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生气什么。”李治的声音已经放温柔了许多,只是脸还是绷着的,“以后不要擅做主张了。”
“是。”长孙颖得了他这话,整个人一下子精神起来了,眼睛都笑成了弯月状。李治见着她这样子,也无奈的摇摇头,不过却又问了一句,“你今天怎么知道陛下会从那里经过?”
“我不知道啊。”长孙颖说起这个,却是实打实的一头雾水,“我只是想着,这件事晋阳公主能帮上忙,所以就偷偷在着她面前哭了一场,指望她去说情,我,我没想那么多。”
“你也是傻人有傻福了。”李治听着这话,莫名的感叹了一声,然后吩咐她,“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去你那儿。”
“好。”长孙颖点点头,欣喜的走了出去。李治在背后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很久才呼出了一口气。
别人都说他仁善,但他并不是真的天真到不会算计人的人,要不然也不会有今天。只是要真算计自己最亲近的人,那种痛苦,却是一般人难以理解的。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与妹妹的感情,一辈子都不掺杂质,这么多年他也是这样做的,可是现在,他撑不住了。
他不想就藩,这事情不占理,于是只能从情字来做文章。但父子之情,兄妹之情哪里是那么好发挥的,要不然魏王也不会束手无策了。
大家都知道最好用的,莫过于晋阳公主这张牌,但是怎么用好却是个问题,皇帝也不傻,一直都在防备着,可以说这件事情,他不动则已,动了不是上天便是入地。
幸好,这事情向着他最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当初长孙颖张口时,他便将着这话堵了回去。不管心里头多清楚她要说什么话,可他都不能让着她说出来。他不能听到,不能知道。
这事情,只能是长孙颖“擅自妄为!”
他没有张口,他默默的在赌,赌着若他不说,她会不会去做,赌着她对他到底有几分情谊,可以让着胆小的她大着胆子去放肆一回?
兕子那么聪明,只是从着自己给孙思邈的礼物,便可以猜出自己的企图,长孙颖那么笨拙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长孙颖的用意?这是利用!所以,这话谁都可以对兕子说,唯独他不能。他不能让妹妹伤心,所以伤害她的这件事情就只能由别人去做。
长孙颖最适合,情份够了,身份也够了,不过分亲密也不疏远,说起来不显突兀,就算是伤了兕子也不打紧。她们本来就没有多少情谊,就算折了又如何?
他当初是这么想的,可当事情发生了,他去晋阳那里谢罪时,却感到了的的确确的心虚。
长孙颖是算不到今天皇帝会走虔化门的,她多半希望兕子找个机会去求情而已。自己也不知道长孙颖会在哪天告诉兕子那些话,但他知道这事情唯有巧遇才能达到最大效果,所以才安排了这场巧遇。
皇帝大约每隔十日便去一趟弘文馆,然后会就近从虔化门回宫,但是这个并不固定,因为去弘文馆毕竟不是顶重要的事情,所以他有时候去,有时候却不会去。
但是,李治从着兜中掏出一个荷包,沉默不语的把玩着。
他将这件事从可能变成了必然。
让皇帝在今天经过虔化门,他能做的就是这么多。长孙颖每天都带着晋阳公主在门口等他,若是运气好了,一切都会看起来无比“自然”的发生。
他是幸运的,这事情不是他做的,但是没有一处不是他的手笔。他布了局,每个人都在最合适的时间出现在最合适的地方说了最合适的话,得到了一个他最想要的结果。
可如今李治坐在这里,看着长孙颖过来道歉,却丝毫都高兴不起来。他知道她没有看透自己,可越是这样,却越觉得难受。他清楚的感觉到身体里的某些东西,正在被抽离。
长大着实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可这场角逐他已经上了场,怎么能半途而废?
欠了她们的,他只希望自己还有机会好好的补偿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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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着太极宫的另外一处偏殿里,几个少女正在凑在一起聊天,一个相貌英朗的女子,正在一边跟着同伴说话,一边绣着手上的荷包。
她们正说着,一个穿着绛红色裙子的女子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食盒,众人见了忙起身相迎,叽叽喳喳的笑着将食盒打开,将着里头的点心取了出来。
“媚娘,芙蓉酥。”穿绛红色裙子的少女将着小瓷碟送到了绣荷包的女子面前,笑着对她道谢,“上回我生病,多亏你代我去甘露殿当值,这个是专门谢你的。”
“都是自己人,谁没个头疼脑热的,谢什么谢。”绣荷包的武媚娘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捻着一枚糕点送入了口中。
“媚娘最仗义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这么客气反倒见外。”一个梳着双鬟的女孩子笑着凑了过来,拿起她绣了一半的荷包看了一眼,却是叫道,“媚娘,这个荷包不像是你前几天绣的那个啊。”
“那个啊,”武媚娘低头一笑,漫不经心的说,“绣坏了,所以被我绞了。你们都知道我绣工不好,就别拿这个来寒碜我了。”