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本来就在京里的,也未尝没有“我是世家我怕谁,我等五王入京来”这种想法。五王入京也不同于当年的丙寅之乱,肯定会比较有秩序。他们倒是不怎么怕的。
各人都有各人的主意,偏偏表面看上去却是风平浪静。除了御史们上表,借着这个机会,将水太后狠狠“谏”了一回,顺带将虞喆也给“谏”了一次,丞相等人与虞喆作了一次长谈。说的话是有点狠,直接问虞喆是不是只想抱着天下跟水家人过。实质的行动,并没有。
虞喆也觉得晦气,他亲姑妈没因为齐王的死而出京,反被他亲妈给逼出了京。还是那句话,这个大长公主跟别的公主她不一样,不是说踩就能踩的。虞喆顶着御史们的唾沫星子,跟太后做了一次长谈。
太后还不明白:“这有甚么?你想做的事情,不是都做成了么?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她还就真是这么想的。太后不是一个不小心的人,在先帝的后宫里混,那得歪长着七八十个心眼儿才够用。现在之所以放肆了起来,乃是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阿嘞?
虞喆头疼了:“我想要一物,东西来了,可我钱也付了呀!阿娘你只看到我拿到东西了,没看到我付的钱了吗?”算了,跟她说不明白这些,那就说点显而易见的,“宗正枝属已远,我亲近的长辈只有这么几个啦!五王名为叔王,其实离反王也不远了!到时候,还有哪个长辈能在名义资历上压一压五王?阿娘能么?他们也姓虞,哄骗了不少士人追随!一朝发难,我纵有大义名份,也要为难。”
太后:“……”还真忘了有这一出呀!她以为五王是反王,朝廷号令一去,又有统兵大将,自然是朝发夕至,乱军可平的。现在听虞喆一说平乱也点困难,这才有点慌了,问道:“那要怎么办?”
虞喆道:“她气消了,自然是会回来的。阿娘,姑母回来之后,可别再惹她了!
水太后一向识时务,点头答应了。至于御史说的逼死太妃这种事情,母子俩都没提。提也没有用,人都死了,难道要认了是自己做的?别说不是自己做的,就算真是自己的手,那也不能认!
于是虞喆又一天一封信的发给大长公主,请求这位姑妈快早回来吧。又将唐仪召了来,解释了真不是他害死齐王的。唐仪一张阎王脸:“我女婿可是死了。”虞喆又给他保证:还没结婚的,没关系,招娣也不要难过了,不会守寡,想改嫁就改嫁。
唐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中二病都对你失望了。无力地道:“陛下拿太后都没有办法了,我拿我阿娘又能有什么办法?”语气不无讽刺之意。
虞喆脸上一红:“我已说过太后了。”
唐仪冷笑道:“说过不止一回罢?罢了,我多这个嘴做什么?横竖你们总会有下回的。高祖灵前,您是怎么答应我阿娘的?转脸又弄了一个连皇帝都只能‘劝’的太后来!还叫她管事儿?”
虞喆道:“再不会了。”
唐仪一个字都不肯信。孝道摆在那里了,虞喆的亲人,真的少得可怜,亲弟弟亲叔叔不能信,姑妈又被他气走了,跟老婆中间又被亲妈掺了一堆的沙子——美人——也就剩个亲娘了。要说虞喆再不会惯着水太后了,唐仪是根本不会相信的。
你不讲仁义也就算了,有权谋也行呀。偏偏权谋也不行!懂权谋的人,无不有一颗坚毅冷静的心,从对水货们的态度上来看,虞喆是坚定地维护着舅家人,却永远无法冷静地发现这群水货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色。
哪怕你什么都好,也不代表大家能够接受你养的狗得空就要往人头上蹿去排泄这种恶心事!
唐仪最后一次认真地劝虞喆道:“陛下知道,什么叫‘壮士解腕’么?”
虞喆犹豫地道:“不至于罢?”
谈话失败,真以为中二病有耐心吗?唐中二回家喝酒去了,也不跟他表弟说大家意见都很大这种事情了。只是写信,让颜肃之别太实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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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肃之接到信的时候,正在开会。州府开了个扩大会议,连颜渊之与山璞都过来了。
眼见小皇帝虽然不算在糊涂,但是水货拖后腿太严重,大乱又可期。颜神佑就向颜肃之正式提交了“高筑墙,广积粮”的建议,这次开会,就是讨论具体的实施方案的。
颜神佑认为:“一座人筑起的城墙,比用砖石筑起的更坚固。坚城之外,还需有精兵,还须安民。”
提议得到了通过。
古工曹又汇报了昂州交通网的规划,大致估算了一下需要的人力物力,发现单今年是完不成的,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才能将大一点的聚居点与州府连成一片。颜肃之虽然着急,却也知道杀鸡取卵式地滥用民力是不行的,按捺下了心焦,点头通过了古工蓸的计划。
接下来一个重点,却是全境粮仓的问题。由于大家垦荒的积极性高涨,哪怕现在租税收得比以前少了很多,预计今年上缴的粮食还是会多出不少。这就需要新建大型的粮仓。具体的地点需要仔细考虑,主要是方便运输。
古工曹认为:“陆运不如水运,还是得在河边上。”
丁号道:“又不可太近,防河水暴涨。”
颜神佑认为:“须与营盘靠得近些。”
这些都要综合考虑,然后由古工曹提出一个比较科学的位置。
最后说到练兵的事儿,颜神佑手里的兵已经不少了,即使她能领得了更多的兵,也需要有帮手了。山璞那里也是一样,颜肃之到底又分给他一些俘获的山民归他管理。州府也在招兵,其中有为数不少的新兵。还有一个事实就是:颜肃之的根基在归义,其余三郡的兵,他的控制力不如这里。
颜神佑道:“换防!归义的兵驻防密林,密林的兵驻防永安,永安的兵驻防桑亭。于三郡交界之处再设大营,新兵都去受训三个月再说!”当兵本来就是要背井离乡的,这样也能防止当地有什么心思的人手伸得太长!
这个主意不错,可古工曹比较有意见:“又要有工程了。”
颜神佑道:“不必预先筑城!有营盘就行了。”
卢慎道:“只要木石又或者营帐,那倒也好办。”
又议一回推行教育的事情,方章认为:“推广全州,难!”
颜神佑道:“又不要他们去做诗!识字就行了!”爱说笑,我兔扫盲扫了几亿人也没用多少年。扫盲班还兼具着统战的功能呢,给大家说些个朝廷法令啦,礼仪规范什么的,顺手给颜使君歌功颂德一下下,也是加强凝聚力,不是么?
浅显就好,有深度的以后再说,颜神佑愿意贡献她弟的识字课本。也不用什么纸笔,浅盆子有吧?沙土有吧?树枝有吧?划拉就行了。阴天下雨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与其闲着斗殴,不如有空学点字。
方章被暴力压制了,只好苦哈哈地去准备。
讨论完毕,颜肃之才要宣布散会,唐仪的信函就到了。拆开一看,颜肃之微一哂,心道,早猜到啦。又有些惋惜,如果齐王不死……
是啦,虞喆个人素质尚可,奈何猪队友太多,如果他坐不稳江山,颜肃之也不介意拥戴齐王的。可惜齐王死了,赵王看这样儿也悬,颜肃之略愁苦,深感前景渺茫——他跟五王的矛盾可不算小。
回头要找人商议的时候,发现丁号等都到了,唯有颜神佑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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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在颜肃之发呆想事儿的时候,已经被山璞拐走了。
山璞说话特别正经:“小娘子等下可有安排?”
颜神佑小声道:“不过四下走走。”
山璞便说:“小娘子及笄将至,阿婉很是开心,又听说山下宴席歌舞与山上并不相同。她想学来,又恐觉得不像。夫人事务又多,还要照看八郎,便央我能否求小娘子往寒舍一去,指点一二?”
一旦有了助攻,很多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颜神佑眼珠子一转,答应了。唤过阿竹,让她去请示姜氏,道是阿婉有请。得到姜氏的批准之后,颜神佑便即登车,与山璞同往他家去了。
山璞也不是拐骗,阿婉确是有事相请,也是请颜神佑给她指导一下宴会舞。
颜神佑奇道:“咱们既是在昂州办的,自然不会只讲究那些个京城的礼数啦。况且,宴会本就是一应礼仪结束之后,你乐得跳什么舞,便跳什么舞,何必拘泥呢?同是舞蹈,不同地方的跳得也不一样呢。”
阿婉笑得很是灿烂,对颜神佑道:“阿寿姐你就教我嘛!就当我是闲的。”
颜神佑狐疑地看着阿婉,阿婉笑得更灿烂了,还拉着山璞的衣袖:“对吧?阿郎也想学的,对吧?”
颜神佑道:“男子和女子跳的也不大一样呢,你们这是,做什么呢?真不用啊。”
山璞道:“还是学一点的好。我往日也只读书,本地舞蹈,倒是……咳咳,山下的觉得山上的跳得好。就怕咳咳,日后入京再有什么呢……”说到最后一句,脸上不自觉有点发烫,声音也低了下去。
他这个态度,弄得颜神佑也不好意思了起来。对上阿婉四处乱转的眼珠子,颜神佑强作镇定地道:“并不难的,也就那么几下子。不过是助兴而已,他们饮宴,自有歌舞伎,自己下场,多半是喝高了开心的。”
阿婉鼓掌道:“那来嘛。”
山璞家里也有些舞乐,当即唤了过来,也不用全摆了来。颜神佑不大自在地拉着阿婉道:“你跟我做一遍大概齐就会了。”说完,还看了山璞一眼。山璞也不走,站在一边只管看,颜神佑越发拘谨了起来。
阿婉看见了也只当没看到,跟颜神佑学着做。动作果然不难,只是要做到流畅,总觉得有点违和。山璞笑道:“你太用力啦。”他看得明白,阿婉的动作总带那么一丝丝野性,不大够柔和。
颜神佑道:“确实呢。”有点奔放呀。
阿婉瞪了哥哥一眼,道:“你会你来哟。”
山璞跳到了中央:“好呀。”
挥手便奏乐,颜神佑越看越觉得不大对——这不是她刚才教的吧?刨去这身衣裳,这舞跳得基础动作忒眼熟了。山璞一面直跳到了她的跟前,还围着她转起了圈儿来。就算不知道这是什么舞,单看这绕来绕去的,也能猜到几分了。
阿婉已经退到一边捂着嘴巴笑了,等山璞跳到一半,看颜神佑要退后的时候,她又过来了。将颜神佑的手一拉,道:“咱们学咱们的,让他自己跳自己的。”
颜神佑一扭脸儿,将空出来的手隔空指了指山璞的脑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