。众人见他一副鹌鹑样儿,再仔细看看,发现是只真鹌鹑,不似作伪,便都放下心来。颜希仁是楚氏指派来的,自然不会搞一个会捣乱的,万一孩子自作主张,反而坏了两处情份,这样的傻事,楚氏是不会乐意去做的。
丁号等一看,这小子没什么威胁,都缓了心情。
颜肃之却将二郎、三郎、五郎、六郎与阿茵都叫了过来,一一为众人介绍。六郎不须多言,三郎、五郎大家也时不时见上一见,便知重点是二郎与阿茵。细品颜肃之语中之意:“与六郎是一样对待的。”
这话真是画风清奇,兄弟家的儿子,那是你侄子,要说跟亲儿子一样,虽然有点煽情,但也可以接受。唐仪家的儿子……再说什么通家之好,跟你也不是一个姓儿的好么?看来是真的重视了,否则不须将这么个毛孩子也拎到正式场合介绍一样,搁后头怎么养不是养?据说两家是亲家?连小娘子都带来了?
丁号等一干人在这里打了个着重号,预备找时间问上一问。面上却顺着颜肃之说:“那是一定的。”
颜肃之见话说得差不多了,便宣布开席:“明日放假一天,今日不醉不归。”这就是纯喝酒联络感情的信号了。该汇报的早些时候已经汇报过了,再有细节问题可以后天再说。
席间,与颜肃之上寿,尔后与颜神佑寒暄。彼此说些趣闻,譬如乡间小民这二年过得好些,便说自己是富人了一类。
颜希仁……颜希仁继续装鹌鹑,看看没他什么事儿了,跑去找他四叔一起聊天了。颜渊之看到他也很高兴,问了一回京中情况——这个其实已经知道了,郁氏已经跟他说过了——又问一回功课。叔侄俩在一家变态中间,也算是找到了同盟。
那边小朋友们露了一回脸,便被领到了后面,三郎、五郎还想留下,被颜神佑一个眼风扫过去,都老实了。颜渊之抹了一把汗,也瞪了一眼过去,弟兄俩才要领着六郎和阿茵往后面去。一低头,六郎已经一伸胖手,阿茵把小胖爪往六郎手里一放,两人已经手拉拉走远了……走远了……远了……
赶紧追了上去。
剩下颜希仁苦逼地陪他四叔玩耍= =!他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了,不适合跟内宅妇人混在一起了,据说今天还有女客,更要避避嫌,只得缩在这里来回观察变态。
颜神佑见他有颜渊之照看着,便不再紧盯着他,眼睛四下一看,正看到山璞。山璞对她举杯,双目含笑。颜神佑也举手中杯,两人遥遥作了一个碰杯状,又一齐饮了杯中酒。
颜神佑并不嗜酒,颜肃之除开与唐仪在一处,极少饮酒,颜神佑受他影响,喝得也少,饮了几杯,便放下,阿琴紧跟着她,给她换上了蜜水。
丁号嘴皮子不利索,一双眼睛却是又亮又灵活,现在这个转动的模式,不像是一双名士的眼睛,倒似一双贼眼。眼珠子在颜神佑和山璞身处来回移动,又欲盖弥彰地抬起一边袖子,躲在袖子后面嘿嘿地笑。
山璞颇为注意,轻咳一声,硬转过脑袋来,跟卢慎说话。心里却想:莫不是这位先生看出什么来了?他虽是名士,似也不曾觉得这样不妥?一时又有些担心,怕阿婉在后面的表现不太好。单纯只是个熟人家的孩子与将要做侄儿媳妇,这两者的要求显然是不同的,就怕在姜氏那里出什么差错呢。
颜神佑也觉得丁号的眼神很怪异,跟打着什么坏主意似的。有丁号闹这么一出,颜神佑便收敛了心神,不再多与山璞有眼神接触了。再看颜肃之,他今天并不饮酒,只与众属官聊天,又特将徐昭唤了来,问他最近都做了什么。
徐昭暗叫一声倒霉,上司是亲舅舅,上司的上司是另一位舅舅,还有比这个更悲催的吗?他舅早些时候给了他一封信,他娘写的,内容除了叨唠关心之外,郑重叮嘱了一件事情:听你舅的话。
徐昭想死!看看姜五郎,春风得意的死样子!都不晓得他回京一趟,遇到了什么好事了!人比人,气死人!
最让徐昭不平衡的是,除了他,旁人都一副特别开心的样子!真是太欺负人了!心里碎碎念,在颜肃之面前还得装得特别老实。岂料颜肃之就是中二过来的,最擅长就是腹诽,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不对劲儿,阴恻恻地道:“你往后每天交五页大字来!”
徐昭:“=囗=!”舅,舅我错了,不要啊!
这种表情颜肃之更明白了,冷冷地又添了一句:“纸可贵,寻常人想寻字纸还难呢,写坏了糟蹋了东西,看我怎么收拾你!”
徐昭:……
总的来说,洗尘宴的气氛还是相当和谐的。
颜神佑看一看有些人已经有些酒了,便起身往后面去。她一走,男人们才真的放开了,有些奇怪的段子也能说得出口了。
颜神佑来到后面,只见后面也是其乐融融。姜氏一手一个,搂着阿萱姐妹俩,还对着阿婉说话。见颜神佑来了,扬一扬下巴:“还有剩菜剩饭,正好给你吃。”
说得大家都笑了。
郁氏恐女儿哭闹,今天便没有带她过来,此时便招手道:“来来来,到我这里来,我这里有留的好茶果。”
颜神佑笑道:“还是四娘疼我。”被姜氏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