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吃得是臊子面,常榕口味偏酸辣,最爱吃臊子面。
阮初秀确实有点累,额头都出了汗,她坐到了灶前,这里暖乎着呢。歇了会,她起身将甜料豆装进了布袋,将烙好的烙饼满满一盒的酱料,放进了布袋里,拿根绳子结结实实的札紧。
这酱料,可着实费了点功夫,用了不少食物在里头,鲜香鲜香还有足足的肉沫。
待到天色大亮,村里各家各户都炊烟袅袅时,曲家已经吃饱喝足,曲阳没怎么耽搁,拿着兄弟夫妻俩给他准备的吃物,精神抖擞的离开了源河村。
走时,常小榕和往常般,恋恋不舍的拿脑袋蹭着曲阳夫妻俩,走的时候,还叫了两声,三步一回头的,闹得曲阳夫妻俩送了又送,都送到了村口,常榕拍了下常小榕的脑袋,常小榕才仰天叫了声,很快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等榕哥和小榕回来时,小丫头都能走啦,就她的性子,肯定想着爬到小榕背上玩。”阮初秀想着那场景,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曲阳也笑了起来,牵紧了媳妇的手。“小榕性子温和,倒是可以放心。”
“阿榕回来了?”阮永氏过来买豆腐呢,看见闺女和女婿,问了声,又嘀咕着。“昨儿回来的吧,咋走的这么着急?我还想着让你们中午过来吃饭,都大半年没见,昨天话还没说两句呢。”
曲阳回道。“榕哥有要紧事,得出趟远门,明年回来后,就不会再出去干活。”
“真的?”阮永氏有点欣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是好事,等他娶了媳妇生个娃,咱们这块啊,就更热闹啦,悠丫头也有个玩伴。”
三人边说话边走,一会的功夫就回了家。
腊月十六,二房的两个店铺开张,阮业山管着饭馆,喊了业成去帮忙,他管着厨房,让业成管着前面招呼客人。隔壁是开着杂货铺,一般是阮文和看着,饭馆忙时,阮业青就过去打着下手。
开张前,阮业山事事都准备妥当,又周全又细致,开张后,还真没出岔子,生意顺顺当当的做了起来。就是刚开的新店,还没什么客源,杂货铺还好点,既然自家村里有了店子,源河村的村民多数都会过去买,还能拉拉情分呢,阮家如今可不比往昔。
阮业山倒也不着急,没生意的时候就歇着,把店里收拾的干净整洁,张罗好后厨的琐碎,然后就看看书练练字等。有客人上门,就和和气气的迎着进店里,认认真真的烧着饭菜,争取让每一个客人都变成回头客。
过完小年,天放晴,陈子善夫妻俩过来源河村,送着年礼。阮如秀最近在养胎呢,人都见精神圆润了些,越发的好看,眉角眼梢全是喜色。听说二房已经在镇里开了两个店子,她上着心,琢磨着可以的话,帮把手,拉拉生意什么的。
陈子善隔三差五的就要出门应酬,有时候还会去县城,当然是有马车接送,在家的时候呢,每天都会有两三波的人过来说话。陈子善有点特别好,甭管多忙,他都会回家,从不在外面过夜,尤其是知道媳妇怀孩子后,去县城还会捎些她喜欢的吃物带回来。
阮刘氏看着闺女这模样,琢磨着,莫不是怀上了?看着可真有点像,她试探着问了句,见闺女没吭声,倒也没有追着不放。她是知道的,有些人家孩子不满三个月时,就不乐意对外说出来。
陈家莫非也有这忌讳?如果是的话,还真得注意些。阮刘氏想着,把心思按住。左右也就三个月,不着急。
曲阳夫妻俩,离着阮家三房近着呢,也没什么正儿百经的年礼不年礼,家里有个好点,夫妻俩就会送到隔壁去。吃的用的穿的,他们自己有的,都会送份到隔壁给爹娘,阮永氏收着,总会回点心意。
老屋里阮老头夫妻俩,就要正经些,曲阳夫妻俩才进腊月就送了半边狍子,还猎了只野猪,没有卖给村里人,直接分成五份,阮家的四个房头都得了份,一碗水端的平,没分彼此。只狍子的话,就只有阮老头夫妻俩有,还有阮三房有,剩下的两房没有。
这也算是年礼,待过了小年,曲阳夫妻俩又送了点糕点蜜饯布料等给阮老头夫妻,肉送的早,是想着进腊月正好熏腊肉,送迟了就来不及,熏不出来味来,十里八村这腊肉,在县城可是出了名的好,价格卖得还能挺贵,就是县城太远,一来一回着实费功夫。
过了个丰盛的热闹年,阮家的三个孩子得送着进镇里读书。
这事,阮老头夫妻俩并不知道,直到要领着三个孩子进镇的当天,阮程氏瞅出点苗头来,就问了声。“业山啊,你进镇干活,带着三个娃干嘛呢?”还有模有样的背着小藤箱呢。
这小藤箱就是曲阳猫冬时闲着没事,在山里寻了适合的藤萝编出来的,按着三个孩子个头的大小,编得特别好。大房和二房都很喜欢,死活要给钱,见曲阳夫妻俩没收,回头又送了鸡蛋和面粉过来。
“奶,我送他们进镇里的学堂读书。”阮业山应了声,低头温温和和的问着三个孩子。“没落什么东西吧?咱们得走啦。”
喝水的壶,饿时吃的糕点,一套笔墨纸砚等,杂七杂八的,都是家里的大人在准备,三个孩子只要背上小藤箱就行。听着阮业山的话,他们齐齐点着头,特别的乖巧。
阮程氏恰巧见大儿媳过来。“业兴娘,我怎么不知道孩子们要进镇读书这事?”瞥眼业山正要领着孩子们走,她急急的道。“慢点儿慢点儿。”
“这事啊,忘记给娘说,是年前商量好的,正好三个孩子有伴,就一道去镇里读着,要是有出息就继续读,没出息也能找个轻省的活干着。”阮刘氏和和气气的回了句,冲着阮业山道。“别耽搁着,头一天呢,得早点去,别让夫子等。”
昨儿家里的大人带着三个孩子进镇,领着给夫子看了看,又交了一年的束修。所以,今天就由着阮业山领着他们去。
“着什么急啊。”阮程氏不乐意的说了句。“业山你去把你三叔三婶喊过来。”又朝着西厢喊了句。“文和,过来正屋里,我有事说。”
阮刘氏脸色僵了僵。“娘。昨天已经给三个孩子交了整年的束修。”意思是,不让读。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阮程氏没好气的说了句,转身进了屋。
到底是奶奶,阮业山听着意思不像是要阻止,就匆匆忙忙的去把三叔三婶喊了过来。等着他们进堂屋时,大房的阮文善夫妻俩,阮业兴夫妻俩,阮业浩夫妻俩,还有阮文和,都坐到了屋里。
阮老头也回来了,他有点搞不清状况,看了眼老伴,并没有说话。
阮程氏见人都到齐,直接开门见山的道。“你们要送三个孩子读书,我是一点都不知道,也没人想着要告诉我们俩个老的。”
扫了眼屋里的小辈,阮程氏扯着嘴角露出个苦笑。“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其实也不怪你们。”有些话说多也挺没意思,她顿了下,从怀里掏出个钱袋来。“多的,我也拿不出来,阮家的孩子要读书,我们俩个老的也得表示表示才行,每个房头分五百,这一两银子大房二房分着,我手里没散钱,这五百文给三房。”
“我事说完了,没得耽搁了你们,该干嘛就干嘛去。”阮程氏挥了下手,说完就起身出了屋。
阮老头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乐呵呵的笑了笑。“要读书,这是好事儿,三个娃好好咱们老阮家能不能出个读书人。”说完,他也走了。
剩下屋里众人,看着手里的钱,面面相觑,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忙完了家里的琐碎,没等到下午,眼见离午时还有点时辰,阮刘氏和俩个儿媳说了声,去找妯娌说话,见门窗关紧,想也没想又进了曲家。
阮永氏确实在曲家,她在带着悠丫头,悠丫头眼看就要满一岁,能踉踉跄跄的走个几步,她走的样子特别好玩。
“初秀娘。”阮刘氏才进曲家,就看见蹲在屋檐下的妯娌,前面是小悠悠,就在摇摇晃晃的走着。
“大嫂。”阮永氏没回头,她怕悠丫头摔着。
阮刘氏走近了些,对着小悠悠张开双手。“这孩子,眉眼越长越好看,瞅这小模样多秀气。”
“大,大姥姥。”悠悠喊了声,笑嘻嘻的扑进了她怀里。
阮刘氏抱着她坐到了椅子上。“阿阳和初秀呢?”
“胡大夫要找株药,得往山里去,阿阳和初秀跟着一道呢。”阮永氏应着,又道。“大嫂别抱着,让她走。”
妯娌俩一头蹲一个,中间就几步的距离,让悠悠走来走去,悠悠也是最近才开始走得稳当点,很喜欢这个游戏,笑得特别开心。
“我今天还以为娘会阻止孩子们进镇读书。”
阮永氏笑笑道。“业山来喊我时,我也吓了跳。”
“自业山娘走后,她还真是变了很多。”阮刘氏以为只是一时,冷眼看着,是真的变了性情呢。
“不光她,家里人多少都有点改变。”想着离开的二妯娌,阮永氏很是唏嘘。
妯娌俩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的话,见时辰差不多,阮刘氏匆匆忙忙的回了老屋,得开始整治午饭。大儿媳要带孩子,二儿媳帮着打下手,对这个刚刚进门的二儿媳,阮刘氏还是很满意的。
给悠悠过了周岁生辰,天气渐渐热起来,阳光很温暖,不用穿着厚厚的衣裳,正对走路很有兴趣的小悠悠,一天到晚都乐呵呵的,笑得眉眼弯弯,光看着她的笑,就觉得很美好很幸福。
二房在镇里的两家店子,经过两三个月的缓和,生意渐渐有了点起色,到了吃饭的时间,饭馆还真有点忙碌,隔壁杂货铺里的阮业青就过来帮忙,在厨房帮着打下手,让父亲看着杂货铺。
在镇里读书的三个孩子,中午和晚上都会在饭馆里吃饭,大房和三房是给了点钱的,时常会送些粮食鸡蛋蔬菜瓜果等进饭馆。曲阳隔三差五的会送点野味到饭馆,算是招牌菜,还个还是挺吸引人的。
饭馆里的饭菜好,有肉有素,味道也好,三个孩子眼见得都长胖了些,个头也窜了点。白天要读书,没时间练拳脚,到了晚上散学时,他们会到曲家练会儿,这个不比旁的,便是暮色四合,也没什么大碍,待天色完全暗透,就送着孩子们回家。
村里人乐呵呵的说,老阮家是越来越好了,再过个几年,不知道得红火成什么样。
阮老头阮程氏俩个去年都不太爱窜门,尤其是阮程氏,在二儿媳死后,她消沉了很久,今年倒是慢慢的看开了些,听着村里的夸奖,她越来越喜欢在村里走动,听到了什么,都回来跟儿媳孙媳们唠唠。
阮刘氏过来和三妯娌感叹。婆婆这趟时真的变好了,放在以前,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呢。
好不容易等着孩子满了三个月,阮如秀喜气洋洋的回了家,她都等不到陈子善回家,陈子善近来去了趟县城,说有个什么文学会要参加,得去七八天,阮如秀得了婆婆的点头,拎着大包小包自个坐了个牛车回来。
“娘。大嫂二嫂。”阮如秀下牛车后,对着东厢屋檐下喊了声。
阮刘氏听着闺女的声音,赶紧放下手里的活,三步并两步走了出来。“回来啦。”一眼就看到了她的肚子,喜上眉梢。“这是满三个月了?”
“对啊。都三个多月啦。”阮如秀早就想过来,可前几天天不太好,婆婆不同意。
阮于氏和阮严氏边搭着话边将牛车上的东西拎下来。
阮刘氏拉着闺女的手往东厢去,喜滋滋的说。“过年那会我就知道你八成是怀上了,那气色多好啊,人也见圆润精神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