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枚娘跺了跺脚,“哎呀,”懊恼道,“若早知道姚娘子酒量这么浅,咱们就不该让她多饮了!”
“姚娘子已经醉成这般了,”刘琼紫笑着道,“不如让园子里的人给她寻个地方歇一歇,也算醒一醒酒吧!”
苏苏、洛洛也没有旁的法子,不一会儿,枝娘便领着园中使女赶了过来,笑着道,“各位娘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枝娘,”韩绵向着伏在案上的姚良女努了努嘴,“姚娘子刚刚多喝了点,如今是醉的狠了,你拣一个干净的楼阁让她歇一歇吧!”
枝娘看着亭中醉倒的姚良女,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之色,随即堆叠出和气春风的笑容,“不若这样,从这儿过去园子中有一处阁子唤作丹阁,倚池而筑,景色清幽,平日里少有人来的,最是清净不过,奴婢领着姚娘子过去,在那儿歇一会儿,想来到了下晌就清醒了。”
董枚娘微微一笑,“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弯池子如新月,碧水泛波,池畔种着一丛绿牡丹,花苞攒成小球,掩在苍碧的花叶之中,深深浅浅,丹阁横卧于池波之侧,秀丽玲珑。几个丹园小丫头守在阁前,远远的见了枝娘,忙屈膝致礼,将阁门打开。许丽哥扶着姚良女绕过阁中的漆绘嵌朱缘富贵牡丹屏风,将姚良女安置在屏风后的枣红云母榻上,扯过一旁的鹅黄绣牡丹锦衾替她盖好,抬起头来,打量着这座小阁,见阁中布置清雅,屏风一侧铺设着朱色榻几莞席,南墙之上挂着一幅牡丹花开图,上面题着王禅的牡丹诗,南窗下的绿釉托红牡丹香炉。不由得心中暗赞一声,
枝娘吩咐小丫头放下了窗上的绛纱帘,又亲自为绿釉托红牡丹香炉添了安息香,转过头来笑问,“几位小娘子瞧着这丹阁可还满意,若是有什么需要添补的,尽管吩咐下来,奴家这就去办。”
许丽哥点了点头,客气道,“这儿收拾的已经很好了。劳烦枝娘姐姐辛苦了。”
“许大娘子客气了,”枝娘低头道,“能够服侍姚娘子,是奴家的荣幸!”
许丽哥瞧着榻上沉睡的姚良女,有些担心,目光不错,道,“刘七娘子,妹妹,我留在这儿守着阿姚,你们先回莳花台吧!”
刘琼紫尚没有开口说话,许团哥已经是上前挽着许丽哥的手,脆生生笑道,“阿姐,姚姐姐歇在这丹阁,有自个儿的丫头守着,能出什么事?您非要留下来,园中的姐妹们听了,知道的说是你和姚姐姐感情好,想留下来陪陪她,不知道的,倒以为姐姐你是想讨好未来的皇后呢,对咱们许家的名声可不好。”
“这——”听许团哥这么说,许丽哥也犹豫起来,最后咬了咬牙,转身吩咐道,“苏苏,洛洛,你们两个好好守着娘子,莫要让姚姐姐受了惊。”
苏苏和洛洛轻轻福身,恭敬应了,“是。”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名叫“春日宴”,行文至此,终于迎来本文的第一场春宴。大凡古言小说,各家宴会总是事故的高发地段,这场丹园春宴也并不例外。虽然女主阿顾并没有参加,但因为有一定的重要意义,所以阿柳也必须花费一段笔墨来描述。从某一种意义上说,这场丹园春宴也可以说是神熙一朝风流的开端。
不过也许,部分读者就是偏爱这种感觉事故段子哈!
本章出场人物稍多,大部分后文应该不会出现,不过不排除有必要的时候拉已出场人物出来混混。给个人物清单,十三个人是我的恶趣味,相传耶稣遇害的晚餐就是十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叛徒犹大。有兴趣的姐妹可以照着清单比对下找找看谁是“犹大”。没太大兴趣的话粗略过过知道故事情节大致走向就可以了。
董枚娘:河南尹董康成(从三品)之女。
韩绵:洛阳令(正五品上)韩梓韩明府之女
魏香:东都考功司郎中魏子惠的魏四娘。
刘琼紫:东都刘氏的刘七娘子
杜兴娘:勋卫中郎将(正四品下)杜从水的妹妹杜三娘
沈紫嫣:左监门卫沈中郎的妹妹沈四娘沈紫嫣,
许丽哥:将作少匠许堂光(从四品下)之女,姚良女好友
许团哥:将作少匠许堂光(从四品下)之女许团哥:
曹美娥:刑部侍郎曹耐之女曹美娥
司檀:太史令司缜之女。
第25章 光风流月初(之丹园下)
从丹阁中出来,天光明朗,太阳照在池水上,闪耀粼粼金光。许丽哥寻了个机会对妹妹团哥道,“团哥,我知道你对我不满,只是你我二人都是许家之女,一人争光,可带携全家,若是一人闯了祸,也会连累全家之名。你可明白?”
许团哥眼中闪过一丝不忿,抬起头来,笑声娇俏,“阿姐说的话我怎么有些不明白呢?咱们都是许家女,做什么只能是阿姐为许家争光?妹妹也不差呀?”
“你,”许丽哥恼怒不已,挥袖而去,“不可理喻!”
丹园花色明媚,姹紫嫣红,许家姐妹和刘琼紫穿过园中曲折叠廊,返回莳花台,台上众女已是弃了击鼓传钩,要来六博棋,在台上聚成一团下了起来。杜兴娘与董枚娘相对而坐,正在执局,其余女子围在一旁,或坐或立,瞧着二人对局。董枚娘博术甚好,一路高歌猛进,本将杜兴娘逼的喘不过气来。杜兴娘却不知怎么的忽的一个反手,翻转局势,反而将董枚娘逼到了局角。此时此刻,董枚娘手执着一枚枭棋,望着博局,面上神情踟蹰难下,刘琼紫盈盈走上台来,笑道,“好啊,你们不等我和许家两位妹妹,竟在这儿开始开启博局自己玩起来,实在是太不够意思了!”
董枚娘眼睛一亮,连忙将手中枭棋随手掷到一旁,笑着问道,“你们回来了,姚娘子可安置好了?”
许丽哥抿唇笑道,“安置好了。那位枝娘是个能干的,姚姐姐跟前且有苏苏和洛洛两个守着,我们便先回转了。”
韩绵咯咯笑道,“有劳三位妹妹了。刚刚我们不好过去,既然刘七娘子和两位许家姐姐回来了,下面这盘局就让给你们吧!”
……
天际的太阳渐渐向西移动,淡淡暮色照在丹阁阁门之上,映出一抹深红色泽。丹池池色深碧,羞怯含苞的绿玉牡丹在池畔枝叶之中静静摇曳。
一名年青的青衣男子踏着池边鹅卵石小路匆匆而来,丹园占地颇大,共有百余名仆役,随时穿行在园中,服侍着散落在园中各地的贵客。今日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段路上此时却空无一人,青衣男子如入无人之境,一路行到丹阁之前,踩着楼梯而上,站在阁门前静默了一会儿,“咿呀”一声推开门。
丹阁之中一片静谧,窗前香几绿釉托红牡丹香炉吞吐着婶婶青烟,妙龄少女躺在枣红云母榻上,脸颊上醉色云蒸霞蔚,艳容在阁中绛红烟纱帐子的掩映下若隐若现。男人步履轻缓绕过漆绘嵌朱缘富贵牡丹屏风,望见面前的云母榻。
绛色纱帐缓缓垂下,如同一团烟云,遮掩着榻上女子美艳容颜,若有若无。女子陷入沉睡之中,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室中男子的存在,唇边噙着轻松甜美的笑意,似乎在做着什么美梦。男子透过绛红烟纱帐子,望着少女美艳的睡颜,目光渐渐露出痴迷之色。
静谧的丹阁之中只听闻男子急促的喘息之声。
这呼吸,似乎不对。
青衣男子目光微凝,目光在阁中左右张望,落在窗下绿釉托红牡丹香炉上,微微一凝,走了近前,细细闻辨炉中熏香气息,眸中闪过了然之色,冷笑一声,拎起香炉,投入窗外的丹池之中。
绿釉托红牡丹香炉“噗”的一声沉入碧色池水,浮起大片大片的香灰,在碧绿的池面上载沉载浮。
身后,枣红云母榻上,姚良女翻了个身,“嘤咛”一声,露出大片雪白的膀子。
青衣男子被出声所惊,回过头来,见到这般美景,不由目眩神迷。
他缓缓的走到姚良女榻前,掀开帐子,望着姚良女的睡颜。
如云的青丝铺散在颈项之旁,如一泓泉水,姚良女面染红云,美的惊人,亦媚的惊人。男人不禁目光火热,看的呆了去。
……
一轮金乌坠在西天之上,像是一个红彤彤的大鸭蛋。四周的云彩也被渲染成艳红的色泽,莳花台上一片杯盘缭乱,一众女子推杯换盏,挽袖猜拳,嬉笑笑闹,玩的十分尽兴。杜兴娘将略有一些散乱的鬓发抿到耳后,瞧了瞧天色,笑着道,
“玩了这么久,只怕姚姐姐酒醉已经醒了。咱们去看看她吧!”
此时已经是巳时,聚宴了一日,这个时候也该散了,众女也都收起了玩闹之兴,纷纷道,
“也好,咱们去看了姚娘子,便都家去吧!”
董枚娘唤过一旁的丹园使女,“领着咱们去姚娘子歇息的丹阁。”
小使女低下双鬟,屈膝轻轻应“是。”
丹阁中,男人呆呆的看着榻上姚良女的娇颜,似乎入了痴去。园中少女的嬉戏玩闹声飘逦在风中,传入了他的耳中,他吃了一惊,从痴迷中回过神来,转头奔到窗前,望见园中长廊迤逦,十几位贵女嬉笑打闹,如流云一样穿过廊道,就要转到丹阁前了。
关头就在速做出决断。男人心思电转,望了一眼长廊上花宴贵女如云款款的裙裾,又回头望了一眼榻上姚良女恬睡美艳的睡颜,一咬牙,面上露出毅然之色,褪去身上长衫,抛掷在一旁。
青色的衫子落在地下,犹如一片烟云委顿。男人赤着身子奔上了榻,掀起了榻上被衾,自己躺入其中,将榻上醉梦未醒的美艳少女拥在怀中。
……
丹阁之中风云变幻,阁外,一众贵族少女犹自天真烂漫,不知阁中发生了什么情景,曹美娥回头盈盈笑道,
“也不知姚姐姐可醒了酒没有呢?”
“都睡了这么些时候,怎么着也该醒了。”许丽哥道。
“我想也是呢!”曹美娥点头,推开丹阁阁门,扬声唤道,“姚姐姐!”面上犹自带着怡然笑意。
阁中一片寂静,婶婶的沉香气息已经渐渐散尽。漆绘屏风上的牡丹开放的富贵天华,风姿灼艳,曹美娥心中狐疑,绕过屏风,透过绛红烟纱帐,看见枣红云母榻上一对年轻男女相肢体相缠,效共颈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