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神佑秒懂。旁观的人里,能被糊弄的并不多,除了赵忠这一根筋,便是唐仪这个死中二,也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姜氏选这些人,本来就是有考虑的,这些人没有一个会说出去。这根本就是一个局,目的就是直击颜启父子。
姜氏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受到的教育里礼义廉耻是占了绝大部分的。这等陷人于危险、最后还搞死了好多人的事情,她虽然不后悔,却不是不纠结的。
颜神佑却只是“哦”了一声,作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穿越者,她自觉三观还不算太歪,可也对这些“受害者”同情不起来。三房的挑衅就不要说了,便是吴家,也不是那么无辜的。尤其算计她爹这种事,她爹再中二,那也是她爹!颜神佑这货相当护短。
所以她毫无节操地对姜氏道:“以德报怨,以何报德?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姜氏:“……”
姜氏的表情变得好了很多,然后,然后……然后她就缓缓地、缓缓地,从桌案下抽了条戒尺出来!“谁教的你爬树?还学会小受大走了?”
作为一个机智的小朋友,趋福避祸值得点赞,但是这些无赖的行径,必须予以严厉的制止!
然后颜神佑就又被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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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要去给楚氏请安,姜氏只打了她十下屁股,就带着她去上房了。
到得楚氏那里,却见楚氏红光满面的,说话也十分和气。此时柴氏、郁氏已到,两人皆自丈夫那里听到了转播,心里真是百感交集。姜氏虽有女儿安慰,心中仍是忐忑,忍不住对楚氏道:“是我鲁莽。”
楚氏微微一笑:“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颜神佑装成听不懂,她仰起头来,看看她娘,再看看她阿婆,一副状态外的样子。楚氏摸摸她的头:“阿婆这里有好汤饼,神佑去热乎乎地吃一碗,与你阿兄阿姊玩去罢。”
将孩子打发走了,楚氏才说:“家里不容乱人,你又何错之有?少年人,血气未定,戒之在色。有德君子,何曾好色?不止是你们的郎君,便是教孩子,也是这般教。”哪怕不是吴表妹,换一个人,楚氏也不会容她的。
并不是天下的婆婆都好看儿子纳小妾,觉得儿媳妇不许儿子拈花惹草就是不贤良的。恰恰相反,哪怕婆媳有矛盾,脑筋清楚的婆婆也不会做放小妾这种蠢事。一是为儿子身子,二也是为了家庭安定团结。
这便是楚氏与颜老娘的区别了。
至于姜氏用了手段,那又如何?没一点手段,如何能掌家?楚氏纵不甚关心颜肃之,也不想这家里生乱。
楚氏这话有些庭训的味道,三个儿媳妇一同起身领训。
楚氏道:“只消一心为这个家,你们做什么,都可。我看你们也没有蠢人,分寸便不须我教了。”
郁氏更敏捷些,笑道:“我们年轻,有不妥处,还请阿家指点。”
楚氏微一笑:“凭谁,都重不过这个家。”
三人一齐称是。
楚氏又问了三个儿媳妇近期的社交,她竟能记得柴氏侄子要过周岁,做姑母的要去看侄子抓周。姜氏的舅舅要做五十大寿,外甥女儿顶好携夫带女回家。儿媳妇三个,把这婆婆敬畏到了头顶,只听她吩咐。
姜氏也顺利拿到了批准,届时可先回娘家一趟,小住几日,再往舅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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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人已听姜戎讲了事情的始末,蒋氏只有一个观点:楚氏十分之不好惹。同时,蒋氏对姜氏的行为也表示了相当的赞同。
姜戎却说:“她没个儿子,终不是长久之计。”
蒋氏道:“咱们在这里急,又有甚办法?她抹不开脸去,又觉得有了神佑,也将此事看淡了。”
范氏拿捏着问:“姑爷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中二病在想什么呢?
一屋子的人又有些灰心了。
等颜肃之一家三口过来,姜戎招待妹夫,酒盖住了脸,就问颜肃之:“我这妹子,在府上没惹什么祸事吧?”
颜肃之含糊地道:“没没,挺好。”
姜戎道:“那她……你看可还行?”
“嗯嗯。”
“那——你们再给我添个外甥呗。”
“呃?嗝——”颜肃之傻眼了。这中二病已经默认了跟老婆是“互不侵犯,互不干涉内政”的友好小伙伴,这些年过来了,也看顺眼了,往事如烟,他最近颇觉沧桑,也不去计较了。可这不代表他想睡老婆了呀!已经习惯不去睡了好吗?再要去睡,多不好意思啊?
这死无赖他再打一个嗝,两眼一翻,装成醉死过去了==
姜戎恨得想掐死他!
颜肃之也很苦逼,他是真的习惯了好吗?对着老婆,他有点下不去手呢。坐牢似的在姜家住了两天,期间,伙食相当不错,酒也给他了。他却吃得不香、喝得不好,只盼着姜氏舅舅的寿辰早点到,拜完了寿他好回家。
到了寿辰这一天,颜肃之早早地爬了起来,洗漱完毕,锦袍一穿,又是一枚美男子。姜戎看了他,直在心里叹气。连蒋氏从车帘里看到女婿绛衣白马的俏模样,也忍不住捶了捶胸口——憋屈的。看起来挺像样儿的人,怎么就不肯……再给她生个外孙呢?
更郁闷的事情在蒋府发生了。
蒋氏也是名门,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姜氏舅舅现廷尉,正在现任上,贺客也是不少。大姜氏嫁的也是蒋家,便是从自家过来的。一行人碰了头,男女分作两拨,男的在前,女的在后,各开席。
男的还好,女子这一处,就遇到不开心的人了。
颜神佑跟着她二舅家的表姐姜安一起,姜安比她大上四岁,颇为照顾她,两人各有乳母、侍女相随。她大舅家的两个表姐比这两个更大一点,另有一个小圈子一处说话。三舅家的表姐遇到了周家的人,过去招呼了。
变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姜安牵着颜神佑的手,到一处玩耍。姜安晓得这表妹聪明,也不拿她当小孩子逗,就跟她说:“这是某家的某人。”与机智到没有朋友的颜神佑不同,姜安出自世家,亲戚遍朝廷,又长上几岁,时有随父母拜寿等举动,倒是认得不少小伙伴。
正说话间,却听到一个声音拔高了说:“哎呀呀,不要过去!我不与田舍翁家同处一室!”
颜神佑还不觉呢,她根本就不知道,这说话的是瞧不起她家土包子。
这说话的人来历也不算小,乃是尚氏之女。小女孩儿年纪不大,大约与姜安同龄,不到十岁的样子。说话却够难听的。
这却也不怪她,她家吃过颜启的亏。当年颜启起兵,缺粮,管尚家征借,尚家只肯给一半。颜启忍忍也就罢了,不幸赵忠来与颜启汇合,赵忠也没粮。颜启就把自己的粮分给了赵忠一大半,又管尚家征借。颜启想的是,你家里还有那么多,借我又何妨?兵没得吃了,打不赢仗,叛军来了,你家不是一样要倒霉么?
尚家想的是,我家底都分你一半儿了,你还想要?那我吃什么呀?你来,乱军来,这不都要破我家门么?不给!坚决不给!
扛上了。
兵,是能饿得的么?你以为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人民子弟兵吗?
一拥而上,把尚家坞堡都快拆散了架了。颜启自认厚道,给尚家留了三百斛口粮,还打了个欠条。可你把人家修来自保用的坞堡给拆了好吗?颜启一走,尚家遇到了小股土匪——损失颇惨!
到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呢。至今只剩下一支,也就这尚小娘子的祖父,在蒋廷尉手下谋一廷尉平的官职,不大不小这么吊着。
姜安听了便不干了,站起来与尚小娘子对峙:“你是此处主人家么?”
尚小娘子道:“主人家难道要自降品格,与这等,”伸手一指颜神佑,也不知道她哪里打听来颜神佑的来历的,“下……”
姜安果断喝道:“在主人家里说三道四,你果然是有教养!”
尚小娘子便丢开了话头,开始掰这个道理。这里一吵闹,自然引起了注意。蒋氏与姜氏本不担心这个的,能过来拜寿、被引来吃酒的,都是能进来的、有点城府有点眼色的。谁又在此时闹事呢?
果然,成年人不闹,小孩子闹起来了。
被唤到前面一询问,尚小娘子是必不以自己无理的,时俗也是。士庶实有天渊之别,虽有能一飞冲天者,可这界线,也不是这么容易打破的。她将这士庶之别一经说出,连姜氏都面有愧恨之色了。姜氏是世家女,可颜神佑,她不是。
蒋妻查氏原在与同辈妇人说笑,听了此事,也不由尴尬起来。看着堂下正中,东面儿站着尚小娘子,西面儿站着姜容护着颜神佑,颜神佑的表姐们还在往这里赶来助拳,她这话就不好说了。
颜神佑小脸儿就胀红了,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缓缓地将那点红色压了回去,冷冷地道:“文以载道。纵有麻纸,书轻薄之言,也不见贵重。”
这话尚小娘子还没听懂,姜氏听明白了,查氏也听明白了。尚小娘子的娘,她也听明白了。尚母本以女儿做得很对,正要发作,听得颜神佑这般说,不得不咬牙收声。
查氏这才笑道:“小孩子家,不懂事,休要戏闹了,都去玩罢。”却将颜神佑叫到身前,仔细一看,小姑娘生得真个颜色妍丽、明媚鲜艳。便对蒋氏笑道:“我看这孩子就觉得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