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思虑半晌,最终摇了摇头:“说不好。”皇帝龙马精神,正逢壮年,现在就在皇子之中站队显得有些为时过早,风险极大。
贾母沉吟道:“先说说你的看法。”林如海离朝堂之事最近,他知道的总会比外人多些。
“两位皇子年少气盛,性子都有些过于急躁了。”林如海捋着胡子道。
贾母会其意,决定再仔细琢磨琢磨进宫的事儿。她安排林如海夫妇暂且在荣府住下,待明日黛玉进宫回来,再让他们一家三口一同回去。
林如海心中对皇帝传旨的事多有不满,枉他为臣忠君这么多年,皇帝前日还口口声声说会重用他,转眼却要坑掉他的女儿。黛玉是他唯一的骨血,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他怎能由着他人摆布自己女儿的命运。林如海辗转反侧一夜,次日,心神不安的目送贾母和黛玉进宫。祈祷事情能顺利解决,否则,他宁肯舍了这个添麻烦的官。
王熙凤有四品诰命的头衔,可以陪同贾母她们一起进宫。照理说孙慕青也有诰命披身,不过她刚嫁进林家不久,诰命手续还没齐全,故去不得。
贾母和黛玉先见了元春,元春穿着杏黄色华服,云鬓里簪着凤凰孔雀样的钗头和步摇,镶嵌着各式样的宝石,凤嘴里还吐出较长的珠宝流苏珠串。整个人打打扮的珠光宝气,光彩照人。贾母、黛玉、王熙凤三人刚行礼见过,不得说闲话的功夫,便见惠妃差人来请。元春笑着带她们三人去储秀宫见惠妃。
惠妃穿着一身香色的便服,皮肤保养得好,虽然人到中年,那张秀丽的瓜子脸唯有微笑时方在眼角显现出几条细纹。模样观之可亲,一副贤良淑德模样。惠妃并没有拿架子,还命人拿了上好的贡茶与贾母等人品鉴。贾母一回说好,她便叫人赏了几斤与贾母。贾母忙带人谢恩。
惠妃笑着道:“你客气了,我与元春妹妹好着呢。”此一见她心里对荣府有所改观,暗赞这荣府一家子够规矩。惠妃目光移向贾母身边的两个年轻人,她扫了一眼王熙凤,目光最终落在了黛玉身上。“模样标致,规矩懂礼,真是个好姑娘。来,走近些,叫我好好看看。”
黛玉听话的上前。
王熙凤心里咯噔一下,余光偷偷瞟向贾母,见其态度没什么变化,方安了些心。
惠妃问了问黛玉读什么书,会什么才艺。黛玉一一答了,只是每回一句话,都会不自居的先看贾母一眼,答得倒是十分好。惠妃笑了笑,道乏了,吩咐元春好生与娘家人相聚。
元春带着人回宫,一进门便免了规矩,问贾母:“母亲为何没来?”
贾母脸色微变,回她道:“回娘娘的话,她身体不适,不宜进宫。”
“母亲病了?”元春惊讶叹一句,转即瞧贾母和王熙凤的脸色不对,拍桌厉害道,“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不跟我说实话?”
贾母不为所动。王熙凤倒被吓了一跳,毕竟眼前的人是贤德妃,君臣之礼在先啊。王夫人看眼贾母,不知道该附和着说,还是说实话。
贾元春薄怒,皱起眉头。
“娘娘忘了根本了,还有发怒的资格?”贾母嗤笑的反问她。
贾元春愣住,万没想到她到如今这地位,竟有人敢出言随意责备她,尽管眼前这人是她的祖母,但这于理不合!
贾元春攥紧手里的帕子,对贾母怒目而视,因顾及往日亲情,方隐忍着不发作。她身边的小太监可不管这些,出言斥责贾母无礼。
“王氏快要被休了!”贾母一语惊人。
贾元春吓得忙打发走闲人。母亲的嫡妻地位不保,她哪还有什么架子可拿,忙问贾母何故。
王熙凤麻利的解释了王夫人贪污的经过。贾元春听得满脸乌云密布,无语了。默了半晌,贾元春方想起黛玉在这,打发她的大丫鬟抱琴先带走黛玉。
贾元春发现贾母的性儿变了好多,加之她母亲的遭遇,她忖度这些年她不在时家里必然发生了许多变故。
后妃中不乏许多娘家背景深厚的,贾元春出身于走下坡路的荣府已是被人瞧不上了。现今她好容易混出头,有个盼头,若是忽然她母亲被休,她女儿家的名声还要不要。王夫人的事儿她想用权利镇压都不行的。母亲犯错的证据确凿,老太太又是个硬性儿,根本强迫不来的。
贾元春左思右想,还是暂且服了软,跟贾母赔错,替母求情。
贾母方抬眼正经看她,用纳闷的语气道:“没想到你是个糊涂的,皇帝如今多大岁数了,又有多少皇子皇女,你现今受宠,得了个贤德妃的名号过得好。且不说二三十年后如何,就来个三年五载,你还能保得了自己好么?”
贾元春觉得自己好似一面鼓,被贾母这一棒子敲得振聋发聩。别说什么三年五载,就是三五月以后,她也难保自己会像现今这样。后宫这地方,从来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瞧你这身抢风头的衣裳,再看看惠妃的,你和她差得何止一星半点儿。”贾母又道。
贾元春看看自己的装扮,有些委屈道:“这些行头都是惠妃姐姐赠与我的,她说她上了岁数,穿不得艳丽了。”
“说你就信,”贾母瞟一眼元春,嗤笑道,“你脖子上长得东西光是吃饭的?”
元春愣住,抖了抖唇,有些适应不了贾母的说话方式。忒毒了!可她不敢反驳,她母亲的命也便是她的命运还被贾母掐得死死的。不过细想想,元春觉得贾母的话似乎有些道理。
王熙凤是作为调和人物存在的,一面温言劝慰元春,一面分析她面临的危险。令贾元春意识到自己身处虎狼聚集之地,随时有没命的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