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对颜肃之,算是满意的了。虞喆对他,也是满意的。被各种负责新闻困扰的虞喆,确实需要一些好消息来振奋一下。二话没说,他就批准了对颜肃之的表彰。至于颜肃之对于在昂州也开一处马场的需求,也得到了批复。养马不难,难的是需要良种马来配种。军马养到差不多了,上战场前都得先阉一下。是以别看颜肃之的战马不错,也有个不大不小的马队,马也不错,都是不能配种的。
经批准,太仆寺下文,从附近两州的马场里调了些种马,划拨给了昂州,这批马还在路上,预计冬天能到。
颜神佑又要为这些马去整理住处,正准备听汇报呢,颜渊之杀到了面前。四叔鞋子跑掉了一只,跑得满面油汗:“马快要到了?”
颜神佑道:“嗯……”
才说了一个字,颜渊之劈手就夺了她手里的文书:“小娘子一边去,这不是你能看的。去去去,去巡视工地去。”
颜神佑一怔:“啥?”迟了三拍才想起来,哦,这涉及生殖问题,老实古板的四叔这是担心自己?举袖遮面,盖住了诡异的笑容,颜神佑道:“四郎,你的鞋,还有头发。”
颜渊之一低头,光想着二哥出门儿,自己在家里,万一让侄女儿接触到了未婚小姑娘不该接触的东西就是自己失职。路上跑丢了左脚上的鞋,进门忘了脱右脚的鞋,头发上的发簪也跑没了,脑袋上的冠儿因为没了簪子固定,也跑得歪掉了。
颜渊之手忙脚乱地整理,颜神佑袖子后面笑够了,才放下手道:“这是方先生的事儿,我整理一下文书,看过了,好发给阿爹。”
颜渊之心下狐疑:她不该知道的吧?应该不懂的吧?左右看看颜神佑,颜神佑装得没事儿人一样,颜渊之没看出破绽来,只好在心里嘀咕,还要跟颜神佑说:“哎呀,小闺女就该娇养的,真是委屈你啦,等你兄弟们长大了,你就歇了吧。”
颜神佑道:“不委屈,我也不累,这样挺好的,我就爱这些个事儿。”
颜渊之:“……”
叔侄大眼瞪小眼,直到阿圆欣喜地过来汇报:“小娘子、小娘子,呃?四郎也在?”上下一看颜渊之这逃荒的样儿,阿圆也不开心了,迟疑地道,“四郎这是?”
颜神佑顺口就说:“四郎有件要紧事,怕我忘了,亲自过来说的。你来得这么急,可是有事?”
阿圆“哦”了一声,想了一想,道:“咱们六郎也要做人家哥哥了。”
“啥?啥?!!!”颜神佑“腾”地站了起来,连颜渊之都坐不住了:“有郎中么?我回去叫你四娘过来陪伴。你且不要打扰你爹!”最后一句话说得相当严肃。
颜神佑道:“我爹搞山民去了,不定搞到什么时候儿,不说一声交待不过去。”
颜渊之道:“你去问你娘罢。我这便回去了。”
颜神佑答应一声,送完了颜渊之,这才到后衙里去。后衙里,人人红光满面的。颜肃之和姜氏夫妻两个,身体都很健康,但是结婚这得有十几年了,孩子只生了两个,前面几年情况特殊不算,生六郎之后两人感情倒不错,也不见再生一个。随着颜肃之官儿越做越大,要说姜氏不担心,那是骗人的。如今再次有孕,姜氏也舒了一口气,只盼这回再生一个儿子,那就省事儿了。
至于会不会再生一个小变态,姜氏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倒霉。
一路上,阿圆就在小声说:“有三个月啦。”
“啥?”
“嗐!小娘子,这种事儿,不好一有消息就嚷嚷的,得先安了胎,过了三个月才好说。不好心动了孩子呢。”
颜神佑漫应一声,又问郎中怎么说。阿圆道:“都还好。娘子身子也一向康健,只消息注意饮食,就没什么了。”
颜神佑一算,现在九月了,三个月身子。再七个月就生了,到时候昂州也该收拾得差不多了,她爹也能回来了,倒不怎么耽误事儿。只是那时候也在四、五月份,这月子就不好坐了,用冰怕冻着,不用冰就得捂着。这也太辛苦了。
思想间,到了姜氏跟前。姜氏看到长这么大个的闺女,又有丝不好意思了起来:“你怎么来了?阿圆,去给她擦把脸。”
颜神佑眼睛滴溜溜一转:“六郎呢?”
姜氏嗔道:“你又作怪了。我且还没事呢,你们姐弟两个我都养出来了,还怕了这一个不成?你只管盯着前面的事儿,旁的放一放,兵与粮两样,不要丢松了。家里的事儿,且有我呢。”
颜神佑答应一声,道:“四郎文才来了,听了好消息,说是要叫我四娘过来帮衬。”
姜氏道:“你们又来!她自己家里还忙不过来呢,我如今且没事。忙不过来时,我自会说。”
颜神佑道:“总是一片心,便是用不着,也等她来了当面谢过。阿娘,要不要与阿爹说一声?”
姜氏道:“有甚好说的?他现在不定忙成什么样儿呢。”
颜神佑道:“我怕过年时他回来,不认识您了,一跤吓得跌倒哩。”
姜氏恨恨地道:“你就淘气罢!看他不忙的时候,夹封信给他就是了,别挑他心烦的时候。”
颜神佑“哦”了一声,心说,瞒得好紧!不由又想将情报工作提上议程,顺利的话,归义要来许多战俘,管理问题上,也需要有情报支持。唔,主要是情报人员的训练,坑爹的是,颜神佑的那点知识,也是看谍战片得来的。虽然可能比土著们略强一些,她也不够专业。
有得磨喽!
幸而郁氏第二天一早就赶到了,还带了好些个东西来。妯娌两个一见面,一个就说:“又不是头一回了,这般着急做什么?”
另一个说:“可不敢这么说,今时不同往日。”
颜神佑看她们讲话这般投缘,吩咐好了上茶,就又去练兵去了。
姜氏说得很对,粮和兵两样抓到手了,这昂州才是他们的。颜肃之出行,将后方交给闺女,大家没一个反对的,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颜家拳头比较大,颜神佑的拳头也很凶。反抗不成的情况下,众人自然会为她找各种理由。比如部曲是人家颜家的,比如颜神佑姓颜……之类的。
如今这三千人的队伍已经很成样子了,其实他们正常训练的时候,也是喊口号的,而且喊出来的声音还不小,只是不知道词儿的,经常会听岔了音。颜神佑倚着盐田,有钱,也不心疼钱。昂州境内又有铁,从永安那里输铁,兵器有了保障之后,训练就更上档次了。
所谓神枪手、神射手,除了极少数有天赋的人,大多人是靠子弹、箭枝喂出来的。没有实际的训练,只是比划再比划,那也是无用的。这些人内,只有最早的一批是见过血了,后来的两千人没见过血,这是颜神佑比较头疼的事儿。平常看不出来,一旦认起真来,就能分辨出各人的经历不同了。
现在又多了一件事儿——情报。颜神佑在琢磨,是从这些人里挑出人搞情报工作呢,还是从部曲里另寻?
想了一阵儿,还是从这些人里挑出一百人来,单列了一个编队。给他们的任务就是搞情报工作。主要是这些人已经被训练得听话,并且沉默。搞情报工作的人,最重要的就是口严。
挑选的时候,颜神佑也进行了一系列的测试,首先,是记忆力。其次,识字的优先。然后就是命挑选出来的人换上衣服,随便往哪里一丢,三个时辰之后来报道,看他们都听出、看出了什么来。让他们复述。
拣记忆力好、语言简洁明了,同时在描述中尽量客观的人选。
最后挑出了一百人。
颜神佑表示,这很好。被淘汰的人也没有浪费,记忆力好,又灵活的,可以做斥侯嘛。
这只是个粗糙的架子,再想要更成熟的情报机构,说不得,光靠壮年男子是不成的。得什么样的人都有,才方便探听。那就是将来的事情了,现在,这些只要够应付归义的工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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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神佑的准备做得相当及时,这边才组建完情报机构,那边第一波俘虏在十月末就押到了。足有五千余名精壮,老弱妇孺有些就地安置了,还有一些也要随后押解过来。
颜肃之扫荡全州,堪称雷厉风行。新官上任三把火,大家都知道,惯例了。只是没有想到他扫荡得这么凶,短短数月的时间,虽然不能将全州横扫一遍,却已将整个永安给犁了一回。这让永安郡守感激涕零。作为一个没后台、没背景的坑爹郡守,本郡的豪强还有山民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颜肃之横,是因为到归义时就带了一千部曲,永安郡可没部曲可带。当然,一般孤身上任的官员,要真较起真来,也够当地豪强喝一壶的。永安郡最坑爹的地方就是,因为有矿,挖矿的人民风一般比较彪悍,他倒是可以打击豪强,不过豪强防御值太高,跟挠痒痒似的。还有那些敌意更强的山民,那群野蛮人人口比他掌握的全郡户口簿也少不了多少了。永安郡不得不憋屈。
现在好了,颜肃之来了,带着兵马过来了。什么民风彪悍,什么防御值太高,统统打成渣渣。在朝廷势力弱的地方,宗族势力必然要抬头。颜肃之干掉了豪强宗族,永安郡再推行命令,就要顺畅得多了。
永安郡开心不已,人逢喜事精神爽,欢天喜地跟着颜肃之跑前跑后。括出来的隐户,还不是要归他永安郡来管?当然,看着颜肃之打残了豪强之后就地招兵,永安郡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小心疼的。
好在打掉豪强无数,上万的隐户——这还是有所保留的,在这么多的政绩之下,永安郡便对颜肃之又招了三千兵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什么抗议的话都没说,还连夜召集文书,帮忙颜肃之整理好了花名册。
有永安郡大力支持,颜肃之的工作也相当顺利。也许是他干得太热火朝天了,像是一门心思找豪强的茬儿似的,山民最初因为山璞带兵到来而产生的警惕也慢慢地放松了。
眼看颜肃之揍完豪强忙秋收,山民看看热闹,也去秋收了。秋收过后,照例要庆祝一下丰收。深谙风俗的山璞就在这个时候动手了,他亲自带着人上摸上山。请颜肃之堵住了下山的几条比较好走的路。
于是山上开杀,山下开抓。如法炮制,一个月间拔掉了三处村寨。按照山民间的惯例,失败的一方就都是奴隶了。或者说,大家奉行的是“干掉你家老大,你就变成我奴隶了”的准则。一方原本是自由民的人,失败后也要转化成奴隶。什么为主报仇的事儿,是极少发生的。
山璞二话没说,将人家头人全家干掉了,余下的人都捆成串儿往山下押送。颜肃之在山下等着,倒将漏网之鱼捉了不少,连同山璞押解下来的,凑成了先期精壮六千,给颜神佑送了来。
颜神佑即着手开始新城建设。
☆、124·崩溃的修士
颜神佑筹划了许久的新城终于可以动工了,她于土木工程并不十分之熟,然而方章倒是懂建筑。同时,颜肃之从京城里捞来的工曹,更是个精通这个的。
工曹姓古,比颜肃之大上三岁,也是个没背景的苦逼孩子。他倒不是国子监的,乃是太学的。太学比国子监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国子监是拼爹,太学是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