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问道站在他身后,沉默不语的没有说半句话。
“你看,我总疑心她对我的心会变,可转过来想想,这么多年,我自己都变了多少,她,又能不变呢?”李治扶着栏杆,脸上带着寂寥的笑,“以己度人,我尚且做不到,何况她呢。”
李治望着月下的城市,看了一会儿之后,忽然低声说了一句,“所以,她就算是做了什么,我也不会怪她的。”
刘问道听着这话,有些心酸,却也有些不忿,知道此刻自己也不该说话,但却还是辩驳了一句,“陛下没有变。”
“哦,”李治应了一声,回头看他,明显是在等他的下半节,刘问道壮着胆子说道,“陛下望的方向,是洛阳。”
李治一怔,然后过了许久才忽然闭着眼睛笑了下,然后挥挥手让他住嘴,“够了,这话要是让别人听见,你就活不了了。”
“奴婢只忠于陛下一人,这话也不会落入第二个人耳。”刘问道听着这话,慌张的跪下磕头,直到听着皇帝吩咐他起来才敢抬头。
他看着李治在月下眺望远方的样子,却始终不明白,皇帝既然喜欢,那为何这两年中却一直与她书信断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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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的礼物来的神秘,长孙颖便也不由得郑重了起来,待着屏退所有人之后,小心翼翼打开锦盒,然后才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
是一对儿小人。
丝绢做成的,一对儿普通的男女,穿着常服,表情栩栩如生,像是一对民间夫妻。
但是长相,却是他与她。
长孙颖乍然一看,被吓了一跳,手中的盒子都跌落在了地上,刘绣她们在外面看到,警觉的问道,“充容,需要我们进来吗?”
“不,你们都守在外头。”长孙颖赶紧捡起来掉在地上的东西,提高声音吩咐道。刘绣她们听了,便默默的站在那里不再做声。
长孙颖从着地上捡起了人偶,拿着衣袖擦了擦,然后并排放在了桌上。
人偶是不祥之物,一般都是作为殉葬品存在的,难怪他叫她不要当面打开,而是在背地里让人看。
若是被外人瞧见了,只怕当这东西隐喻着要她去死的含义了。
可她知道,他不是。
若他用意如此,那只送她一个就够了,又何必还添上一个他。
绢人很清秀,面容还十分稚嫩,就像是当初刚进宫的她和他一样。
长孙颖摸着那丝绢的质感,然后就想起他第一次带她出宫,去为晋阳公主挑选礼物的事情了。那时她还莽撞,见了小娃娃好看就想买,他喝住了她,然后他们改买了其它礼物。
后来,这事儿就过去了,等有李忠时,宫人们缝了布老虎给李忠玩耍,长孙颖便跟着李治嘟囔,都是绢布做成的玩意儿,为什么这些能玩,那些却不能玩?一双小人儿多漂亮,什么福祸凶吉,不过是人穿凿附会上去的玩意儿,非闹得那么好的东西只能暴殄天物。李治被她逗得笑了,就说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但是谁叫你在人堆里活着?既然活着,那边得守着这个规矩,要是不想守规矩,那除非你变成最大的那个,便可以自己制定规矩,让别人守着玩儿。
那是他还是晋王,皇帝身体健康太子稳若磐石,魏王四处闹腾,他的笑言也是安慰。她自己也知道这么回事儿,不过是借机装小卖疯的说说牢骚罢了。
可是这话,他竟然记下来了。
从被人逼着守规矩,到可以给比别人定着守规矩,这条路他走来十分艰难憋屈,却总还是走到了。
如今,他送来了一对儿的玩偶,就是将着她曾经要的成双送给她。她喜欢的东西,他一直没有忘记过。
只是他曾经以为当了皇帝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可此时才知道,他可以改的了规矩,却改不了人心。移风易俗,不是皇帝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他送她一对儿小礼物,也要瞒着所有人。
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给她了。
长孙颖知道,他是用着这小物件,让她想起只有他们俩知道的那些过去,是用这个举动来安她的心,告诉一直被放逐的她,这些年我从未忘过你。
只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送只字片语来?为什么不亲自来接我?长孙颖在心里头叫着,擦了擦那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在心里头对自己说道:难道就用这么个不值钱的玩意儿换我的原谅,你,你怎么能这么欺负我~
埋怨归埋怨,可她心里头也知道,不送书信是怕走漏风声,不亲自来是怕人看到,引起不必要的联想。他已经不是那个莽撞的怕她不安,就大婚之夜从新房跑出来的少年,而幸好她也不是那个动不动就眼泪的泪包子了。
长孙颖在那里又哭又笑的呆了半响,这才收拾了东西藏在自己的箱子底,将钥匙随身带着,然后唤了宫人来伺候梳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