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琳琅微微笑道:“想来尤夫人是记差了,丽贵人明事知礼,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来!丽贵人宫中还有公主,公主身份贵重,玉老太太无封号无品级,敢在丽贵人面前不尊重,又岂敢在一品公主面前不尊重的?丽贵人这点子规矩道理都不懂么?若真是如此,倒是我孤陋寡闻了,少不得要问一问礼部,规矩礼法可是改了不成?还是尤夫人又信口开河,竟连自己亲姐姐的谣言也传起来了?”
玉老太太明显还没大听明白,尤夫人却是变了脸色,她竟然忘了丽贵人宫中还有位公主呢!公主的一应规制份例都是与亲王比肩的,一个小小贵人如何能比?玉老太太在丽贵人面前歪靠还可以说孝道使然,在公主面前却如何敢!
尤夫人只觉得在喉咙里哽了一股子气,脸色青白变幻,最后终于还是慢慢露出笑容,盈盈福礼道:“是妾身记差了,丽贵人怎会纵着表姨母对公主不敬……”
这就是承认自己传谣言了。
谢琳琅也不等她说完,就笑道:“这世间的癖好真是无奇不有,像尤夫人这般的,竟是有个喜传谣言的癖好!对于尤夫人来说也就只是上下嘴唇一碰,传个无关紧要之人的谣言,谁又真能拿着谣言之事将尤夫人扭送顺天府去呢?但是此番尤夫人竟传起了宫中贵人的谣言,可就不是上下嘴唇一碰的事了,如果我没听见也就罢了,偏偏我又听见了,少不得越俎代庖替丽贵人与五公主对尤夫人小惩大诫,只要尤夫人以后不再犯也就是了。”又对身边的黄女官道:“你觉得该赏几十才好?”
黄女官正气凛然的道:“依例该赏三十嘴巴子。”说着又迟疑了一下,自己的工具没带全,对谢琳琅赧然道:“回王妃娘娘,依例由口舌而起所赏的嘴巴子,都该戴着犀皮手套来赏,只是奴婢没虑周全,竟忘记带来了。”
谢琳琅笑道:“既然是赏给尤夫人的嘴巴子,你便问一问尤夫人是否介意?若尤夫人不介意,不戴手套也没什么要紧,若是尤夫人介意,少不得回府去取,多等个两刻钟也就是了。”
黄女官应了声是,当真就问尤夫人介不介意不戴犀皮手套,尤夫人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一张脸顿时紫涨成了猪肝色。她是来替丽贵人办事的,却要因丽贵人而得三十个嘴巴子,真是再可笑没有的事了!况且她身后还有个太子靠山呢,曹家如今已经完了,太子缺钱,自然就把目光放到了玉家身上,要联络玉家,联姻当然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那曹如兰不争气,她尤家还有好几个待嫁的姑娘呢,若真能休了谢秋琅最好,便是休不了,只要能塞个平妻进来也是一样!她在这儿费心费力的为丽贵人和太子办事,如何肯受这个屈辱!
她当时就站起来,冷笑一声道:“王妃娘娘的手未免也伸得太长了些,王妃娘娘既说是替丽贵人和五公主赏妾身嘴巴子,还应该先问过丽贵人和五公主才是!王妃娘娘怎能连往宫里问一声都没有?”
谢琳琅笑道:“竟不必如此麻烦。”又对黄女官道:“既然尤夫人不介意犀皮手套的事,那就直接打也是一样。”
尤夫人脸色惨白,瞬间想起在端宁大长公主府上她传过慕王妃的流言,莫非竟被慕王妃知道了是自己传的不成?她迅速在心中思量,不,不应该!传言一旦传开又哪能探究着源头?想来是这位慕王妃小小年纪,没手段,没计谋,只会横冲直撞,要让她知道这里面的厉害才是。
已经有两个婆子一边一个按住她,她强自镇定下来,自觉颇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豪壮感,心想要让这个蠢王妃知道这里头的关节,刚张嘴说出一声“王妃娘娘……”黄女官魁梧的身姿已经降临,一个巴掌就将她的话打了回去。
黄女官边打着,边语气平板的一五一十数着数,到三十的时候,还特特提高了音量,“啪!”的一声,直打得众人心中一颤。
尤夫人头发已经乱了,两颊肿得老高,只顾得痛哭。只怕她这小半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脸皮险些都被扒了下来。
谢琳琅含笑道:“虽说罚得并不重,也是番认错的竟思。我看尤夫人这番形容,还是先回去梳洗才是。”
这话一落音,翠珠和几个丫鬟婆子赶忙过来扶住尤夫人,谁还敢再多说话,扶着尤夫人便出去了。
整个大厅里鸦雀无声,玉家众人皆被吓住,玉老太太也不敢再拿乔。
这世间有多少人为着权力二字而粉身碎骨,就连葬送全族也再所不惜。实在是因为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所有的道理和规矩都不值一提。
谢琳琅面上笑容一丝不减,道:“玉夫人,我听说玉家要开祠堂?原这也不是我该过问的事儿,只是我听说好像是为我大姐姐开的呢,可不知是什么事,竟连族里都惊动了?”
玉夫人忙起身道:“是,是为了……”她原本想说这祠堂不必开了,但她又做不得主,只好转过头去看玉老太太。
玉老太太在心里大骂儿媳妇坑她,却又不敢不回话,在她心里,宫里那贵人就是顶顶高的身份了,可这个王妃竟连贵人的妹妹都说打就打,早就熄了气焰,亦没了先前那腔调,战战兢兢的道:“想是那起子下人胡乱嚼咬,哪有这回子事儿呢?不会开祠堂。”
谢琳琅点点头,淡淡道:“玉家的事虽不是我一个外人能管的,但涉及我大姐姐,少不得要问上一句,这平妻一事,还请玉老太太为我分说分说。”
玉老太太此时哪还敢强硬,恨不能就从没出过平妻这码子事,一想到这都是二儿媳妇挑唆她的,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瞪了二儿媳妇一眼,抹了把汗道:“这,这也是下人乱说的,没这回事!”
话音刚落,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大爷回来了。
玉泓承跨着大步进来,先给谢琳琅见了礼,又见过玉老太太玉夫人和几位婶娘,目光在谢秋琅的脸上停留一会儿,微皱起眉,对玉老太太道:“祖母说开祠堂和娶平妻之事都是下人乱说的?孙子却听二婶娘说是祖母吩咐的,现在看来,祖母并没有吩咐此事,那就是二婶娘借着祖母的名头在外谣传的了。”
说着就对玉二婶娘弯腰一礼,郑重道:“不知我大房如何得罪了二婶娘,二婶娘竟造谣我大房要开祠堂休妻?”
见玉老太太矢口否认,玉二婶娘脸上讪讪的,又不敢揭婆婆的短儿,只是装死不肯说话。
玉泓承道:“既然二婶娘如此不待见我大房,那便趁此时分家罢了。”
一提分家二字,玉二婶娘立时就跳起脚来,扑到玉老太太脚边,哭道:“母亲还健在,承哥儿就提分家之事,这是不孝啊!母亲您可管一管罢!二老爷也是您的亲儿子啊,这一分家我们还能落下什么啊!”一面哭一面抹泪,生怕分了家,财产都归了大房。
玉泓承见她要撒泼,便先给谢琳琅请罪,“我二婶娘无状,还请王妃娘娘不要怪罪。都是我们家的错,才让秋娘受了委屈,以后断不会再有此事,还请王妃娘娘放心。”
玉夫人也忙道:“承哥儿说的是,秋娘懂事识大体,咱们家断不会委屈了她。”
又让人去拉玉二婶娘,让她不要哭了,玉老太太被她缠得焦头烂额,一股子火蹿上来只没处发。
谢琳琅笑道:“我只是来看望大姐姐罢了,亲家的家务事,我又怎敢插手?如今亲家要忙着分家之事,我就不打扰了,改日再来看望大姐姐一样。”又对谢秋琅道:“大姐姐得闲了就去王府找我说说话,大姐姐若不去,妹妹可要怪大姐姐跟我生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