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头和阮程氏俱都回个一两句,有来有往的,气氛倒也温馨。
说了会话,阮业山就带着俩个弟弟出了正屋,进了西厢,又拎了份蜜饯和糕点,去了对面的东厢。他在正屋说话时就注意着,见到大房婆媳俩都坐在东厢屋檐下做着针线活,这才起身出来。
“大伯娘,大嫂。”阮业山笑的温和,话说的也温和,客客气气的将吃物递上。“给小明志尝个鲜。”略略侧头往屋里看了眼。“有了胖墩陪着,小明志这是越长越好呢,看着都快和业康同年岁。”
这不是头回,自业青业康兄弟俩,跟着曲阳识字,听着胡大夫讲故事时,每趟回家时,阮业山就会拎点吃物到各房坐坐说说话。
不说,阮于氏还真没注意,看了眼业康又看了眼儿子,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业山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到呢。”说着,欢喜的往屋里招了招手。“明志出来,来娘这里。”又对着阮业山笑着说。“让他俩对对个头,看看差了多少。”
小明志自屋里跑了出来,利落的翻过了高高的门槛,胖墩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小明志翻高高的门槛时,它还在后头用脑袋顶了下,替他使把劲。打小的时候,胖墩就会这样做,这哥俩配合得别提有多好。
“奶奶。娘。”出来后,小明志先响亮亮的喊了长辈,又冲着阮业山三兄弟笑,笑的特别灿烂。“三叔,四叔,六叔。”一溜儿下来,喊的相当整齐。
业康今年五岁,还没满呢,仔细算来,比小明志大了两岁半。可他早产,以前吃得不好,身子骨不太好,如今吃的好了点,身子骨是结实了点,个头却窜的不是特别快,比起同年岁,是要显小了点。
小明志吃的好睡的好,天天和胖墩窜上窜下的玩着闹着,还时不时的过去和小灰小黑嘻闹,虽不满三岁,看个头却已经像个三岁的孩子,利落着呢。兄弟俩背靠背站着,小明志只比业康矮了一点点。
“明志还要见胖点呢。”阮业山把小弟揽在怀里,抚了把他的头发,对着他说。“业康你可得多吃点,多在外面跑动,看看,弟弟都要赶上你的个头了。”他话说的又软又柔,带着股呵护。
业康有点害羞,红着脸把脑袋埋进了大哥的怀里,闷声闷气的应着。“我会好好吃饭,会好好跟着二哥到地里干活,努力的长胖点长高点,攒来的钱钱全买肉肉吃!”
“业康还知道害羞了,我瞅瞅。”阮刘氏伸手摸了下阮业康的耳朵。“瞧着烫的,小业康连耳朵都红透了呢,快赶上天上的太阳了般。”带着和善的揶揄。她对二房的三兄弟打心眼里是有股疼惜的,到底是血亲,这三个孩子怪不容易,又懂事乖巧的紧。
阮张氏坐在西厢,看着东厢那边的热闹,有点儿泛酸。她是想不明白,大儿子为什么要讨好着大房和三房,在她眼里,这行为就是讨好。觉得完全没必要,等日后在镇里开了店子,生意红火起来,手里有了钱还怕个啥?
在东厢坐了小半个时辰,阮业山起身带着俩个弟弟回了西厢,将剩下的俩份吃物拎上,领着俩个弟弟去了山脚下的三叔家。
阮文丰父子三人到地里干活,阮永氏收拾好家里的琐碎,拿着针线笸箩去了隔壁,和闺女女婿说着话呢。
阮业山在三叔家扑了个空,正巧,便直接进了曲家。
“三婶。初秀,阿阳,都在呢。”阮业山未进屋,就先笑着出声。
阮永氏搁了手里的活,看着他有点高兴。“业山回来了?昨儿傍晚回的?还是今个早辰?业康今天这是怎么了?碰着什么高兴的事情,看着小脸红的,都快赶上柿子了。”
“昨儿傍晚回来的。”阮业山将手里的蜜饯和糕点递了过去。“三婶,给业成业守尝个鲜。”说着,又看向阮初秀,望了眼她的肚子。“初秀这肚子有点显呢,买了点酸甜口味的蜜饯,我自己吃着,还挺开胃。”
阮初秀接过吃物,上下打量了他眼。“业山,你这长越长俊俏,镇里有人给你说姑娘家没?肯定有吧!”
“我这还不到说姑娘家的时候呢。”阮业山面色不改,依旧是温温和和的笑着,倒是有点儿书生的意味。别看他只回来一天,也会让业康教他识识字,在镇里时,没事儿就腆着脸往掌柜跟前凑,磨着他教自己识字,有点时间就去书肆窝着,日积月累的,还真学了点知识。
这人要上进,肯努力啊,环境再艰难,也能挤出点条件来。
阮永氏最爱操心,听着这话,就讷了闷了。“啥叫不到说姑娘家的时候,你都十六了,正是好年岁呢,我看着业山这是越长越好,准招姑娘家欢喜。”她还有话没说,省得陈家听了多心。
这侄子啊,自打去了镇里干活,这变化呀就大着呢,尤其是今年,眼见的都跟陈秀才有了点微微的相似。说话不急不徐,端是斯文得礼,眉角眼梢俱都温温和和的,瞅着就打心眼里喜欢着,是个好少年。
阮业山兄弟三个在曲家呆的时间稍稍久了点,被逮着问了不少关于终身大事的琐碎,还听了阮永氏念叨了好些话。眼看就要到午时,要开始着手整治午饭,堪堪打止,各回各家。
阮初秀留着阮业山三兄弟吃饭,阮业山委婉的推辞了。说好不容易回来趟,还得回家陪陪爹娘。
阮初秀和曲阳夫妻俩在厨房里张罗午饭时,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
“业山这孩子,以后准有出息。”阮初秀说得笃定。小小年纪做事就越来越老道,又不会让人反感。
曲阳赞同的点着头。“他心眼活,可心眼也正。”沉默了会,又添了句。“二房是歹竹出好笋。”
“确实。二伯夫妻俩,要是像现在这般,好好的不作天作地,往后啊,日子不知道多好过呢。”阮初秀嘀咕着。
午饭做出来后,阮初秀摆着碗筷,曲阳往东厢去,把胡大夫喊了过来。
家里的胰子没了存货,西厢又开始忙碌着做胰子。
进了九月,原来白天还有点微微的燥热,这会是见了凉意,便是中午的太阳,都显温和了些,可以靠着屋檐懒洋洋的晒晒太阳,甚是舒服。
整整一个月,都是相熟的人,手利落着呢,一天一天的,进十月时,家里又有了近五百块胰子。想着天渐冷,就多做了些。
十月金秋,要开始农忙。家里买了二十亩良田,田里的庄稼也熟透,曲阳早早的放出话,说要雇五个年轻力壮的汉子帮着收庄稼,管饭,一天三顿,午饭和晚饭会有两个大荤,不包住,每天二十文钱。
看着价格比较高,却是相当的累,得天蒙蒙亮就起来,整天整天没得休息,傍晚天色略显模糊时才会收工回家。
十里八村雇帮工干活都是这样的工钱,曲阳和阮初秀也不好坏了规矩,便把伙食整好些,也算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积福。
村里人听到午饭和晚饭全有两个大荤时,都非常的心动,村里谁不知道曲阳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家里的两只狼狗现在都长大了,不用人带,自己就能进山里咬猎物回来,说有大荤就肯定有大荤。
汉子们跟阮初秀曲阳俩个不太熟,又有点畏着曲阳,以及家里的小灰和小黑,倒也没鲁莽的上门。大多数是从阮文丰夫妻这边托话,有些是从大房着手,还有的老一辈就是让阮老头帮着说说。
见到这情况,曲阳索性就把人都聚了起来,共同商量着,挑出了五个帮工,方方面面都是顶好的,活干的好动作利落人也厚道。
确定了帮工,曲阳亲自上门说话,都是相好的人家,虽说是请人,到底还是本着尊重长辈,亲自过去说了话,这是阮文丰提的意见。见老丈人开了口,又有他陪同着,曲阳二话没说把这事给应了。
阮文丰的意思是,既然搬到了村里住,就是一个村的人,自然要把关系捡起来,寻着厚道的人家好好处着。老话还说,远亲不如近邻呢。
经过这事,不说旁家,就光这五户人家,对曲阳的印象好的很多,完全不如表面看到的嘛,这人看着有点凶煞,话说的少了点,性情却相当不错。
进了十月阮初秀的肚子有了四个多月,有点儿大,让她张罗八个人的饭菜,还有两只胃口超好的狼狗,说实话,真有点力不比心。阮永氏也惦记着闺女呢,俩家就处一块吃着饭,她来整治十几人的饭菜,让闺女帮着打打下手。
请的五个帮工非常的给力,曲阳彻彻底底的忙碌了两天,见他们完全能扛住,就有点儿偷懒,快要吃饭时,他就会早点从地里赶回家,他也是会点厨房手艺的,就帮着打打下手,尽量不累着媳妇。
至于打猎这事,还真完全交给了小灰小黑俩只威风凛凛的狼狗。小灰和小黑头回得到重任,又是它俩极喜欢的,别提有多高兴,把这事做的漂漂亮亮,每天打回来的野味都不带重样的。
也有不怕死的地痞流子,结成三三两两的伴,想着在山里设个陷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俩只狼狗给逮住,逮了换钱。这么聪明的两只狼狗,又长的这么高大健硕,不用猜都能知道可以卖不少钱。
结果,他们想的是美好,再聪明,总归是畜生不如人聪明。不料,最后却落了个被咬的下场,小灰和小黑咬的也不算极,就在小腿上咬了口,没有往死里追,只意思意思的吓唬了会,看着他们屁滚尿流的狼狈离开,叼起野味颠颠儿的回家找着曲阳撒娇。
曲阳在小灰和小黑的带领下,在山里看了趟,夸奖的抚了抚它俩的脑袋,晚上又奖励了肉和骨头。见村里没起什么动静,他就把这事搁一边放着,先忙着秋收的事,虽说没管,却还是暗暗的注意着他们。
农忙接近尾声,多数的谷子入了粮仓,剩下的还在翻晒着,再足足的晒上个日头,就可以收粮仓里。五人来家里帮着干活的汉子,早在昨天就领了钱,又各领了只野兔乐滋滋的回了家。
这下,村里人都眼红了。在曲家干活好啊,不仅吃的好,干完了活还能得只野味呢。这猎户就是猎户,财大气粗的很!全都在想着,下趟农忙时,得赶紧过去打交道,把事揽自家身上来。
如今。阮初秀和曲阳走在路上,都有人村民主动过来打招呼,乐呵呵的笑得很和善。
“都不怕你了。”夜里躺在床上,阮初秀伸手点了下丈夫的硬邦邦的胸膛。“你这肌肉都有点硌手。”
曲阳农忙时,虽然偷了一点点懒,但他依旧个主劳力,一趟忙活下来,身体更显结实了,也黑了些,衬得五官更显硬朗,轮廓分明,英气逼人,越发的见男人味。
曲阳没说话,温柔的握着媳妇的手,把她往怀里带,抚着她的肚子,神情透着慵懒。过了会,才开口说话。“是力量,可以直接抱起你和孩子,轻轻松松的抱着。”他声音低沉,带着穿透力,却不是显冷峻,话里是含着笑的,温柔的笑意。
“哈哈哈,后面背着我,前面抱着孩子。”阮初秀想想那画面,就乐的合不拢嘴。
“不对。”曲阳不是这么想的。“应该是,我抱着你,你抱着孩子。”他可以看到媳妇,也可以看到孩子。“咱们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啊,多温暖的一句话,心口宛如抹了蜜般,又似是泡在温泉里,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舒坦着。
“如果是个男孩,就让他考个秀才。”阮初秀心疼交得税。“杂七杂八的税,可真不少呢。难怪,家里有田有地,都仅够个温饱。收成要是差了点,连温饱都顾不上。”
曲阳沉默了下,慢悠悠的说着。“我觉得是个女孩。要考秀才,可以让业守考,我看业守是个苗子。”
“为什么会觉得是个女孩?”阮初秀好奇的问。说起来自怀孕后,他们还是头回讨论男娃女娃的问题呢。
“想的呗。”曲阳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轻轻地捏了下媳妇的鼻子,用着又无奈又宠溺的口吻的道。“最好啊,生个像你似的小闺女。”能闹能笑,既头疼又说不出的欢喜着,有了这娘俩,家里不知道得热闹成什么样。
阮初秀不乐意了,扁了扁嘴嘀咕。“我还想着,能生个像你似的男孩呢,逗着他肯定好玩。”
“不准逗他玩。”曲阳严肃的拒绝。
阮初秀愣住了。“为什么?”
“我不会高兴啊。”曲阳亲着媳妇的嘴,又抚了下她的发顶。“乖。”一个乖字,说的情意绵绵,温柔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