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厩里头列着数十匹马,王秋卿牵着一匹黄骠马,看着它的口齿,蹄子,“到了马球场上,马就是你的朋友,定要挑个合适的,建立起良好关系,否则的话,就是自己先把失败挽在手中了。”
程绾绾点了点头,也开始仔细相起马来。
阿顾和程绾绾等人因为自己一行人硬被八公主拉着打一场不在计划中的马球赛而不甚愉悦。那一边,马球亭上,一群长安贵公子也因着好好的一场球赛被一群女娇娥给搅了局而颇为不快。裴默牵着自己的爱马,远远的看着女子那边上场的女子娇俏是够娇俏了,一个一个警是看着娇娇翘翘,不由不悦,“好好的一场马球,竟变成这般模样!”
谢弼面上浮现一抹歉然之色,若不是因着自己的缘故,不会引得八公主追过来,倒腾了一群好友的兴致。朝裴默行了一礼,“都是我的不是。安华就当看着我的面子,忍忍吧!”
裴默倒也知道道理,不能怪到谢弼头上,忙伸手扶住谢弼道,“如何能怪你?”
平阳郡公薛徽幼弟薛畅笑着道,“八公主虽然有些刁蛮,但对谢兄你着实算的上一往情深了。”
“话不可这么说,”谢弼正色,“男子总要找一个合心意的人?便是容光再盛,若无好性情,又如何好?”
众男子默然,谢弼这话虽然说的有些道理,但八公主毕竟是天之娇女,这话若传出去了,谢弼难免有不敬天家之嫌。
“好了,”裴胥纶扬起笑意,将手抬高到胸前拍了拍,“不管怎么样,咱们既然应下了,这场马球便是不得不打下来了。既然注定得打,不如开开心心的,便当是一场消遣吧!时间快到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阿顾坐在小镜台上,微微自嘲。她和姬华琬在宫中几乎是死对头一样,这次见面,本以为又要吵起来,没想到姬华琬一门心思放在讨好谢弼身上,竟根本没有将一丝眼光“施舍”给自己。倒叫的她有些好笑了!
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姬华琬也算的上是坚强了,每次犯事之后,太皇太后罚也罚了,禁闭也禁闭了,当时压了下去,过得片刻之后依旧故态复萌,趾高气昂,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去一样。
草原春风吹过阿顾的额头,她忽觉得手腕一暖,姚慧女牵着阿顾的手,“阿顾,”她扁了扁嘴,“对不起,我事先不知道八公主和魏县主会过来,若早知道,我就不约你出来了。”
阿顾倒没有那么生气,说起来,她本来就有意过来看这场马球赛的,虽然因为八公主的蛮横而生了一些不快,可是打马球的终究还是那些人,于自己本是无涉。再说了,就算中间遇到了一些不美好,可是最初,自己今日得到的快乐是真的。“瞧你说的,她们来了就来了吧,我又不是没有和她们处过。说起来,咱们在这儿看马球赛也不错啊!这可是难得的一场马球赛呢!”
姚慧女重新想了想,嘻嘻笑道,“也是呢!”拉着阿顾道,“走,我们去给绾绾和王姐姐鼓气去。”
“阿萝?”一个声音从身后唤道,带着一丝诧异。几个年轻男子牵着骏马向着这边走来,俱都是风神俊朗,眉宇间带着骄矜的神色。其中一个褐衣郎君越众而出,望着姚慧女,“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姚慧女面上露出欢喜神色,“表兄,你怎么在这儿?”
裴胥纶其母姚氏为贞顺姚皇后幼妹,正是姚慧女的小姨,论起来,他和姚慧女,正正是嫡亲表兄妹!
阿顾立在一旁,远远的望着站在廊上等候好友裴胥纶的谢弼,一双荔枝眸便深了。
自随着阿娘出了宫,她便少见谢弼了。他的眉头轻蹙,似乎因着八公主胡搅蛮缠一事十分不满;但身体姿态语言十分放松,显见得身边的好友能够让他放下心防,平等待之的哪一种。
谢弼见了阿顾,怔了怔,笑着问道,“顾娘子,你怎么在这儿?”
阿顾抿嘴笑了笑,“我是和姚三娘子她们一道的。”
谢弼“啊”了一声,便知道她们是遭了八公主的无妄之灾,眉眼之间难得有一丝歉意,开玩笑道,“待会儿马球,你可不要再被球砸了?”
阿顾抿嘴笑道,“若再有球砸,可还有一个谢将军来救我?”
谢弼怔了怔,笑道,“阿顾说笑了!你可是陛下上心的表妹,哪里有不长眼的敢得罪你呢?”
他顾左右而言它,左右张望,远远望过去,一个黄衣少女牵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从球场上走过,风姿独立特行。
“阿顾,我给你介绍一下,”姚慧女上前一步,抿唇笑道,“这位是我姨夫裴俨将军之子,我的嫡亲表兄。我们自幼感情交好,像是亲兄妹似的。阿兄,”她仰头望着青年,“这个是阿顾,丹阳大长公主的女儿。
阿顾袅娜的服下去,“裴家阿兄。”
裴胥纶则深深的看了一眼阿顾座下的轮舆,施礼道,“顾娘子的芳名,裴某早有耳闻。”
“论起来,”姚娘子咯咯笑起来,“咱们都是数的上的亲戚呢!”
贞顺姚皇后被神宗皇帝追封为后,论起来算是阿顾的嫡亲舅母,又是姚慧女的姑姑,也是裴胥纶的嫡亲大姨,从这儿论起来,阿顾和裴胥纶、姚慧女两兄妹的确是数的上的亲戚。
王秋卿伸手抚摸着爱马背脊,娴熟的安抚着爱马,特立独行的风姿引得一干公子郎君注意,谢弼望着立在球场一旁角落的黄衣少女,开口问道,“那位牵着枣红马的小娘子是哪一位?”
“她?你说王姐姐?”姚慧女回头望了道,“我也是今天才认识的,只知道她姓王。”
“姓王?”裴胥纶摸了摸下巴沉吟,“如今长安权贵门阀中,哪一家是姓王的,能够养出这样的女儿?”
“何必管那么多?”裴默笑道,“只是打一场马球赛的缘分吧,待到球赛终了,便再不相识。又何必管旁人姓谁名谁?”
阿顾和谢弼说着话的时候,八公主和魏县主正在小镜台的静室中更衣。
“你就放心吧。”姬弦歌不以为意的安抚道,“那王秋卿我虽不知道底细,但程绾绾今年不过十二岁,球技就算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再说了,就算那个王秋卿也是个马球好手,她又不是傻子,难道还会跟你这个公主过意不去。”
姬华琬一想觉得也是。便放下心思,灿然一笑,回过头来,“不说那个了,你瞧瞧我打扮的漂不漂亮?”
姬华琬一身鲜绿色骑装,愈发显得英姿飒爽,整个人好像鲜亮的如同春天的一抹柳叶,明媚耀眼。姬弦歌痴迷的看了片刻,握着姬华琬的手赞道,“你打扮的美极了,待会儿谢将军看见了,一定会为你着迷的。”
姬华琬面上一红,嗔道,“胡说什么呢?”
“哟,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么?”姬弦歌咯咯的笑起来,“好,如果你不是这么想的,我收回刚刚的话。待会儿谢将军看到你,会头也不回的走掉。”
“姬弦歌,”姬华琬着恼的叫了出来。
二人换好了骑装,从静室中出来。大宫人仙织正领着从人牵着一匹白马和一匹红马上来,笑着禀道,“公主,魏县主,这两匹马儿都是大半个时辰前用上好的草料喂的饱饱的,这会儿定是精气十足,待会儿两位骑着这两匹马一定可以在球场上一逞威风,让人刮目相看的。”
姬华琬嘴角高翘,“贫嘴。”接过白马的缰绳,抚摸马颈项上的鬃毛,白马被摸的舒服,撩起前蹄,高高的鸣叫起来。
国子祭酒张涚幼子张逸站在小镜台下,着迷的看着姬华琬。
姬华琬深深迷恋着谢弼的时候,张逸也深深的迷恋这个美艳高贵的少女。八公主的风姿是他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人人都说唐贵妃艳色无双,八公主继承了她的美貌,且气度中尚带着一种天家的骄矜,立在乐游原的蓝天白云之下,美的像是一个五彩斑漓的幻梦。
他上前执着马缰,“公主殿下,就让小生替你牵一下缰绳吧。”
姬华琬看了张逸一眼,“你是何人?”
张逸笑着道,“小生张逸,家父任职国子祭酒。”
“哦,”姬华琬点了点头,“原来是郯国公张璮后人。”郯国公张璮乃大周开国功臣,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八公主将白马身上的马具取下来,“这个有些坏了,张小郎君,你替我拿去给仙织,让她给我把放在小镜台上的黄金马鞍取过来,可好?”
张逸面上涨起红晕,“臣愿意为公主效劳。”
他奔回了小镜台一趟,果然从仙织那儿取回来了黄金马具,姬华琬从张逸手中接过马具,递给了张逸一个笑容,“谢谢你了,张郎君。”
张逸站在原地梦幻了片刻,想要追逐八公主走上几步。春风飘着魏县主和八公主的声音远远的松了过来,姬弦织问姬华琬,“阿燕,怎么,你真的喜欢那个张七郎君么?”
“哈,”姬华琬的声音充满了嘲弄,“怎么可能?我看中的是谢家阿兄。至于张逸,”哼了一声,“不过是把他当做小厮使唤了一次罢了!”
张逸立在原处,双手攒的紧紧的,面色因为羞辱而胀的通红。
第84章 十五:酌酒初满杯(之对仇)
程绾绾此时已经挑好了马匹,牵着一匹高大神骏的黑马从马厩里出来。骏马扬着长鬃嘶鸣了一声,程绾绾伸手拍了拍它的头,“嘿,伙计,待会儿可要好好干啊!”
“绾绾,”阿顾和姚慧女等人迎了过来,笑盈盈问道,“待会儿比赛,你心里可有底气呀?”
程绾绾扬起下颔,神气活现道,“那当然。待会儿你们等着看我程绾绾在球场上大杀四方吧!”
众人被逗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游雅忍俊不禁道,“那就好!”
一轮明亮的太阳从中天一点点的西移,不管经历了多少波折和延宕,这场大周史上别开生命的马球赛终究很快就要开始了!
马球是大周上下风靡的一项运动,为了能让更多人享受这种运动的乐趣,球赛的场地和人数都具有灵活的权变性。谢弼等人既本来便打算在小镜台打马球赛,当下便圈出了一片平坦的草地,作为马球赛的场所。比赛分为两队,毎队队员六人,各有男子四人,附加女子两人。左千牛卫中郎将谢弼领一队,成员分别有国子祭酒张涚之子张逸、御史大夫范源之子范思诚、平阳郡公薛讷遗腹子薛畅;另一队则由卢国公程伯献之子程尚安领队,成员分别有羽闻喜县公幼子裴默、羽林大将军裴俨之子裴胥纶、清河崔家子弟崔浩杰。两队分别一头上扎着的红色头巾和黑色头巾示意区别。
八公主姬华琬心慕谢弼,自然和魏县主姬弦歌是随着谢弼一队的;至于另外的王秋卿和程绾绾,自然便被分配到程尚安这一组了!
眼见的球赛就要开始了,两队人马分别在球场两侧准备。裴胥纶策着一匹栗色骏马,转过头,看着队伍身边的两个少女,程绾绾他是认得的,她和自己的好友程尚安乃是同胞兄妹,长安各家权贵少子弟彼此交好,这些年来也算是看着程绾绾长大的;另一个黄衣少女牵着一匹枣红马往这边过来,年纪比程绾绾大个几岁,孤高崖岸,遗世独立,如同一朵秋风里盛开的菊花,论风姿风流袅娜倒是有了,但是若说马球场上的拼技便不好说了!不由皱起了眉头,想了片刻,吩咐两人道,“你们两个,待会儿上了场,你们两只用顾好自己就可以了,剩下的便交给我们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