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家里春上准备建青砖瓦房?”阮永氏窜门时听到了这话,就拿出来说说。“看样子,种西瓜还真是挣钱呢,这日子算是有了盼头。”
付家婆子笑笑。“都是老天赏饭吃,近些年,风调雨顺的,要是有好的良田,还真不想种西瓜,挣钱归挣钱,到底是累了些,不如种庄稼实在呢。”
“种西瓜跟伺弄庄稼比起来,要难得多,庄稼祖祖辈辈这么多年下来,都熟悉着呢,哪像这西瓜啊,端得看运气,提心吊胆的。”付家媳妇接了话。
阮初秀笑盈盈的道。“总归是过了最艰难的坎,往后只会越来越顺。”
“借着悠悠娘吉言啊。”付家婆子满脸笑意的应着。
阮永氏感叹了句。“做人呐,还真是要厚道些才行,老天都看在眼里,总会苦尽甘来。”
“可不就是这么个理,那些个黑心肠的,老天早晚得收拾着。”付家媳妇说得愤愤然。
付家婆子看了眼阮永氏。“初秀娘也听到那些闲言碎语?要我觉得啊,既然有了这声音响起,还真要上上心。”
“付大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阮初秀听着有点懵,同时,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喔。悠悠娘不怎么在村里窜门,怪道还没听到这话呢,估摸啊,明儿个就能知道。”付家婆子说着,想想反正不说,明个自然也能听到,还不如说出来呢。“上午我们娘俩在屋里守着,有人过来窜门,道家长里短时,说起一个事来。”
“说陈寡妇病得这么厉害,总是不见好,八成得用冲喜来去去晦气。正好,陈举子的媳妇生孩子时,不是伤了身子嘛,陈家三代单传,可不能断了香火,尤其陈会子如今这般有出息,用着冲喜纳个妾,一举两得了。”
阮初秀冷不丁的听到这么个事,瞪圆了眼睛。真是有千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她敢肯定,这风声定是为人故意传出来的!
万万没有想到,陈寡妇会整这么一手。这事,可就棘手了。
这块老姜,真是辣啊!真不亏是年纪轻轻就当了寡妇,将儿子养大成人的妇人。
“谁谁说的这话?有这么戳心窝子的?让如秀怎么办?”阮永氏太过慌乱,说话时声音都拔高了,透着股尖锐。
要是让大嫂听到这话,也不知能不能承受的住,她无比的忧心。本来近段为着如秀的事,大嫂就愁白了头发,吃不好也睡不香。
“不知道呢。昨儿还没有,也不知是哪个长舌妇乱嚼的舌根子。”付家婆子叹了口气。
这话说得毒啊,这是逼着阮家同意陈家纳妾呢。听说如秀不想让陈举子纳妾,陈举子自己也不愿意,还说出绝不纳妾的话来。哪想,会出这么桩事。陈寡妇的病如果一直没有好转,陈家恐怕迟早得纳妾。
想想还是庄户人家好,便是生不了,有个闺女也挺好,家里兄弟多着呢,哪会遇到这样的难堪局面。俩女共侍一夫,说得是纳妾,要是这妾生了儿子,哪里还有如秀的地位。可怜呐。
阮永氏被气狠了,说话时,眼眶都有点红。“她们这些人呐,就是见不得别人好!毒妇啊!”最后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娘。你冷静点,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着急。”阮初秀起身,抚着母亲的背,就怕她气出个好歹来。
付家婆媳见屋里这气氛,留下来也不太好,在曲家也说了会子话,该起身去旁家窜窜门,便说。“这才刚刚开始在村里走动窜门呢,还有不少人家得去,我俩先去别家坐坐。”
“行勒。咱们回头说话。”阮初秀笑着送付家婆媳离开。
阮永氏看着闺女。“初秀啊,要是让你大伯娘听到这话,可怎么受得住。”
“我觉得,既然连咱们村都听到了这个话,就得让老屋里的人赶紧知道,赶紧想个应对的法子来。”阮初秀边说边想着,也不知如秀知不知道这事,她现在正在作戏呢,听了这话,要是爆发了情绪可怎么办?
“要怎么跟大嫂说,就这么直接说出来?”阮永氏心里直发慌。
阮业山喘着粗气冲进了曲家,往正院里奔去,猛得推开了堂屋的门。“阿阳初秀,我听到了个事。”
“陈家要用纳妾来冲喜的事?”阮初秀问着。
曲阳将屋门关上。“坐着说话,其他几个孩子呢?”
“三叔。”小悠悠奶声奶气的喊了句,咧嘴露出个灿烂的笑。
阮业山心头挂着事,从兜里掏出把糖,放到了小悠悠的兜里,抚了下她的头发,这会没心思逗她玩。“你们也听到了这话?”他问着,坐到了炭盆前,又道。“业成带着弟弟们在后头走呢,我先过来跟你们说声,这事得让大房的知道,从别人嘴里得知,还不如咱们自己说,省得别人看了热闹。”
“正说着这事呢,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大伯娘。”阮初秀这会心里也没什么好主意。
曲阳对着阮业山道。“把大伯找回来,等家里人到齐,再来说这事。”
“我知道大伯在哪家,估摸着他们还不知道呢,我去把人喊回来。”阮业山也是在路上听到俩个妇女嘀咕着这事,这才匆匆忙忙回来。
“得跟胡爷爷说声,咱们过去老屋。”阮初秀看了眼睡在摇篮里的小平安。“不带平安过去?”
小悠悠便是看着睡着的弟弟,也挺津津有味,听说要去老屋,她蹙起秀气。“我要陪弟弟。”这丫头,把弟弟搁心坎里当宝贝似的。
“也好。有悠悠在,胡爷爷也开心。”曲阳点着头。
小平安渐大,随着一点点的长大,他也开始恋着姐姐,要是隔着整个上午或下午看不到姐姐,他就会哭闹。小孩子也是需要人陪啊,尽管他还小,还什么都不懂。大人们虽说也陪着小孩子,到底不如小悠悠,对着弟弟能说个不停,笑啊笑闹啊闹的,姐弟俩还能玩得特别好。
胡大夫听说他们要去老屋,要把小悠悠和小平安留在东厢,他乐呵呵的应着,很是欢喜的接了这事。
阮文善他们离曲家近着呢,索性就随着阮业山先过来曲家,正好阮业成带着三个弟弟也走了过来,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去了老屋。
老屋里这会没人,都坐在堂屋里吃着干果说着话,声音不大,怕扰了正在睡觉的阮程氏,见着在外面窜门的同时回了家,他们下意识的就感觉到,八成是有什么事,否则,哪里会这般整齐。
“堂屋里一会还会来人,咱们去东厢说话。”阮文善在回来的路上,就知晓了事情,清楚的知道的这事的严重性,
阮刘氏茫然的问。“说什么?”看了眼众人。“出什么事了?”
“爷,还有爹,你们留在堂屋里,也得顾着些奶奶。”阮业山出声道。
阮老头向来不怎么管事,他点着头。“去吧,有事去东厢说,说完了跟我说声,大过年到底闹什么。”
“走。去东厢。”阮文善点着头,率先出了屋。
东厢里挑了间最大的屋,连个炭盆都没放,或站或坐着一屋子人,倒也不见冷。
曲阳握了握媳妇的手。“我去拿个炭盆过来。”
“今个上午村里就开始起闲话,大致是,亲家母的病一直不见好转,只怕得用纳妾来冲喜,看看能不能把晦气去掉。如秀生蓉蓉时伤了身子,再难生育,陈家三代单传不能没后,倒是件一举两得的好事。”阮文善说话时,先站到了媳妇的身边。
阮刘氏心里想着,家里应是出了什么事,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桩事,她坐在椅子上,身体打着晃,差点没坐住,幸好被丈夫及时稳住,呆呆的半响半响没有缓过来。
曲阳拎着只炭盆进屋,用脚关紧了屋门,炭盆里放足了炭木,小会的功夫,屋里就显暖和会。他坐到媳妇的身边,和她挨得很近,将媳妇的双手捂在手里。到底不比家里,一个炭盆得顾着一屋子人,只能搁正中间放,离得远些,热气不是很足。
“她生病躺在床上,如秀连自个闺女都顾不上,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她,我这当亲娘的,还没得到过这样周全的伺候呢。陈家,陈子善要是真敢用纳妾来冲喜,我,我……”一口气没上来,阮刘氏急得直翻白眼。
曲阳见壮的掐了下她的人中,倒是让阮刘氏清醒了些。
“娘。你可得稳住。要冷静啊。”阮业兴立即倒了杯温开水递过去。
阮刘氏没有喝水,颇有些狰狞的道。“要我怎么冷静?早知道陈家是这么个样子,我想尽法子也得拦着如秀嫁进去。”
“大伯娘事情已经到了跟前,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想着怎么解决这事,不能让如秀吃亏。”阮业山理智的说着,声音温温和和,不急不徐。“如果,陈家真的用纳妾来冲喜,且陈寡妇的病也真的慢慢好起来,待妾生出个儿子来,如秀在陈家就彻底的没了地位。”
他把最差的结局说了出来。
阮初秀心里清楚着呢。“只要陈子善点头,说同意纳妾冲喜,如秀这次就是败了个彻底。”
“那该怎么办?”阮刘氏这会脑子里全是浆糊,根本没办法想事。
阮于氏严肃的道。“不能,绝对不能同意纳妾冲喜。”
“要怎么阻止?”阮永氏看着闺女,这次,她倒是希望闺女能多多的胡言乱语,把这事给解决。
屋里寂静的可见听见屋外寒风刮着树枝的响声。
曲阳扫了眼众人,提醒了句。“关键还是在陈寡妇的病。”
“永远都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呐。”阮初秀顺嘴接了句。
刚刚燃了点希望,听着她这话,又瞬间泄了气。
阮业山不是很清楚这里头。“意思是,这些事都是陈大娘搞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